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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沧鸣在山下稳住身形,手指上是解开了一端的红线,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再用红线看点什么,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回望过去,冲天剑气均匀散开,化成若隐若现的剑影屏障,将山顶笼罩在内。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从前在玉霄山时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和霁霞君心平气和的过上几招,收剑时霁霞君会留下几句不轻不重的指点,嘱咐他戒骄戒躁勤加修炼。

如今这个想法也算实现了,只是霁涯的说教蔺沧鸣不太想听。

玉简没办法联络外界,但也能隐隐感觉到客栈并没有危险,蔺沧鸣缓步踏入夜色下的树林,光柱透过枝叶的缝隙,星海熠熠,溪边的流萤在深蓝夜幕下漫无目的的游荡,一只蓝尾的鸟飞掠过树梢。

蔺沧鸣想起江海流的形容,他不觉得霁涯待过的地方会是世外桃源,偏要说的话,此处倒是更像,地上草木植株琳琅满目,他不认识太多,就挑挑拣拣摘了点便于保存的药材和毒物。

在天地穹源的第四天,蔺沧鸣终于从不见边际的丛林原野回来,剑气屏障仍在,但厚重的云层正翻搅着凝聚起来,雷光炫目,震耳欲聋的混响滚过天际。

聚集灵力引来的劫云愈发压迫震撼,蔺沧鸣飞身靠近,落叶沙土被狂风卷上半空,他抬袖挡了一下,站在剑影结界之外皱起眉头,只见不远处盘坐在地的霁涯骤然睁开双眼,寒光流转中祭出藏虹,毫无惧色迎向劈下的天雷。

南疆,幽冥阁。

云寄书在最后一张报告上盖印,把一叠纸直接从浮在身前的云图上推进去,书房稍远些的位置也浮着大大小小数十面云图,把昏暗的书房照出晃动的光晕。

那些云图几乎涵盖了纵生塔周围所有方位,监控法宝将火山围的密不透风,但也只能做到这步,一旦进入纵生塔防御结界范围,就只剩被击落的结局。

云寄书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撩起额前碎发拢向脑后,一壶提神的茶已经喝完了,他打了个响指唤下人进来再去换上一壶。

书案上的玉简亮了亮,云寄书抬袖一扫铺开云图,对面靳笙开门见山地问:“少主有消息吗?”

“还没回,我刚联系了榣山江海流,不出意外他们应该在天地穹源。”云寄书打起精神揉揉眉心,“没有比天地穹源更安全的地方了,不用管他,有把握吗?”

“七成。”靳笙把玉简位置推远了些,他的背后远远是火山的轮廓,纵生塔的悬索和轨道依旧有条不紊的运转,他们派了不少探子潜入调查,没牺牲的人带回来的情报只能勉强凑出粗略的地图,而傀师面对大军压境重重围困,没有半点露面谈判的意思。

“足够了,无需有任何顾忌,尽管用毒。”云寄书眼中划过一抹戾气,理了理衣袖冷笑道,“我亲自过去,是该让他们知道所谓机关偃术在本座面前何等不堪一击。”

“是。”靳笙点头表示明白,云寄书要强攻,他配合整军就是。

云寄书正要收起云图清点人马,玉简又闪了两下,他凝神一看发现是蔺沧鸣,就抬手让靳笙稍等。

天音城客栈内,蔺沧鸣和霁涯赶在客栈小二催房费前及时出了天地穹源,想要离开可以意念驱使,但再想找到这个神秘之地就毫无线索了。

霁涯吸了几天清新空气,刚在房间内站稳就被屋里潮气熏得打了个喷嚏,蔺沧鸣给他递了一方手帕,手指接触时触电般的感觉顺着神经一路窜上脑海。

“……解药,对了,解药在哪?”霁涯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解药。

蔺沧鸣的视线顺着团团转的霁涯来回移动,忽然笑了起来,低头掩饰了一下,把水杯递过去。

“我听见了啊。”霁涯咽下解药,五感总算控制得住,随即不满地瞥着蔺沧鸣。

“唐突一问,你今年贵庚?”蔺沧鸣抱着胳膊戏谑道。

霁涯闻言仔细想了想,不太肯定的犹豫:“呃,三百左右吧,你也可以当我永远十七岁。”

蔺沧鸣白了他一眼:“少自欺欺人,三百岁,合体期,沉稳点吧。”

霁涯闻言化出藏虹剑,剑柄绕着手腕转了一圈感慨道:“天地穹源的灵力果然可怕,我本以为进阶化神不成问题,想不到竟能直接跨越化神到达合体初期,我能在幽冥阁混个堂主了啊。”

蔺沧鸣看着霁涯提在手里的剑,藏虹剑身裂了一个细小的碎纹,天地穹源中一道更甚一道的天雷轰然砸下,白光仿佛撕碎大地劈开空间,暴虐的咆哮冲击鼓膜,他在风沙中快要睁不开眼,云层扭曲的银蛇却始终险之又险的被冲霄剑光挡下化消。

“本命剑有损,你真没受伤?”蔺沧鸣又担忧地问了一遍。

“一点小伤,不碍事,剑等到船上再修。”霁涯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窗外天色晴朗,他兴致勃勃地招呼蔺沧鸣,“出去吃个饭吧,再问问江大夫什么时候有时间。”

蔺沧鸣看他收起藏虹,确实也没有不适的模样,就没再追问,跟他一同下楼。

经过柜台时坐在门口的店员姑娘忽然抬头叫住了两人,把一封信递了过来,说是一个孩子留在这的。

霁涯和蔺沧鸣对视一眼,道了谢拆开信封一看,果然是江海流。

信中留了一个地址,霁涯只得先放弃了吃饭,和蔺沧鸣循着地址找人。

红线已经失去作用,变成一根普通琴弦,江海流等在一间酒楼雅间里,两人赶到

时他正百无聊赖的打哈欠。

“你的监护人找上门了。”江海流开口就抱怨,“嘁,老夫还能治死人不成。”

蔺沧鸣一惊,匆匆查看了下玉简,云寄书果然传过不少消息。

霁涯四下张望了一遍,把琴弦还给江海流:“阁主居然来了吗?”

“人倒是没来,话放了不少。”江海流化出琴来上弦,“云寄书想让你们待在天地穹源,可惜老夫也不能再把你们扔回去。”

霁涯沉思片刻,低声道:“莫非是阁主已有计划。”

“我稍后联系他。”蔺沧鸣皱眉,他可不希望自己被排除计划之外。

江海流招了下手,霁涯伸手给他号脉,片刻之后江海流赶人道:“行了,没事儿,走吧,别耽误我下一个预定。”

“江先生,我们在天地穹源带了几样药草,您看看感不感兴趣?”霁涯搓搓手笑道。

江海流挑眉放缓了神色,敲敲桌子道:“拿出来。”

霁涯对蔺沧鸣一偏头,蔺沧鸣把带出来的灵药依次排开,江海流眼神亮了亮,干咳道:“也不过如此,看在咱们还算有缘,我勉强收了。”

蔺沧鸣对霁涯抬了下手,轻声道:“剑给我一下。”

“嗯?”霁涯不解,但还是化出藏虹交到他手上。

“江先生,他在天地穹源渡劫时本命剑受损,不知可有危险?”蔺沧鸣谨慎地请教。

江海流看了看藏虹剑,然后趁机从桌上划出一半的药材:“诊金收你这些,没问题吧?”

霁涯心说好黑,他悄悄用手肘碰了碰蔺沧鸣,蔺沧鸣不以为意地点头:“可以。”

“天地穹源灵力充裕,即使渡劫时本命剑牵连自身,也有灵力及时修复经脉自愈,但苍旻界不同,我在剑上设一层封印,即使意外需要动手,也可承受三招不损。”

江海流接过藏虹,指尖一抹轻轻叩下,阵图悄无声息地融入剑中,又扬手在虚空抚过,几样药材化现停在半空,被他食指一转在腾起的金色火焰中炼化成丹,“保险起见,再附赠一枚丹药,专治本命法宝反噬内伤。”

“多谢江先生。”蔺沧鸣把剑还给霁涯,“小心为上。”

霁涯捋捋头发叹气:“你关心自己最好也像关心我一个程度。”

“当然。”蔺沧鸣面不改色的答应。

霁涯接过丹药,江海流清点了剩下的药材按价给钱,赚了个回程路费。

两人回客栈之后,蔺沧鸣先给云寄书发了传音云图,那边接的很快,但光线晦暗,云图的光亮更显得云寄书表情阴森。

“我这边已经问题已经解决,正要回去。”蔺沧鸣先开口强调他绝对不会置身事外。

云寄书啧了一声,眉峰压下面露狠绝:“也好,那我便等你回来,召集人马正面进攻,此战过后纵生塔除了火山一律湮灭。”

蔺沧鸣沉默一瞬,不太赞成:“纵生塔内机关重重,更有无辜被擒的受害者。”

“无能的人就要做好任人宰割的觉悟。”云寄书冷哼,“就算连人质一起解决,他们也该感谢本座替自己结束痛苦,坐等救援的废物,谁给他们指点江山的资格?”

蔺沧鸣还是第一次听见云寄书如此清楚的表露自己的行事作风,也听出他不可动摇的傲慢,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翘着腿,手握生杀大权,指尖闲闲地叩着扶手,优雅又狠戾,确实是一身南疆邪派之首的肆意姿态。

“我不赞同。”蔺沧鸣深吸口气说,“正面强攻,幽冥阁必然有所伤亡,况且你是阁主,比我更清楚幽冥阁的立场,纵生塔位于两境交界,贸然进攻牵连修真境的百姓可能引来修真境非议。”

“本座岂会在乎修真境?”云寄书不屑地反问,“傀师敢挑战本座有限的耐心,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蔺沧鸣眉头拧在一起,叹气道:“是我要为蔺家报仇,不该让你的幽冥阁牺牲。”

“沧鸣,你莫不是忘了我如何坐上阁主之位的,我不在乎人命。”云寄书风轻云淡地说,“苍旻界和平太久,连血都不敢见了吗。”

霁涯在蔺沧鸣身边左右探头,终于找了个机会插话,他翻手拿出那副机关图展开,劝两个极端的人先冷静一下。

“阁主,我这趟最大的收获还是这副机关图,可以等我和主上回去之后从长计议,按照机关图逐层推进破解防御网,严氏家主也在塔中,更可与我们里应外合。”

云寄书抬手撑着额角歪头看过去,嗤笑一声:“副掌门又有进境,恭喜啊。”

“不敢,这副机关图是我一个渡劫期的朋友帮我完成,准确可靠。”霁涯在云寄书的冷嘲热讽下淡定了不少,“我记忆已经恢复,等决战之日,定不会退却。”

“那何不让你那个渡劫期的朋友动手?叫什么来着,李含悲是吧。”云寄书盯着机关图的眼神认真了几分。

“他需要维持一个阵法,离不开天地穹源。”霁涯简单解释了两句,只说李含悲带回他的魂魄,隐去诸如扭转时间之类的麻烦问题,蔺沧鸣刻意说了是霁涯救他离开蔺府,让云寄书放下偏见好好说话。

云寄书听得不厌其烦,凉丝丝地哼道:“总之你们回来再说吧,我让靳笙去幻海接你们。”

   蔺沧鸣刚要收起云图,云寄书又喊住了霁涯。

“霁涯,若没有这副机关图,你对我的决策有何见解?”云寄书饶有兴趣地问。

“我自认也不是正派君子,只要能帮上蔺沧鸣,我什么都可以做。”霁涯笑了笑坦然回答。

蔺沧鸣不知道云寄书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云寄书收了云图,他斜睨着霁涯翻旧账道:“你说的不择手段,在飞花城那座小型纵生塔里,还不是废了条胳膊也要逼我阻止爆炸。”

“那主要是帮你拿衍魂晶,救人是次要的。”霁涯辩解道,“阁主不愧是阁主,真的很有邪派风采,我超仰慕。”

“少奉承了,收拾东西回去。”蔺沧鸣心累地挥手,云寄书的人情越欠越多,也不知九泉之下蔺庭洲和瑄仪作何感想。

往返南疆沉沦两境路上又要耗费数日,纵生塔依旧没有动静,客船渡过堕水到达幻海,刚刚驶出一刻钟,船身就骤然颠簸起来。

霁涯正和蔺沧鸣站在甲板上吹风闲聊,平稳的船身猝不及防的歪斜,霁涯被倒过来的椅子撞了一下差点绊倒,蔺沧鸣靠着围栏扶住霁涯,只见不远处两个说话的姑娘也才稳住,都惊讶地看向海面。

这个位置不可能触礁,周围也没有大型灵兽的气息,霁涯正奇怪着,客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海里钳住船身左右摇晃一般,漆黑的钢材和灵木铸造的客船竟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嘎声,迫在眉睫的危机感让一众不明所以的乘客纷纷跑上甲板御器腾空。

“怎么回事?海里有什么东西?”

“船长呢,解释一下啊!”

“我赶时间,要是修不好我就直接走了。”

各式法宝眼花缭乱的浮在客船周围,说话声此起彼伏,霁涯和蔺沧鸣还慎重地站在船边,这时传音器终于响起船长的声音。

“各位道友请冷静,客船正遭到不明原因攻击,请各位道友尽量靠近甲板,我们将要打开防御结界,请确保您在防御结界之内。”

霁涯没在海面上看出什么,他被晃得有点晕,一道紫色灵力屏障从船尾缓缓张开,不少乘客赶紧落下,甲板上一时拥挤起来。

蔺沧鸣有种不妙的直觉,霁涯往旁边退了退给姑娘让开地方,和蔺沧鸣挤在一起,忍不住低声道:“回船舱吗?”

“不太对。”蔺沧鸣单手扶着围栏,眼中聚起一缕蓝紫盯紧海面。

霁涯靠着他转了个身,几乎变成面对面拥抱,蔺沧鸣有点别扭,尽量往后仰,结界蔓延过来前一瞬,甲板上忽然响起一声尖叫。

“小心!”蔺沧鸣看见近在咫尺的一个男人手中弹出刀刃刺向霁涯,霁涯背对着那人,听见提醒时直接在身后撑起灵力屏障。

两人身边的乘客潮水般散开,不少人抽出兵器警惕地注意周围,霁涯回手扣住男人手腕,并指架住刀刃折断,却见男人胸口发出红光。

“是衍魂晶爆炸!”蔺沧鸣扬声顺带提醒周围,但一眼扫过去发现船上不少才筑基的乘客,只怕挡不住。

“走。”霁涯反应过来这只怕是傀师的下属,他反手抓住偃甲傀儡的胳膊,喊了一声直接纵身从尚未完全合拢的结界缝隙中跃了出去,用力将傀儡甩进海里。

爆炸掀起一阵海浪,蔺沧鸣紧跟上来,两人心知这阵仗是冲自己来的,踏着海面撤远了些离开客船,就见波涛翻涌的海面上徐徐浮起一片光滑的鱼类皮肤。

那是一条鲸鱼,尾鳍猛地一拍水面,把沉沦境的客船掀歪了方向。

霁涯惊疑不定地看着海中巨鲸,拽住蔺沧鸣加快了语速:“联系靳笙,让他别在码头待机了,赶紧来支援。”

蔺沧鸣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传了条消息过去,那条鲸鱼大半个身子都浮出水面,这时他们才清晰的看清全貌。

并非是普通的鲸鱼,而是一具仿真的偃甲兵器。

傀师站在鲸鱼大张的嘴里,遥遥对霁涯和蔺沧鸣礼貌地拱手。

“许久不见,霁霞君,蔺公子。”傀师低头行礼十分谦虚和善,他一身白衣不沾水痕,轻轻往身后张开手指,那条鲸鱼的上颚就超出生物极限地对折向了身体,在拼接裂缝的红色光芒下把喉咙变成幽深的隧道,像奇异的鬼船。

“找来的这么快,沉沦境也被渗透了不成。”霁涯随口问道。

“我倒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在你们传送回南疆前,派了些无用的偃甲傀儡留下追踪标记罢了。”傀师温声解释。

霁涯化出藏虹剑严阵以待,想起他们之前颇为疑惑的几波袭击暗恼,但好在他离开天地穹源时小心地用伪装法宝依旧把修为装成分神期,傀师显然也未察觉他的进境。

“霁霞君,怎么不说话,上次见面,你尚能在我面前振振有词。”傀师见他沉默不语,便轻笑着挑衅。

数道人影自鲸鱼腹中走出,面无表情,皆是偃甲傀儡,那条鲸鱼身体两侧又掀开几道缺口,支出黑洞洞的管道,鱼尾拆解组合,在复杂的变化中拼成一架投石机械。

霁涯瞠目结舌的看着傀师开过来的这玩意,他们被枪口瞄准,投石机械投的也不是简单的石头,一层阵法光芒浮在上方,不知道能召出什么武器。

“这不是被你的完美偃甲惊呆了吗,怎么,傀师大人连人形都不喜欢,非要弄个鱼?那您怎么没给自己装个尾

巴啊。”霁涯大方地踏着海浪走近几步,蔺沧鸣杀气四溢地跟上,用了不少克制力才忍住闪身上去的冲动。

霁涯一出口就疯狂踩傀师的雷,傀师嘴角抽出一个冷冽的笑容:“拖延时间等那个畜生支援吗?可惜我已经派人拦截,他赶不及。”

“派你的易双拦截?说起来上次我们阁主给你寄回去的易双零件你收到没有,我们又不是垃圾场,你老是送垃圾过来我们也很为难啊。”霁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不遗余力地嘲讽傀师。

傀师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郁下来,他不再试图抬杠占上风,直接挥手让偃甲傀儡们围上。

“杀了霁霞君,带走蔺沧鸣。”

“你先走!”霁涯回头冲蔺沧鸣吼道,他提剑纵身而起,左手掐诀劈下几道震雷挡住偃甲傀儡,无数剑芒环绕周身,卷起巨浪化作水刃把自己和偃甲傀儡围困在内。

蔺沧鸣抽出晚雨铳甩开,他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傀师不能杀他,那他就能利用这点。

他没听霁涯的话先走,只是压下阵阵不甘和杀意,握着晚雨铳的手有些发抖,然后他举起火铳瞄准了傀师。

傀师远远注意到蔺沧鸣的动作,他抬起左手,一柄火铳在手中拼接完成,同样对准了蔺沧鸣。

两声炸响稍分先后,傀师抬起火铳转了一圈,枪□□出精准的灵力切线将剧毒的弹药分成两半,落在了他身侧。

“你还不如用剑。”傀师负手说道,“放下武器随我回去,我或许能放了霁霞君。”

“他的自由还轮不到你决定。”蔺沧鸣一枪没中也不失望,只是抬头看向空中灵力爆窜的战场,剑光透过波涛,敏捷的人影若隐若现。

傀师也仰头望去,脚下那枚裂开的弹药悄然流出黑色的液体,勾成一道简易阵图。

霁涯向下望了一眼,傀师察觉脚下的变化时,一团烟雾已经升起,他不久前才见过这招,当下不再拖延,灵力骤提剑光乍亮,附在剑身上的封印逐渐减弱,他皱了皱眉不再管它,在紫烟将散时旋身挥出一剑,凛冽剑芒斩开海浪,在半空劈出一弯清冷新月。

偃甲傀儡跌入海中,霁涯踏空一点直扑傀师,剑尖在烟雾和瓢虫尽数消失的一刻逼到傀师身前。

“……你竟然有这种实力。”傀师略微讶异,剑尖停在他颈前一寸,被他用左手稳稳抓住。

霁涯的目光落在傀师衣领上,忽然笑了一下,心说蔺沧鸣还真是个好学生,一只瓢虫无声地停在那里,傀师还没发现,抖动的口器已经狠狠咬住裸露的皮肤。

“你的实力倒是一般。”霁涯慢悠悠的回敬,右手用力一拧,一截剑刃直接刺进傀师咽喉。

傀师浑身一僵,眼前闪过茫茫白色,一刹那仿佛心脏被什么东西直接摘走,再缓过神时冰凉的剑已经刺进气管,血和风声随着呼吸闯入耳膜。

“哈…哈哈哈……”傀师断断续续的笑起来,像是恼羞成怒,带着模糊的血液奔涌的气泡声。

一只蛊虫毒不死大乘期,蔺沧鸣落在霁涯身边,正要趁机再放出几只,傀师猛地发力一攥,藏虹剑上封印破碎,剑身裂纹陡然蔓延开来,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咳……”霁涯脸色瞬间一白,藏虹剑化作光屑融进身体,他捂着嘴吐出口血,拉住蔺沧鸣飞身抽退。

傀师手法熟练地封住自己几个穴位,光芒各异的阵图被他拍在自己身上,同时拿出两粒丹药吞下,毒发时黑紫的唇色徐徐恢复正常。

霁涯盯着他解毒的手法,边跑边喘了口气猜疑道:“奇怪,傀师不是不擅长蛊毒吗?这么快就解了?”

蔺沧鸣回了下头,傀师举手扬了一下,鲸尾的机关爆发出一阵亮光,他见状一狠心,挣开霁涯的手,把一样东西放进他的袖袋,顺势推了他一把,抬起晚雨铳对准天际:“之后再说,你先走,我有计划。”

“你别有了赶紧撤,十个易双也挡不了靳笙多久!”霁涯用最快的速度把江海流的药翻出来吃了,上前要拽蔺沧鸣,却被天顶铺开的阵法挡在外面,一道光柱把蔺沧鸣笼罩在内,傀师脚下的鲸鱼绽开传送法阵的光亮,连着蔺沧鸣的身影也在传送阵内渐渐消失。

霁涯硬是化出断剑狠狠劈在那道禁锢了蔺沧鸣的结界上,他眼中泛起血丝,从来没想过蔺沧鸣还藏着这种危险念头,急迫的焦虑让他嗓子发疼,掐着雷诀风刃一股脑儿地拍上结界,嘶声朝蔺沧鸣怒吼:“蔺沧鸣!你疯了吗!”

蔺沧鸣在结界内放下了火铳,碰了下自己的袖子提醒他,轻声道:“下次见面我会道歉。”

霁涯咽回一口腥甜,靳笙在传送阵法结束的最后一刻掠过海面,一掌拍碎结界,蔺沧鸣却没抓住他,只是任由自己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抱歉,我来晚了。”靳笙站在海上,几乎沾了半身血迹,懊恼和冷意明显的霁涯都能轻松看出。

霁涯恨恨将一道剑气砸向海中,在落下的冰凉海水里深吸口气,想起了什么,从袖中翻出一枚指环。

他抽着嘴角露出一抹带怒的笑意,刚回苍旻界见到身为少主的蔺沧鸣时,蔺沧鸣也是这么擅自把一枚戒指放进他的袖子里。

霁涯气极地暗骂怎么不给他戴手上,灵识探入查看法宝用途,是一枚追踪母器。

“走,回幽冥阁,我知道蔺沧鸣的算盘了。”霁涯抬袖抹去嘴角的血,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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