殷妃全身一震，哀凄道，“娘娘，妾身这么做，都是因为您啊！”
“因为我？”慕容淑敏噗嗤一声掩口而笑，“把陛下密诏告诉凤妃的，是我？收买御医给凤妃下药的人，是我？刚刚当着众人的面杀人灭口的，是我？”
“是您说。您说…凤妃体弱，这孩子生得就是凶险些，也是平常的事…你还说…”她喃喃自语着，狼狈抬眼，却见慕容淑敏正笑盈盈看过来，妙目中一簇艳红火光，暗影憧憧，像是蛰伏在黑水中的毒蛇，斑斓鳞片艳色一现。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她？是她！
她想起那日御花园，恰好听到到秦无庸向皇后的密报——靠山王奉皇帝密旨出宫，那密诏晦涩而又意味深长，似乎隐藏着某个隐晦的秘密。她懵懂疑惑，却又如获至宝，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她想起自己装作无意，将密诏内容透露给凤妃，凤妃出乎意料的警惕，竟将从不让离身的那个人派出宫跟随。
她想起那人离开后，长乐宫异常松懈的护卫，她顺利的安插进了自己的内应，
一个个细节，聚集成细密丝线，悄无声息，铺天盖地，冥冥之中，像是有之无形的手，推动着她，一步一步，亲手编织，作茧自缚。
千般思绪飞掠而过，一切昭然若揭，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只是这清醒，来得太晚。
“为什么。”殷妃仰起脸，眼中带着些残存的恨，“我忠心跟随你，你却要这般利用我。陷害我。”
慕容淑敏俯下身，欣赏着她面上惊慌、恍然、顿悟、懊恼、复而又落入惊慌的诸多表情，像是绣娘欣赏自己手中的绣品，小到一针一些，大到云图走向，津津有味，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因为你蠢。”
殷妃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瘫软在地。
盛京城紫金宫阙中，年轻皇后得偿所愿时，千里之外，有人正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绯色幔帐，帐边沿垂下细碎的朱红璎珞，空气中中弥漫着淡淡药香。
晏姜翻身坐起，扯得肩头一痛。这才发现，肩头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身上衣服已经换过了，粉红云锦上衣，翠绿洒金石榴长裙，配色艳俗，质地却是精良。
她试着运了下气，还好慕容衍下的只是普通化功散，现下里药效渐渐过了，内力也恢复了写。晏姜盘膝运气，待体内真气顺畅了些，便起身下了床。
出了内室，便是前厅，厅门前挡着一扇金丝海棠的屏风，屏风上人影晃动，有人躲在后面窃窃私语。
“醒了没？”
屏风上阴影骤然放大，晏姜一闪身躲在幕帘后，却见一个婢女从屏风后探头，草草往屋内看了一眼，便快速缩回去。
“醒什么啊，睡得像头死猪，”这婢女不耐烦道，“她倒是只管舒舒服服躺着，偏叫咱们不眠不休的守在一旁。真是生得好，手艺巧，都不如一个命好。”
“谁叫人家遇上了宁王殿下，”另一个声音酸溜溜道，“她口口声声与舒家有姻亲，殿下这般心善，也不好见死不救，不仅叫殷先生亲自送来舒府，还专门遣了随身医师上门给她疗伤，忒的命好。”
“可怜的三少爷，”不耐烦哀叹道，“不会真要娶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过门吧，”
“这可说不准。舒家的少奶奶，可不是空口白牙说说就能当上的。”酸溜溜冷哼一声，“等我们大夫人回来了，看收拾不了她。”
“左右不能拂了宁王殿下的好意呀，”不耐烦有些迟疑。
“哎哟喂，你个骚蹄子，一口一个宁王殿下，莫不是动了春心？”
“胡说什么！”不耐烦娇羞的啐了一口，“也不是谁见了殷先生，连魂都被勾了去。”
“仔细我撕了你的嘴！”酸溜溜腻声道，“人家的心里，可是只有三少爷一个！这女人，给三少爷暖床都不配，”她压低声，“你没是见着她被送进来时的样子，满身是血，衣不蔽体的被个大老爷们抱着，啧啧，真是，有够下贱…。哎哟！”
怨毒的低语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忽然惨叫一声，难以置信的捂着嘴，望向地面——
地面上赫然躺着一只白生生的碎牙，牙上犹自带血，看上去茫然又无辜。
“系随？系随大掉了窝的压！”酸溜溜满嘴是血，含混不清的嚎叫道，“系随大掉了窝的压！”
不耐烦亦是满脸惊愕，她与酸溜溜一直站在一起，明明什么也没看清，突然一下，她的牙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她背后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忽然想起，这房间里，倒是还有一个人。
她赶紧拍了拍酸溜溜，指了指屏风。两人一对视线，同时抬脚往屏风后的内室走去。
刚走到屏风前，却听房门外一阵喧哗。
哐当一声，门猛地被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