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玩点什么吧。”霁涯突然恹恹地说。
蔺沧鸣把半阖的眼帘稍微掀起一点儿,片刻之后才懒散地回:“无聊。”
“就是因为无聊才要找事做啊。”霁涯勉强从藤椅上支起上半身,抓起一旁矮桌上的折扇道。
他们一天前刚跟着隔壁的帝尊解决了提前到来的寒冬,结果今天就开始无比怀念令人神清气爽的如絮飘雪。
大约是修复了雕像的后遗症,栖州的天气又猝不及防的炎热起来,比盛夏时节还要过分,好像要把前三天本该正常的温度全叠一块儿,司天台建议栖州百姓明早之前若无要事尽量待在家里谨防中暑,但实话来说家里温度也不低多少。
“你就不能老实躺下闭目养神。”
蔺沧鸣看着霁涯艰难的挣扎翻身起来,给自己掐了个诀,飘逸的寒雾绕在周身后舒了口气跑下楼,他觉得麻烦,就趁霁涯不在伸手从矮桌的小冰釜里拿走了最后一枚荔枝。
“我马上就回来,你不准偷吃啊!”霁涯警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蔺沧鸣把荔枝壳扔回去,声音含笑道:“晚了。”
霁涯闻声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转身看向二楼观景露台,蔺沧鸣靠着藤椅打了个哈欠,一轮圆月悬在宫殿之上,流水般的银光肆意倾泻,像漆黑的天幕开了个缺口,他忽然觉得热气仿佛消散不少,就对蔺沧鸣喊道:“厨房有西瓜,要吗?”
蔺沧鸣想了一下:“再倒两杯酸梅汤。”
霁涯说了声“好嘞”,离开的脚步飞快,蔺沧鸣在暖风里发困,他们这个修为的人倒也不是真的怕热,只是顺着天气懒得人工降温,他把指尖搭在冰釜边上,凉丝丝的感觉让他稍微精神了些,半晌后听见声音睁眼,就看见霁涯抱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回来,满脸坏笑地把冰凉的手伸到他后颈上。
“嘶……幼稚。”蔺沧鸣抬了下头拍掉霁涯的手,坐起来从托盘里端起那杯挂着水珠的酸梅汤,霁涯大概是想冻死他,满杯密实的冰块儿。
“看你这么古板就热得慌。”霁涯在衣裳两侧蹭了下手上的水,坐回去从乾坤袋里拿出个漂亮的小木盒,里面装着一堆金线系好的纸卷和一颗骰子,“来玩几局,你先扔。”
蔺沧鸣咽下一口清凉的酸梅汤,月色下扭曲的热气也跟着降下来,他盯着那玩意分析了一下,问道:“什么东西?掷骰子输了就在数额不等的欠条上签字画押?”
霁涯:“……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恶劣吗?”
蔺沧鸣摇头失笑:“差不多吧。”
“小明啊,你对为师似乎缺乏正面认知。”霁涯板起脸故作不快,“我还不至于这么坑你,这是最近流行的叫‘秉烛夜谈心’的交友游戏,轮流掷骰子,点数小的一方抽一个字条,根据上面的字词讲自己的人生经历,回忆过去,理想目标之类的,还挺受欢迎。”
“哼,我有什么过去经历,你不都一清二楚吗?”蔺沧鸣拿起骰子随手扔了一下,白玉质的骰子稳稳停在最大的六点上。
“包括但不限于以上我说的内容。”霁涯补充道,“你不准用巧作弊,不然咱们都扔六,就得开始比千术了。”
蔺沧鸣嘁了一声,默认了和霁涯玩这个闲极无聊的唠嗑游戏,就等霁涯抽签。
霁涯用食指敲了敲骰子,拿起来拇指一弹,两人的目光顺着骰子从半空又落回桌上,清脆的撞击声过后,滚动的骰子停下,果然也是六点朝上。
“平局,怎么说?”蔺沧鸣笑着问。
“一共七点,我赢了,第一局你抽。”霁涯得意地指指桌面,那颗骰子旁边还有个砸出来的冒着凉气的冰花,正是一点的形状。
蔺沧鸣无语道:“……行吧,算你无赖。”
他随便拿了张纸条,拽开金线一看,上面写着“晚饭”两字,他心说这秉烛夜谈还真庸俗,就敷衍道:“晚饭,天气过热,上顿没吃。”
霁涯等了一会儿:“然后呢?”
“下顿再说。”蔺沧鸣把拆过的纸条放进盒盖。
霁涯撇撇嘴,这回自己扔出个一点来,打算给蔺沧鸣做个聊天好榜样,蔺沧鸣见状也干脆扔了一点,心说你先手总没法耍花样。
“又是平局。”蔺沧鸣淡定道。
“我谦让小辈,平局你先。”霁涯笑眯眯的做个请的姿势。
蔺沧鸣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只好去抽字条,这次是个包罗万象的字,“道”。
“道……”蔺沧鸣念了一遍,抬眼看霁涯,“我说不定能讲上一夜,天亮时还要劳烦师尊批评指教。”
霁涯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属下
学疏才浅,岂敢厚颜再居主上师尊大位!”
蔺沧鸣只有在这种时候能稍微想一想霁涯真正的年岁,他抿着嘴角忍笑,想了想:“那就做最直白的‘道路’解答吧。”
“有什么有意思的吗?”霁涯撑着矮桌托腮好奇。
“我在玉霄山的时候。”蔺沧鸣回忆了一下,“玉霄山第一个深秋,寒风瑟瑟,落木萧萧,我从未触景伤情过,但那个秋天我确实觉得冷了。”
霁涯没说话,端着片西瓜默默听着。
“我一直认为你表面的冷漠并非你的本性,便试图寻找机会接近你,那日我看见你在寝殿门前的山路上驻足不前,不知为何忽然升起感怀,好似你和那些铺满山路的落叶一样,飘零浮幻,终将在即来的风雪中一夜消亡。”蔺沧鸣望着夜空,面具被他摘下放到了桌上,眼里映着明月皎洁的光。
霁涯递给蔺沧鸣一块西瓜,舔了下唇轻声叹道:“想不到你那时还挺文艺的,就是想法不太吉利。”
蔺沧鸣心底涌现的那点怀旧被霁涯开口破坏完了,冷哼道:“总之我自愿为你扫了几年的山路,该让你知道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霁涯翘起嘴角,“毕竟你一开始完全不会干活儿,还冲着风口抬扫帚,肯定要被灰糊一脸。”
蔺沧鸣脸上挂不住,扭头吐了口气,拿起骰子扔出个四,催促道:“闭嘴,快扔。”
两人这次保守地没用各种招数,霁涯扔了二,跃跃欲试地拆开一个纸卷,展开给蔺沧鸣看了一眼。
“黑色。”霁涯沉吟一声,眼睛一亮,“说起黑色,那必然是魔修的象征,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临渊宫帝尊一身上品防御玄甲,黑的低调,黑的内涵,黑的威武霸气不落凡俗,我也应该想办法弄一身好看又有特色的个性装备!”
蔺沧鸣听着他半真半假的发言,端着酸梅汤灌了一口,嘎嘣嘎嘣嚼碎了一个冰块。
“酸梅汤,好酸啊~”霁涯见状在旁边配音。
蔺沧鸣白他一眼:“没人拦着你塑造形象。”
“主要是想和主上的斗篷搭配一下。”霁涯眨眨眼真诚道。
“下一局。”蔺沧鸣自动跳过,这次仍出个三,霁涯拍拍手,把骰子抛起来又接住,翻手张开掌心,六点朝上。
“到你了。”霁涯把骰子搁回盒盖里。
蔺沧鸣抽了张字条,翻开一看,顿时皱起眉又卷了回去:“这个不算,我再挑一个。”
“什么词啊,抽的就是随机,不带换的。”霁涯伸手去抢字条,蔺沧鸣不想给他,两人隔着矮桌拆了几招,霁涯先诈一声西瓜要翻了,这才把字条拿到手。
他打开之后,看见上面简单的一个字,吻。
“哇哦,不愧是南疆游戏,这么简单粗暴。”霁涯捏着字条看蔺沧鸣。
蔺沧鸣无视规矩又选了个纸卷,看过之后气急道:“这是秉烛夜谈心吗?我看是秉烛夜谈情说爱,你故意的吧。”
“这还真冤枉我了,冥火殿的姑娘们推荐的,我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霁涯接住他再次中奖的字条,还是一个字,抱,“从卜筮学上来说……这大概也是一种预示?”
“你懂的真多啊。”蔺沧鸣嘲讽他。
“信一回,你又不亏。”霁涯把两个字条都放进盒盖,往藤椅上一靠,胜券在握般轻笑起来。
蔺沧鸣心中有点不屑,他才不会被两张字条影响,但霁涯手指灵活的掐着骰子,白玉在他指间来回翻转,红润的唇上沾了些西瓜的汁液,衬着月光亮闪闪的,他思维渐渐有些飘忽,分不清此刻是冷是热。
“……下次绝对不会再陪你玩这些。”蔺沧鸣低声道,他最终还是屈服了,起身走到霁涯的藤椅前,俯身在霁涯含笑的眼神中偏头轻吻,西瓜的甜意和一点凉爽让他暗自攥紧了手指,片刻后抬头起身从霁涯手中捞过了骰子。
霁涯摸了下唇角挑眉:“还有抱抱呢?”
蔺沧鸣冷硬地坐回去:“热。”
霁涯勉强接受了这个借口,又兴致盎然的玩了几轮,可惜好事并不是次次都有,蔺沧鸣这回扔了个五,他扔的四,只好在蔺沧鸣带着些报复的期待中摸了一个纸卷。
“嗯,这个倒是挺正常的。”霁涯松了口气,把纸条给蔺沧鸣看,“朋友,我朋友其实还不少,但大多数都是随交随抛的利用关系,也不算什么好例子。”
“李含悲呢?”蔺沧鸣有些好奇。
“他啊……怎么说呢。”霁涯摸着下巴斟酌措辞。
“不方便的话,我尊重你,不会刨根问底。”蔺沧鸣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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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涯笑了笑:“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没必要隐瞒你,他确实是我唯一的好友了,能为救我冒生命危险返回苍旻界,被天地穹源所困,我欠他这回当真还不清。”
蔺沧鸣认真:“当中亦有我一份。”
“话虽如此,你也不用有负担就是。”霁涯宽慰他。
“说起来,你对我的过去如数家珍,我对你的过去倒不甚了了。”蔺沧鸣状似无意地表示不满。
“想知道?我怕你会失望。”霁涯若无其事地转开脸,“我并非出身名门,也没有刻意表演出来伪装身份的‘霁霞君’那般高洁孤傲,更不是什么救人水火不计得失的君子。”
“可你还是救了我,决心调查嘉鸿真人,并未与他同流合污。”蔺沧鸣语气坚定,“你倒也不必替我失望。”
“哈,看在游戏规则的份上,我讲讲也无妨。”霁涯深沉地酝酿了一下,拿起蔺沧鸣那杯酸梅汤,只剩下冰块的杯子里割裂的倒映着月亮,他深吸口气在蔺沧鸣愈发凝重的注视下开口,“其实我有几十个化名,认识李含悲的时候,我叫王祥波。”
蔺沧鸣:“……”
蔺沧鸣沉默片刻:“我失望了,你闭嘴吧。”
“你就是馋我的名字,你肤浅。”霁涯不满地控诉,“李含悲当时也用的假名,不过他取名比我差多了,我一听就知道他在隐藏身份。”
“李含悲如今已是渡劫期,你认识他时,他应当比你修为更高。”蔺沧鸣皱了下眉,“我还真想知道你们何来这般交情。”
“所谓不打不相识。”霁涯笑道,“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掏钱。”
蔺沧鸣一惊:“抢劫吗?你乖乖交了?”
“当然,我飞快投降,并且拿出了两倍的灵石。”霁涯说起来还有点欢快。
蔺沧鸣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让霁涯继续。
霁涯咬了一口西瓜,躺在藤椅上忽然觉得好像凉快了不少,他放慢了语速在微风中轻声讲起年轻时候的故事,不怎么体面,却又有着一贯的狡黠和放肆。
十八岁的霁涯在天色将明时从喧嚣渐歇的街道出来,靠在还昏暗的巷子里露出点用脑过度的疲惫,打呼噜的醉汉在墙角翻了个身,他啧了一声,走远几步闪开那堆露出的干涸呕吐物。
“小兄弟,这么晚了,没地方住吗?”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路过巷口,突然停下来打量霁涯。
霁涯礼貌地笑了一下,轻轻摇头,高束的马尾晃了晃,眉眼精致又透露着疏离,看起来年轻矜持,穷书生似的,不像出入花街柳巷的人。
“多谢抬爱,我正要回去。”霁涯知道男人的用意,直接抽出腰间佩剑挽了个流畅的花,警告他珍爱生命。
男人一愣,随后懊丧地扭头走了,霁涯单手拄着剑算计他还差多少钱才够锻造新兵器,散修自由归自由,最窘迫的地方还是资源。
他发了会儿呆,刚要离开,背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接近了一个人,冰凉的感觉挨在了颈上,并无杀气,话却不怎么安全。
“想回哪去?如果不给我个满意的结果,你的家就只剩棺材了。”
霁涯怔了怔,有可能得罪的人在脑子里排成一串儿,他扔开佩剑缓缓举手:“那真是谢谢您,没给我扔乱葬岗,阁下如何称呼?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你这么冷静,怪不得有人看不惯你,要买你的命。”那人嗤笑一声,“我叫李大壮,把你半个月在这条街上赌来的钱统统交出来,那我就看在你诚意悔过的份上,自费给你葬个风水宝地。”
霁涯一听这个毫无压力吐出来的名字就知道有假,他想了想,只怕是自己得罪了哪间赌庄的老板,只是这人并不气恼,也无杀意,想必是为财办事。而寻找杀手解决目标,不是不方便动用自己的人手怕沾上麻烦,就是还根本没有放心用来杀人灭口的亲信。
他在这座城寂寂无名,算不上麻烦,那只能是后者,新在这条街上开起赌坊的钱氏。
思及此处,霁涯悠然转身拨开了颈间的刀,看清拦他的人比他高些,脸上挂着玩味的笑,不怎么正经。
“李兄真是豪爽之人,那我岂能让兄台空手而归。”霁涯直接从乾坤袋里搬出两个箱子,打开之后尽是光泽闪烁的上品灵石,“一箱给您交任务,另一箱是您的辛苦费,您看怎么样?”
李含悲被这看似毫无骨气的讨好震惊了,反而觉得有诈,不确定道:“你不再挣扎一下?”
“我打不过你。”霁涯无奈道。
“成吧,那你想怎么死。”李含悲甩了甩刀,露出森白的牙齿笑着说。
霁涯叹了口气:“我发誓此生对钱氏赌坊退避三舍,李兄饶我一命如何?”
“原来是想收买我。”李含悲脸色一沉,“居然连钱氏都猜到了,果然留你不得。”
霁涯指指箱子:“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也自信不至于死的连个动静都没有,箱子上有禁制,你没办法马上放进乾坤袋,如果我拼命逃跑招来早上巡逻的捕役,这件事传出去,就算我死的再透,你的雇主也免不了怀疑你收了远超数额的好处,偷天换日放了我。”
李含悲思索片刻,不怒反笑,爽快地收了刀:“牵强是牵强了些,但的确是个好威胁,我初来乍到,和雇主可没什么信赖关系。”
“所以我就在这恭喜李兄发财。”霁涯谦虚地拱手,“交个朋友如何,日后在其他地方见到,我再请李兄喝一杯。”
……
“所以你就这么交朋友的?”蔺沧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
霁涯撩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都是被我的热情和真挚感动……咳咳,其实当然还有后续,我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哦。”蔺沧鸣已经平静了。
“李含悲收了我的钱,回去之后竟然和钱氏的老板说我临死之前发出了一条求救消息给朋友,他没来得及阻止,但他已经用术法追踪那人的气息,绝对会在这个虚构朋友赶来报仇前拦住。”霁涯露出一副这人好阴的谴责来,“他靠这番让钱氏老板战战兢兢的说辞成功留下当了护卫,我顺势收买了一个侍女,费心安排了一番。”
蔺沧鸣猜不出接下来的发展,主动给他续了块瓜。
“时机成熟后我易容装成那个‘朋友’,偷偷潜入钱氏的书房,威胁他交出一笔灵石,故意告知他府中有足以炸毁整座府邸的机关,并且小小的演示了一下,他不懂这些,果真惶恐,便让李含悲把钱拿过来,同时要我发下血誓不得杀他报复。”霁涯挑起一点嘴角,“我说‘我发誓绝不动手杀你伤你’。”
蔺沧鸣揪着霁涯这个誓言琢磨了一会儿,恍然道:“他该让你说‘不得以任何方法危害他的人身安全’。”
“可惜他没这个反应。”霁涯耸肩,“我堂而皇之的收下,然后分了一半给李含悲,雇他做我的杀手。”
“……他答应了。”蔺沧鸣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傻老板。
“没错,他当场辞职反水,愉快的收下了佣金。”霁涯强忍笑意,“当然,我们并未杀他,根据我收买那个侍女的说法,这个老板是暗中谋害了他的兄长抢夺家产,并不懂得经营生意,所以我才赢了那么点钱,他就坐不住了,后来我们把他扔去了执法堂,我虽未再关注,想必他也得到应有的惩罚。”
“十八岁就靠这种手段谋生,表面从容,旁观者看来却少不了命悬一线。”蔺沧鸣声音稍显沉重,“你没有……家人吗?”
霁涯甩了甩指尖的水珠,闲闲地把西瓜皮摞起来,半晌后才道:“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他们亡于一场瘟疫,只是不幸,我不用报仇,也就没了目标,我只想让这条侥幸活下来的命活得更自在一点。”
蔺沧鸣有些局促,低头眨了下眼道:“抱歉。”
“不用道歉,现在你是我的家人了。”霁涯坦然地说。
“虽然手段有些不敢恭维,但因你得救的人,确实也会活得更自在吧。”蔺沧鸣难得笑得温柔起来,他曾经觉得这轮明月难以触碰,但现在才发现月光有圆有缺并不完美,却也并不遥远冷淡,只要他张开双手,清亮的银色就会落入怀中。
霁涯伸了个懒腰:“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适应了,说了这么多,这轮干脆我替你抽吧。”
蔺沧鸣没拒绝他,任由霁涯在盒子里拿了个纸卷,打开之后念道:“一定会被答应的要求。”
“嗯?”蔺沧鸣愣了下,觉得不对,他刚要伸手去拿,霁涯就手快把纸条扔进盒盖搅了一遍。
“你是在影射我纵生塔的承诺?”蔺沧鸣反应过来。
霁涯也不否认:“要反悔吗?”
“我觉得你玩这个就是等我这句话呢。”蔺沧鸣后知后觉的说。
霁涯笑盈盈的从藤椅上起来,单膝压在蔺沧鸣身边倾身过去:“你猜得对,现在热气过去了,我打算提个要求,让我本人也降降火。”
蔺沧鸣推了他一下,不自然地说:“别靠这么近。”
“要反悔吗?”霁涯不退反进,抬手按住了蔺沧鸣的椅背。
蔺沧鸣尽力仰头,但霁涯睫毛下的阴影轻轻颤着,让他集中不了精神。
于是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反手扣住霁涯的手腕拽回殿去,咬牙沉声道:“我一言九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