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入睡时分,众师姐们都已睡下。
清风苑里一阵死寂。唯有一轮冷月高挂,显出几分夜的冷清。
借着月色,只见一道白影如烟雾般穿梭弥散在走廊过道里。来人的轻功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竟让人看不清身影,只隐约感觉一阵微风拂面。这样的身手,当真天下绝伦举世无双。
那人却在厨房门口停下。
不一会儿,只听见厨房传来一阵细微的锅碗瓢盆碰撞之声。
众人只当是老鼠窜动,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去。
幕雪趁黑摸索了一会儿,竟只摸到几个生硬的馒头。她看准一口锅,玉白的手指往下伸去,随即舔了一下手指,神色一变,暗自骂道谁他妈的洗碗不倒刷锅水!
临近一年一度的武考了,众师姐们像打了鸡血般的练武想要通过考试,也怪不得最近老是没有剩菜剩饭了。
黑暗中传来骨碌碌的肠道蠕动的声音,幕雪摸着肚子,狠了狠心抓起馒头就准备往回撤。
突然,有细微的呼吸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幕雪转身便朝着那人迎面一掌,黑暗中来人呼吸一滞,明显没料到幕雪的身手。幕雪神色一凛,弹腿便去攻来人的下盘。这两招幕雪用尽了七分功力,既快又准。来人也不甘示弱,竟生生的接下了她两招。
一阵淡雅的香气传来。
幕雪一震,立刻收了掌力。一盏小小的灯笼亮起,照亮了整个厨房,也映射出古瑾柯那张美得不似凡物的脸庞,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此刻,他一袭白袍伫立在一片灯火之中,却有几分讶异,“下午挂了几个时辰,功夫竟长进得这么快了?”
幕雪浅笑,藏下心头一抹不安,只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了。你要是采花大盗怎么办,我自然得使出全力。”
古瑾柯不屑一笑,即使那傲娇欠揍的表情却能那么迷人诱惑。幕雪痴痴望着面前的男色,暗自吞了口水。“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干嘛?”
“喂猪。”古瑾柯见幕雪眼色痴迷,没好气的说道。
幕雪眼睛一亮,这才注意到古瑾柯手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食盒。那可是专门盛放她饲料的饭盒啊,幕雪娇羞一笑,随即一把抢过食盒,里面摆放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竟全是她喜欢吃的。
“大师兄……你…”幕雪抬头,眸光水盈盈,娇艳欲滴,“你忘了我的水晶薄皮饺。”
古瑾柯神色一顿,随即便是一个千手弹在幕雪光洁的额头上。这个女人,永远都不知道感恩的吗?
幕雪吃痛,哼了一声也不计较,便急忙找了筷子大快朵颐。
“你武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知道墨回这个人吗?”
幕雪一愣,从食物堆里抬起头,“就是那个风师父的得意弟子?传说中的武学奇才,胸口碎大石、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
“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灯火摇曳中,古瑾柯脸色多了一分沉重。“我听说墨回此人武功怪异且心狠手辣,怕是十分难缠。”
“你担心你会输?”暮雪微微一顿。
“也不是不可能。”
“妖怪现形!还我那个脸皮很厚的大师兄来!”暮雪猛然瞪大眼睛伸出手去准备古瑾柯的脸,接触到那人冷若冰霜的表情只能呐呐的收回了爪子。
千宗门以武学境地划分了严苛的等级制度,从最初的武者到武士、武师、武仁、武宗、武尊。等级分明,以服饰和随身所配兵器识别。幕雪和木绒在宗门里呆了十年,奈何天资平平,也才混到最低级。然而,像古瑾柯、颜师姐和墨回这些都是有天赋的人,入门时间不长,却能练到本门极致的武功。古瑾柯明明是前几年才到这宗门里,武功比幕雪好,即使幕雪再不服,却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此次的武考对于古瑾柯很重要,因为千宗门的规矩便是但凡能考到武仁的等级便能自由决定去留。想起最开始来到这里的古瑾柯,浑身戾气、冷血残忍,想来也许又是一个被仇人追杀,身负血海深仇才躲到千宗门里。
这样的人在千宗门里比比皆是。有被仇人追杀躲避的,有想来学天下至尊武功的,有各种皇亲贵族玩票的。总之,在幕雪前五十年的记忆里,千宗门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天下未来的翻云覆雨手都戴着温良常态的面具躲在这里,一不小心就惹到了哪国的皇子是常事。
然而幕雪却不管这些,反正她是一辈子都不想出这宗门,那这些人是什么身份都与她无关的。可是古瑾柯这么看重这次武考,自己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在这里呆上一年真的就这么难吗?我和木绒在这里陪着你不是也挺好的吗?”幕雪抬眼,撞进古瑾柯那双幽黑深沉的眼里。
“我等不了了。一天也不能多等。”古瑾柯眼里染了一分薄怒,如同冰天的寒气,竟让幕雪一凉。“幕雪,你不会懂的。我和你不同,你要的是一份安宁平静的生活。而我要的,是这门外的万里江山。”
古瑾柯的字字句句沉稳有力的落在幕雪心头,他目光如海般深邃,带着仿佛天地初开时的那一抹明光,是那样的笃定和坚决。这个男人向来都是沉稳冷漠的,却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这样的豪言壮语,那眼里的炙热让幕雪一惊。
“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练武争取早日出宗门。”古瑾柯的脸颊突然靠近,在灯火的映衬中五官显出几分邪魅,让人一时看不清真假。“若有我坐拥这山河之时,我希望你能在我身后。”
幕雪脑袋轰隆一声,差点咬住了舌头。这是在表白吗?
古瑾柯微微俯身,一副淡雅的木兰香随即包围了她。看着眼前的俊脸越来越近,幕雪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寂静的夜幕中仿佛只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然而,古瑾柯却是优雅的一伸纤长的手指,将幕雪嘴角残留的半点糕点抹去。
幕雪傻愣住,脑中还回想着那句“陪我看尽江山如画的人是你……是你……是你……你”,嘴角还残留着他手指的余温,那香气仿佛还停留在鼻翼。
她整个人痴呆状,却没注意到眼前的男人噙着一抹浅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
可是,那到底是表白还是在玩她啊?他们相识已有五六年了,这个男人从来就知道怎么欺负捉弄她,甚至一度还让她以为他有多恨她。
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幕雪久久回不过神来,嘴巴一直张的老大,保持着塞了个鸭蛋的姿态。
古瑾柯走了许久,那厨房的灯火还在静静的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