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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痞笑,抱着剑吊儿郎当站在那看她,“没想到,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纪圆不服气,眼睛还噙着泪,昂起脖子,“女人就不能当掌门了吗?”

裴渊点点头,“女人当然能当掌门,只是没见过这么弱的掌门。”

纪圆心情不佳,若是往常她直接就怼回去或是转身走掉了,但碍于掌门的面子,跑不脱,只能眼泪汪汪说:“弱我也是掌门。”

裴渊噗呲一下笑出声,“行行行。”

纪圆继续趴在船帮上,眼眶里还转着泪,当上掌门的第一天,可能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上门来欺负她了。

但以后这种事肯定会更多,她得习惯,还要学着微笑以对,因为她代表的是整个太初仙门,哪怕现在太初就她一个人了。

裴渊来了兴趣,把剑挂在腰间,弯腰两肘撑着船帮看她,“还没问你的名字。”

纪圆下巴搁在手背上,“纪念的纪,团圆的圆。”

这个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来,在这种时刻就显得意义非凡。永远记住这一天,期待着团圆。

裴渊点点头,调笑,“见过纪掌门。”

纪圆闷闷嗯了一声,指骨弯曲拭去眼角泪花,裴渊安慰她说:“一个门派,能有三个人同时飞升,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光辉事迹。”

说到这里,纪圆鼻子又是一酸,“可这都是晏掌门的命换来的。”

裴渊说:“你是第一天当掌门,我不妨指点你一二。普通人可不会管是谁的命换来的,他们只知道有人飞升了,就觉得厉害,你往后光是利用这一点,就能忽悠不少门人进来。”

纪圆打了个哭嗝,“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她并不打算这样做,她不觉得这么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能重振门派,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她只能守着,等着,盼着他们回来,她一个人是不行的,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木船飞了三天,终于抵达平常界。

纪圆站在自家山门前,再次流下泪来。

碎了啊,全碎了啊!

石阶,大门,围墙,包括两边坡上的草地树林都踩得稀碎了。

这得花多少钱才修得好啊!在玄光镜里没怎么细看,现场一看,这场面实在太过震撼,纪圆一边哭一边往里走,捂紧了斜挎的芥子袋,她的灵石马上就要长翅膀飞走了。

但这只是开始,纪圆越往里走,心越凉,走到灵田里的时候,她险些站立不稳昏迷倒地。

整片望不掉边的灵田都成了烂泥巴地,今年的第三季灵谷全部毁于一旦,连田埂都被踏平了。

“救命啊……”

纪圆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哪怕是玄光镜里看到晏掌门灰飞烟灭那一刻也没有这么伤心,此时此刻她多希望眼前一切都是幻觉。

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抬手搓了搓脸,继续往前。不幸中的万幸,她的小屋还在。

得亏那几棵果树入了阿奴颜的眼,她的屋子还能完好无损,也不枉许镜清当初起早贪黑挖地基盖房子。

石桌上还有吃剩没收拾的果盘,纪圆坐在石凳上,塌着肩,看着外面一片狼藉,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她呆坐许久,长长叹气,掏出纸笔来算账。

山门得修,那是

太初的门面,甭管里面怎么烂,外面得光鲜,也甭管是路过的还是来拜访的,起码知道太初还有人,还没死绝。

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前遣散的那些人多半是不会回来了,不回来也好,那些内门长老师兄的她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他们个个资历修为都比她高,平时也不多来往不熟悉,肯定不会对她服气的,说不定还会呛嘲讽她,现在这种时候,门派里要是不团结才是最糟心的。

人少也清净,纪圆这样安慰自己。

目前灵田损失最大,下半年是什么也种不成了,只希望能赶在明年春天到来前开个七八亩,多少找补点。

那么修复灵田也是一大笔费用,得去外面雇人。

纪圆头疼,穷啊,光是修山门就得花好大一笔钱了。

她掂量着兜里那点灵石,纠结着眉头,隐隐约约听见什么东西在小声哼哼,神经下意识紧绷。

是妖兽还是人?没死绝的吗?

循着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在烂泥地里走,纪圆从土里刨出来个活物。

小狗那么大,全身裹着泥,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但是会喘气会哼哼,纪圆提着它脖子在水里涮了涮,看得更清楚些,暗紫色的鳞甲,头上独角,四条腿,是缩小版的忽雷兽。

“皮卡车?”纪圆捏了捏它头上的角,缺了个尖尖,秃了。

像皮卡车那么大的皮卡车,变成了小狗那么大,连角也断了,但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纪圆给它洗干净抱在怀里擦干,捏捏它软趴趴的小爪子,心里又庆幸,幸好变小了,要搁以前那么大一只,她现在还真养不起。

把它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没发现外伤,她也不是很懂这些兽类的修习门道,估摸着是为了自保牺牲掉了修为什么的,以最低耗损的状态活着,所以外形才会变小。

皮卡车的出现让她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看吧,连皮卡车都活着,师兄师姐他们肯定也活着呢,可能也是被困在了哪里,等着她发现。

身边有了陪伴,纪圆心里一下踏实了很多,给皮卡车喂了一颗糖,抱着它继续算账。

她算术不好,刚刚算的建山门要用的石块数量经过这么一遭又打岔了,恨恨一拍脑门,听见前面一声喊,“纪掌门。”

心有一瞬间地颤抖,抬起头时那簇还没燃起的火苗又啪地一声灭了。

是孔萩云。

看见他,纪圆直觉没好事。

孔萩云向她就拱手,礼数周全,“纪掌门。”又扫了一眼挂在她腰间的掌门令牌,“没想到晏掌门会传位给你。”

语气平淡,眼神平和,没有任何轻视她的意思,但纪圆还是下意识揪紧了衣角,“是。”

孔萩云负手而立,身姿笔直,转身再扫过满目疮痍的灵田,说:“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晏掌门的用意,但现在看来,应当是只有你活着的缘故。”

是因为只有她活着,所以才能捡漏当个掌门,不然哪能轮到她呢?他说的是实话,纪圆无法反驳。

孔萩云继续说:“但我并不相信你有能力重建太初,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召集十个门人,无论是从前的,还是新的,只要有十个,你就可以继续当这个掌门。”

纪圆抬眼看他,鼻子里哼笑一声,“不然呢?”

孔萩云说:“不然我会收回你的掌门令牌。”

纪圆更觉得可笑,“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掌门令牌已经认主了,我现在就是太初的新掌门,这是我们门派的事。”

孔萩云说:“因为我是监进院院长,更是晏掌

门生前挚友,如果你没有能力胜任,我必然会收回你的掌门令牌,等许镜清,或是其他人回来,相信他们一定会比你更合适。而且在此期间,监进院会帮着重建太初。”

他摆明了就是瞧不起她,不信任她,觉得她一个外门弟子,修为低,没有资格当掌门罢了。

可如今整个修界都知道太初遭难,且已经成为异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保不齐哪天异界人又会卷土重来再把他们杀个精光,而且这一次已经没人能豁出命去保护太初了。

这种时候,距离太初被灭门才过去三天,让她上哪里去找十个门人?谁会愿意拜入这样一个仙门?只有一个光杆掌门,还得倒贴钱养的宗门?

他是笃定她无法办到的,他明摆着瞧不起她,就算她现在拿着大喇叭到街面上喊,说三天前太初有三位长老飞升,加入太初前途无量,也没人会搭理她的。

亦或是她找到从前的那些五院长老师兄们,跪下磕头求他们回来吗?就算她愿意,他们也不会愿意的。再说了,走都走了,还求他们回来干嘛?

不愿走的赶也赶不走,走掉的求也求不来。

纪圆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困难,眼眶憋得通红,鼻腔一阵阵酸涩,却努力控制着不掉眼泪,哽咽着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我能,我去找。”

就算是花钱雇,给人磕头,求着拖着也得找到十个人。

太初就她一个活人了,这里也是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是家。事到如今,那一块掌门令不仅仅是一份委托,门派早已是她身体与情感避风安歇的港湾。

要是连她都走了,太初就真的没人了,谁知道监进院会把这里怎么样呢。他们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他们,她甚至恶毒的想,说不是监进院就是为了赶她走,然后好独占这几大座山头,霸占瓜分太初的地盘和灵脉。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会轻易妥协让他们得逞的。

孔萩云笑,“你很有志气,但仅此而已。”

他一针戳破,她眼泪憋不住流下来,抬手快速又用力地用袖子抹去,“我可以,你别瞧不起人。”

孔萩云轻掸衣袖,嘴角含笑:“好,三日,期待你的表现。”

纪圆冷着脸,眼眶发红,正要咬牙恨恨逐客,远处的烂泥地里有人喊了一声,“不用三天!”

纪圆猛地抬头望去,为首的一个老头冲她使劲挥手,朝着她跑过来,边跑边喊:“不用三天!马上就行!我们这里,有三十多个人哩!还多了二十多个哩!”

是方简来了!方简师兄来了!

他们这帮人是此前被安置在山下的外门弟子,因为不愿意离开太初,又磨不过掌门,被谢灵砚暂时安置在山下。

太初被灭之后,他们浑浑噩噩过了三天,以为门派真的完了。来看过几次,但因为没有掌门,也一直没办法名正言顺回来。后来还是听路过的羽林军说,太初的掌门已经坐木船连夜从遥山界赶回来了,他们一听马不停蹄就过来了。

以方简为首,一行三十余人,都是外门弟子,身上统一穿着竹青色的弟子服,腰间挂着代表身份的玉佩。

晏掌门说过的,等事情结束之后愿意回来就回来,他们全回来了。

方简气喘吁吁跑过来,先开口,“孔院长,我们这三十多个人,也够个组建门派的最低标准了吧?”

够,当然够了,除却掌门外有十个人就可以申请组建一个门派了。

孔萩云倒是一点不惊讶,轻轻点头,“自然。”

人群里有人高兴说:“掌门,你在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们知道你回来到底有多高兴!”

“是啊!”有人附和,“太初再破再烂,那也是我们的家

,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再建设好的。山门坏了再修,地坏了再耕,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还活着!”

“纪师妹以前,啊不对现在是纪掌门了,掌门以前就是我们外门的种田大王,是外门里最厉害的弟子,现在当掌门我们也是心服口服的,绝对没有二话的!”

“孔院长尽管放心,太初以前是平常界第一仙门,以后那必须也得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纪圆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也不在乎丢不丢人了,人多有了底气,梗着脖子看孔萩云,“孔院长,这下你总不能收走我的掌门令牌了吧?”

孔萩云仍是笑,并不觉得自己之前有任何冒犯之处,“当然不会。”

纪圆明白,这只是他的职责所在,无论是叹仙盟还是监进院,都是为了整个修界大局着想,一派兴衰关乎一界兴衰,监进院必须保证她是一个有能力的掌门人。

但这并不影响她讨厌他。

上次见面这个孔萩云就明里暗里瞧不起她,后来许镜清又跟她说了孔萩云的很多坏话,说赤狐九抓走她的时候他不让他去救人,耽误他时间,简直坏得要死。

纪圆拽着方简的袖子,这么多人站在他身后,跟他一起叫她掌门,她心里有了底气,也得作出样子个表率,但女孩的小心眼还是让她嘴里下意识没好话,“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赶紧走吧,管你什么院长村长,看见你就烦!

孔萩云却是摇头,“已经过了立秋了,本来在立秋那天,太初仙门就该把这季度的税款交到监进院的。但念在太初刚刚遭遇重创,可暂缓些时日,下月十五之前,一百五十颗四品灵石,希望能准时交到监进院。”

纪圆呆住,“一百五十颗四品!”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啊!

不止是纪圆,大家都傻了,一百颗一品灵石才能换一颗二品,一百颗二品换一颗三品,以此往上推。

若是换作以前,这个数目倒是不算什么,整个门派外门的灵谷收入一年就有五千颗四品,不至于交不起这点税去养监进院养羽林军。

但现在,门派里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光是建山门就得花不少,更别说修复被践踏的灵田,还有养护灵田法阵所需的灵石……

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场所有人掏空口袋都未必能凑得齐啊。

就算凑齐,从现在到明年春天大家都得喝西北风了,外门弟子大多都不会辟谷的。

“是不是觉得太多了?”孔萩云说:“却不及晏掌门在时所缴纳的十分之一,监进院已经是一让再让了,若是一文不交,恐其他门派会心生不满。”

纪圆握紧了拳头,几乎是咬着牙问:“若是交不了呢?”

明明是温和的笑脸,长得也清清郎朗一副无害模样,说的每一个字却都那么令人生厌,字字跳动在她神经上,让她恨不得扑上去挠花他的脸。

孔秋云说:“你是掌门,初初上任,若是连一点税款都交不上,很让监进院怀疑你治理门派的能力,我或许再次考虑收走你的掌门令牌。”

他说着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这些人也会得到很好的安置,我们继续等待长老弟子的回归。”

所以他就是要跟她对着干,看她不顺眼咯。

现在到下月十五不到十天,十天和三天有什么区别?这是让她去抢咯?

但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至少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让他瞧不起,让他觉得她纪圆,乃至整个太初,是怂包。

她就是去借,也得借了交上去。

纪圆说:“行,下月十五之前,我必然会亲自到监进院缴齐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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