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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臣焉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打过的仗大大小小快上百场,无论大小战役,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被对方像是猴子一般戏耍着。

当然,最致命的还是对方在他眼里不过是些不入眼的土鸡瓦狗,连个主将都没有,全凭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城墙上指挥。

这是怎样的屈辱,别说是他,就是他手底下这些副将小兵们也忍受不住了。

在天辰,女人的地位可没有这样高,从来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所以败在一个女人的手里,那是极其屈辱的一件事情。

他们个个脸色不好,隼就算是有心想去见鹿臣焉,提议直接在白天强攻,也不敢在这会儿去触霉头。

隼反正是看出来了,这瞻州城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军需物资。

但是天辰不一样,他们这一次来,是一定要将瞻州城下面的神兵给挖出来的,人也没打算回天辰,就在这里等着大元帝国的铁骑。

那神兵据说是可断裂山河的,波及甚远,许多年后也不见得能恢复得过来。

如此他们不愿意将战场选择在自己的天辰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隼就想不通了,既然兵强马壮,为何不选择在白天进攻,难道天辰还缺那点人马么?

要不是他手底下连续几次折在瞻州手里,现在没多少人,自己早就架着云梯上城墙去了。

只要有一批将士上城墙,上面根本就没多少守卫,很容易就能将城墙打下来。

打下了城墙,离开城门也就是一道阶梯的距离了。

他骂骂咧咧地正打算回自己的帐篷,就听到身后有人唤。

是鹿臣焉请他过来共商攻城事宜。

其实也没什么商量的,只是这连续在海棠手底下吃亏两次,鹿臣焉有些不愿自己手下的将士再受到损伤,所以要让天鹰岛的人先行爬上云梯。

隼当然不愿意,他这天鹰岛现在所剩下的,那都是亲信部队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冒险?而且他们的铠甲如何能比得上天辰军队?

可鹿臣焉这也不是同他商量,而是命令他。

要么攻城上云梯,要么死在他鹿臣焉的手上。

隼此刻心中不免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跟在他们后面捡漏,这样也不会在月牙海湾受损那么多兄弟。

城墙上,纵然骚扰了天辰敌军一个晚上,让他们没能好好休息,但海棠仍旧不敢大意。

她觉得如果自己被敌人骚扰了这么一晚上,惹毛了第二天就直接攻城了,还考虑什么节约物资的事情?

虽然这种可能也就是百分之五十罢了,但只要有一分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所以戒备依旧,不许有半分放松。

果不其然,她才坐在楼梯上吃完早饭,贺飞龙就急匆匆来禀,“天辰大军已在布阵,云梯也扛过来了,只怕是要攻城了。”

海棠连忙擦了嘴,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让阿五的队伍做准备。”

阿五和阿六昨晚半夜就从偏僻的城墙处被吊上来了。

算起来也休息了大半晚上,此刻来备战应该没问题。

他们俩手底下的人几乎都是弓箭手,这个时候最少不得的就是他们,仅凭着城墙上这百来个弓箭手对下面上万人造成威胁,还是有些吃力。

贺飞龙领命下去,很快各司其职,鱼油也被抬到了脚下,但凡对方自要将云梯放过来,就直接抛下去。

与此同时,箭雨也一直朝下放。

只是每放一批,海棠就心疼一回,回头看着越来越少的箭,这样下去怕是今天也撑不过。

所以最后还是放火。

石墙坚硬厚实,倒不怕大火烧烤,不过倒是将这妄想直接攻上云梯的天辰人赶了下去。

当然下面的弓箭手也没停下,所以这城墙上的众人在对付这些攀附云梯的敌军时,还要防御下面的飞箭,的确是有些吃力。

很快就有人受伤。

城中的大夫,除了留了几个在城里,从昨天就几乎被李若风调集与各个城墙下。

也亏得瞻州城一座大城池,瞻州本地也是地大物博,这药材并不短缺。

可纵然如此,下面人多势众,一波接着一波轮流攻击,城墙上的众人也抵挡艰难。

很快就有人撑不住,加上受了箭伤的也不少,海棠也不得不开始换第二班守城人员。

好不容易,天终于黑了,天辰大军也停止了攻击。

此刻的东城城墙被烧得漆黑,墙下满焦土残血,有敌军的尸体,也有他们瞻州城上掉下去的将士。

海棠眼睛泛着红,却不敢流一滴泪水,继续趁着夜色骚扰敌军。

□□的箭头是城中铁匠们赶工做出来的,用了自家平日里做农具的材料,现在总共凑出三百多个大箭头。

海棠看着扛着□□上来的将士,朝旁边的孙昂然道:“记得与大家记着功劳,待战事平定后,论功行赏。”

孙昂然点头,不想却被旁边的一个专门来送箭头的铁匠听到,“夫人这话就生分了,瞻州城乃是我等生养之地,如今有人攻城,妄想毁去我等的家园,我们当尽自己所能,共同抗敌,谈何行赏?”

海棠闻言,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那铁匠回礼,“不敢受夫人大礼。”一面赶紧将箭头纷纷安装上。

见着此情此景,海棠忽然又有了动力,纵使瞻州城里的将士少,可是军民一条心,共同抗敌,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待上了城墙上,孙昂然只朝她说道:“夫人还是不了解瞻州人。”

“此话怎讲?”其实海棠也觉得,自己对于瞻州人的认知,远不够深。她还记得那时候老家大水,各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极少有人愿意出手帮忙,或是大家团结一致,共同抗洪。

纵然是结盟一起逃生,那也是利益为上。

所以当此刻看着城中百姓们自发的帮忙,融为一体,心中是震惊的。

她还以为,战事一起,兴许大家都想着如何逃命保命。

但是她错了,没有一个瞻州百姓要出去逃难,反而是积极地帮着城墙上的将士们。

她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感动。

只听孙昂然说道:“这两天我也了解瞻州历代州志杂记,也听不少老人们说起以前的传言,觉得当年将神兵埋在瞻州城下,其实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难道此处是绝佳风水宝地?

“当年大元就是靠着此神兵建国,后来册封众诸侯驻封地,可经过这上千百年,诸侯们开始自立为王,各方一一称帝。现在大元帝国也是想要收回他们手中的皇权而已,其实这跟咱们齐皇想要推行行政是一个道理。不过元帝没有选择用神兵强杀,可见这东西的确是不宜面世,至于当初选择埋在瞻州城,还是因为这些瞻州人宁死不屈的精神。”

传说当年大元还没建立之初,这天下还是一片散沙,而不少地方已经被大洋彼岸那些金发人强占而去,不少中原人沦落为奴隶。

那时候战争还没延到瞻州,但已有瞻州人随军杀遍九州敌人,从那些金发人手里救出不少中原人。

后来大元出了明君,制造出神兵,将金发人都赶出中原,最后建立大元国。

然后将神兵埋在了瞻州。

命令当时三位瞻州籍的将军镇守。

千百年过去了,三为将军的后人仍旧驻扎在瞻州,犹如三角一般,将这瞻州城围在中间。

“所以夫人其实不过太过于悲观,便是这满城血流成河,瞻州人宁死也不会屈服,绝对不会允许天辰敌军踏入城中一步。”

海棠再一次被震撼到,她不知道是什么让瞻州人拥有这样的精神,又或是他们心里有着怎样的信仰,驱使着他们面对敌人的杀戮,而从不低头。

又是一夜。

与昨天一样,天辰大军向是发疯了一般,不断的进攻。

架云梯的,或是直接推城门的。

 每一次城门被推响,那巨大的声音便犹如恶龙咆哮般,从城墙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也亏得这城门是青铜锁炼制,当初建城下了大本钱,若是寻常的城门,只怕早就被他们打开了。

可城门虽然未破,敌军也不曾踏上城墙,但到底输在了人少军需不足,才第二天,就有些坚持不下的样子。

铁匠们继续将农具熔了炼制□□的箭头,不少百姓也拿出了自家的菜刀鱼叉,但凡能用的物资,都积极奉上。

全城都是一副积极抗敌的态度。

到了第三天,守城将士已经死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大部份也受了伤,如今能站着城墙上的,都是些孱弱了。

对方似也看出了他们的极限,鹿臣焉也披着铠甲亲自上场。

主将已出,前有左右前锋探路,后有副将辅佐。

很快,鹿臣焉就踏上了在高大的城墙。

成了这么些天,第一个爬上瞻州城墙的敌人。

下面天辰军队里传来一阵狂欢助威之声。

瞻州城里,眼下最能打的,就是贺飞龙,纵使是澹台云心也比不过她,而且澹台云心在别的城门,也来不及迎战。

他率先提刀冲上去,几个兄弟跟着帮衬接招,但实力的悬殊太大,很快还是落了下风。

就是海棠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好在这个时候用迷香,顺着这几天烟熏火烤下烧得漆黑的城墙扔下去,将追随他们主将而来的天辰将士赶了下去。

只是这香这两天也在用,现在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也不知能抵到几何?

现在距离三家的援军,最快也要有几个时辰才能到。

而且他们的人数就算全部加上,也不过是天辰敌军一半而已。

贺飞龙落了下风,手中的钢刀已经被震脱虎口,掉在地上,整个人半跪在地上,那鹿臣焉的脚就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叫他挣扎不得。

海棠离他并不是很远,看着他逐渐支撑不住,俯朝地面的身体,几乎能听见他骨头碎裂的声音。

鹿臣焉脚踩着贺飞龙的背脊,眼神却是朝海棠这里看过来的,得意中满是凶戾:“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瞻州天热,城墙下面火势不断,城墙上的人每日都汗流浃背,便是海棠此刻额头也满是汗珠。

她身体站得笔直,以不屈的目光回过去。

“自古骄兵必败,你现在就定输赢,是不是言之过早了?”其实现在城里什么光景,海棠心里最有数,现在如果没人能挡住鹿臣焉,只怕不过一个时辰,他就能将城墙上杀个干净。

而且城墙上因为有他在,将士们分心,不可能再抵挡得住下面继续往上爬的天辰敌军。

鹿臣焉听到海棠这话,冷笑一声,一脚踹开疼得满脸扭曲的贺飞龙,大步朝海棠跨过来。

他对于这个娇小得不过到他胸口的女人很是好奇,完全想不通,这样明明自己可以像是捏死蚂蚁那么简单的女人,为何能抵挡了这么多天,还叫自己吃了不少亏,就靠着这么写不成气候的土鸡瓦狗,让自己手下伤亡上万。

海棠见着他一步步走来,宛如死神来临,心胆狂跳。

不过面上仍旧一派冷静,“你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还面对的只是我瞻州这些寻常民兵,却没有将瞻州城攻下来,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瞻州城里,几乎没有半点军需物资。”

言语里,皆是明晃晃的嘲讽之意。

这话不但让鹿臣焉脸色难看,脚步也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逼近。

孙昂然怎吓得浑身发抖,站在海棠身后,双手里不知在倒腾什么。

“哼,本将军的确是小看了你几分,不过又如何,现在瞻州城你已守不住,这是事实。”他已经看到了这城墙上所剩下的都是些残兵,至于弓箭手,除了弦上那支箭,背后的箭筒里空无一物。

也是走到了绝境。

所以现在的鹿臣焉,已觉得胜券在握,这几天所受着的屈辱,如今都落在海棠那张脸上。

这种女人杀了未免太过于可惜,自己独身一人来这天辰,正好缺个暖床的女人。

好皮囊的女人他位高权重,自然是不缺的,但这种聪明却又妖媚的女人,倒是难得一见。

忽然也就明白,为什么尹荼能将那么多人迷得晕头转向。

这一刻,他倒是有些了解他们了。

但就在他这种以为胜券在握,放松警戒心的同时,海棠身后那倒腾半响的孙昂然忽然从海棠身后跳出来,掰着手上的袖箭。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小小的箭雨朝着鹿臣焉飞射过去。

鹿臣焉轻蔑一笑,显然没有将这蹩脚的偷袭放在眼里,抬手直接接过那飞箭。

只是还没等他笑容完全达眼底,身后忽然一阵腥风传来,整个人都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然后他转过头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血盆大口。

鹿臣焉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海棠这里,加上孙昂然拙劣的偷袭,完全将他所有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根本就没有防备后面忽然扑来的喵喵。

也是惊得满脸惧色,没有半分犹豫,立即翻身选择躲开。

但是他站的位置不好,当下最好的选择竟然是直接跳下城墙。

瞻州怎会有老虎?

城墙高数丈,下去必死无疑。

但鹿臣焉怎么说也是天辰战神,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何况墙上还要那烧残的云梯。

所以借着云梯,他虽逃得有些狼狈,但也不至于活活掉下来被摔死。

喵喵也追在其后,每踩一处,那被烧得本就有些腐败的云梯便支离破碎。

但一人一虎,最后还是安全落在那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地面。

宽广的地面,鹿臣焉觉得站了优势,立即反杀。

但是喵喵足四百多斤的身材,鹿臣焉只是个凡人。

再有老虎的肌肉含量那是百分之八十,五秒可以跑上百米,掌力接近一千斤,骨头密度还是人类骨头的三倍。

鹿臣焉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个凡人?

不管是蛮力还是速度,都根本不是喵喵的对手,一下竟然落了下风。

但是很快也反应过来,身后的弓箭手开始齐齐朝喵喵放箭。

海棠一颗心都揪起来,只见着那漫天箭雨里,朝人群里狂奔而去的喵喵。

这个时候,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反而能自救。

只是海棠亲眼看见喵喵身上中了两支箭,心急如焚。

果然,它一冲队伍里,弓箭手就只能停下。

毕竟喵喵也不是个靶子,站在原地让他们射。

冲进队伍里的喵喵很快就凭着自己猛虎优势,恐吓得队伍散了形,然后飞快的逃离,进了远处的林子。

这就等于是那出了六件暴击装六件破甲装,六件防御装以及六双疾跑鞋子的纯肉输出型刺客……

只是可惜,只有这样一只喵喵。

而且现在还受了伤,好在跟在人类时间久了些,也比别的老虎要聪明许多,冲进敌军里扰乱队伍之后,就立即趁乱逃走。

倘若再留下去,趁着对方反应过来,必然会被围杀致死。

可现在喵喵虽然逃了,但是它身上还有两支箭,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海棠现在却不可能去救喵喵,一来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来她也不可能任性,扔下这满城的人去救一只老虎。

纵然,那只老虎救了这满城的人。

如果不是喵喵忽然扑过来,将鹿臣焉推下去,那么海棠不知道,现在城墙上这些残兵弱将,是否能对付鹿臣焉?

现在,喵喵受伤逃了,鹿臣焉也受了伤,就算再攻城,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做先锋主将了。

更何况刚才那俩前锋,也都受了伤。

 海棠只让人赶紧将贺飞龙带去治疗,很快就有不少百姓拿着武器上城墙来。

他们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要以这血肉之躯守城。

战争继续,对方的主将纵然受了伤,但绝对不会丢到这个攻城的绝佳好机会。

他们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城墙上兵力如何?

甚至还兵分四路,分别从四个城门开进攻。

城破山河碎,似乎就在这一刹那间。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站到了城墙上,拿起武器保卫瞻州。

到傍晚的时候,小孩子和老人,则自发组织在一起,为大家呐喊助威。

隔着那重重房屋片片椰树,海棠能听清楚大家宣誓的声音:

“此处便是我等等埋骨之地,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毁掉瞻州城,以我们的血肉之躯,誓死保护瞻州城!”

海棠是看不见这些人,但她的眼眶仍旧湿润了,情绪很容易被这些誓言所渲染,她不想让大家死啊!

城外,源源不断的敌军踏过焦土残垣,杀气冲天奋力攻打。

城墙上,连一件衣甲都没有的瞻州人,正奋力抵抗。

有的直接抱着敌军一起从城墙上跳下。

寸寸瞻州梦,昭昭赤子心,这些人或许不知何为气节,但是他们却知道瞻州人的信仰是什么?

守护这一座城池,守住自己的家园,也守住这地底下面的神兵。

没人比他们再清楚,这神兵为何被埋藏,若是重新,便是血染天下。

所以,凭着那一腔热血而守护着瞻州。

哪怕他们血溅城墙三尺,也必然要拦住天辰军。

海棠满脸皆是血污,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不过满是疲惫的脸上,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却依旧精神抖擞。

陶琬从南城门过来,此刻受敌最严重的,就是东城门。

她好几次想要开口让海棠回去,她不知道在这样下去,海棠的身体能撑到几时腹中的孩子又似乎能保得住?

可是,看着城墙上这些寻常百姓,她终究将那话吞了回去。

这些百姓既然都已经上来了,海棠又怎么可能下去?

如果她会下去,那么一开始就不会上来主持大局。

所以陶琬终究没有开口,有那功夫倒不如多杀敌!

“夫人,咱们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一刻的孙昂然早就已经忘记了曾经在几是个怎样贪生怕死之人,如今一直穿梭在这第一战线上。

没有防御的甲衣,亦没有那锋利的武器。

大家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是天辰训练有素强兵的对手?

没有一点技巧,面对攻上来的天辰兵,是真的以血肉之躯作为肉盾,要么死,要么一起死。

墙上已经是血流成河,处处都是沾满鲜血的将士和百姓。

听到孙昂然的话,海棠已经打算开口,让所有的孩子女人开北城门,突围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战鼓之声。

滔天的战鼓声震耳欲聋,绝对不是这几日他们所听熟悉了的天辰战鼓。

而这鼓声响起,惊慌的又何止是他们?便是外面的敌军也立即整顿阵型,全面防备。

很快,鼓声之中,传来那穿云裂石的马蹄声。

夜空下的火光之中,海棠看着两股铁骑从左右骋驰而来,将那还没来得及退开的不少天辰军夹在中间。

厮杀声伴随着锣鼓喧天,那城门口上空,燃起一束莹亮的烟花。

那原本也已经绝望到放弃,准备血洒这城墙的陶琬大喜,“海棠,是陶家的人马来了!”

几乎是她的声音刚落,北城门口也燃起了一朵。

然后听到有人平家人喜极高呼:“平家人马来了!”

“咻!”也是此刻,西城的城门开,又一朵炫丽的烟花在夜空里燃起。

“云家也来了!”

这些人,跟城墙上守卫的民兵和百姓不一样,他们是各家专门训练,用来守护瞻州城的。

纵然不到七八万,但也让海棠看到了希望。

那些已经做好了准备与瞻州城共存亡的老百姓们,也都发出狂欢的声音,希望似乎再这一刻已经冉冉升起。

“那下面的又是何人?”孙昂然虽是欢喜,脸上也挂着笑容,但下面这铁骑,分明就是正规军。

只不过,又是什么居心?

足足有两三万人,从人数上看,很明显就不是齐皇留下的那些御林军。

海棠也疑惑。

不过既然是帮他们杀天辰军,那就是友军。

天辰军队再短暂的慌乱之下,放弃了那被夹击的五千多将士,朝后退。

鹿臣焉也披甲打马到阵前,军心立即稳定下来。

然后城墙上的海棠借着那火光,看到了这铁骑友军前面骑在马背上的主将。

头盔下面,白发苍苍,他的声音却苍劲有力,“老夫李佑!”

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管是哪边的人马,都听得清清楚楚。

“父王!”海棠忍不住失声喊出来。

李佑的名字,年纪大些的人都是知晓的,他随着两代齐皇征战,年轻时候是杀名在外的修罗将军。

纵然已是垂暮之年,但终究是老将,在年轻的鹿臣焉面前,并不没有露出半点下风。

没有给海棠任何思考喘息的机会,两军便正式交战。

这是这么多天来,真正意义上的开战。

擂鼓喧天之中,城墙外满是杀戮,鸦鸟飞绝,不见一丝人间气。

有的只是那血流成河的疆土,两军似处于修罗地狱。

天辰军原本打算今晚拿下瞻州城,他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派出了三支队伍分别攻克其他三个城门,所以现在兵力分散,纵然是有七八万人,但这北安王仗着铁骑大军优良的装备,竟然一路杀了过去。

而被分散的三支军队,正好又遇到了平、陶、云三家的队伍,一时根本就来不及支援。

天辰军队只能一退再退,这样的局势之下,鹿臣焉的心态也有些稳不住了,顾不上这些天折在海棠这个妇人手下的残兵伤将。

这样一来,不免就闹得军心不稳,谁也不愿意再冲锋陷阵。

不然这负了伤,便是弃子。

所以他这训练有素的大军,此刻竟然有些溃散不成。

这一夜,四面八方都是如雷战鼓声,一直到了天亮,东方露出鱼肚白,声音才逐渐消失。

外面血染山河,换来了这瞻州城里的盛世繁华。

海棠已经连续在城墙上守了那么久,加上有身孕在身,所以当知道瞻州城暂时没有威胁之后,便没坚持下去,晕倒在了城墙上。

被李若风背回府里的时候,浑身是血,也不知是她的还是旁人的。

这一刻的李若风早就忘记了年幼时候的恐惧,丝毫没有在乎自己身上被染着的鲜血,只让大夫立即给海棠诊治。

她受了伤,但都是些外伤,并不重,真正让她晕倒的,还是这几天的高度疲劳,精神时刻紧绷,没有一刻是不提心吊胆的。

就这样的状况下,是个人都难以坚持,更何况她是个孕妇。

她这一晕,便是两天,醒来后身体虚弱,似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好比是大病一场苏醒过来,身上的肌肉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陆婠绾和陆嫣嫣守在床榻前,两个小丫头的眼睛哭得红肿,见着她醒来都扯着笑容,可惜肿了的眼睛已经笑不出月牙形了。

“外面怎样了?”她第一句话,问的自然是这瞻州城的状况。

   陶琬就在房间里,她一醒来就赶紧到床边,听到她问,连忙道:“已没事了,大前天晚上,援军就到了,天辰军因为了躲避铁骑,所以一开始就顾不上营帐里的伤员,以至于后面乱了军心,没有人愿意挡在前面,都纷纷逃命,这会儿只怕已经在海上了。”

听阿六阿五说,那船也破了,还不知能不能坚持到天辰呢。

然海棠一听是大前天晚上,方晓得自己睡了这么久。“父王呢,他老人家没事吧?”

“无事,现在以往西部去了,平、陶、云三家的人留下来,所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就不必担心。”

说起北安王,他原本带着王妃骨灰,轻车从简,一路往瞻州而来。

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从秦国来的军队,方知晓瞻州被天辰被围攻的事情,但是这些大军来此,主要目的是查到尹荼没死,往天辰而去,所以元京里的消息,让他们来瞻州接回陆言之。

没想到这快到瞻州了,却听闻天辰军队竟然已经到瞻州城,妄想将瞻州城下面的东西挖出来。而陆言之则被尹荼用瘟疫之事引到了西部。

他们主要任务是保护陆言之,但这瞻州城也是不能动的。

于是北安王的到来,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临时挂帅,带走一半人,直接往瞻州赶。

另外的人马则继续往瞻州西部去。

海棠听陶琬说起这些,方想起那几天一直在守城,也没去想陆言之那边状况如何了。“那边如何,瘟疫可是控制住了?”那瘟疫比天辰军队可怕多了,若是控制不住,杀人于无形而不见血。

“还没收到消息,不过你放心,应该没事。”不管如何,风先生武功那样高,就算出现什么意外,肯定能保陆言之。

事实上西部这边的情况并不好。

瞻州地广,他们到西北这感染瘟疫的几座县城时,正好是天辰军队登岸的头一天。

风先生起先以为是尹荼下毒,但很快发现,真的是瘟疫。

这忙着解决瘟疫之事,哪里顾得上背后的阴谋手段?

很快,不过两日,齐皇派来的御林军到了,专门来捉拿陆言之。

好不容易将这一万的御林军打退,他们自己带去的人损伤过半,加上感染瘟疫的人越来越多,情况根本不容乐观。

那原本该在天辰的尹荼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拿着可治瘟疫的药,要陆言之去换。

不管是真是假,陆言之都愿意以这一人性命去换。

他要用陆言之的性命救他儿子,手术室都准备好了,又与她同来的天辰王爷起了纷争。

天辰王爷固然爱她,但更爱自己的权利啊。

没了陆言之,拿什么来保天辰国?尤其那时候还没有收到鹿臣焉传来的好消息。

得到瞻州城下的神兵当然好,但多一个陆言之,总是安心些。

最终,当然是尹荼赢了。

因为镇安伯替她杀了这天辰王爷。

正准备要开始手术。

原以为乘着船逃回天辰的鹿臣焉带着剩下十三万人马到了,尹荼的手术不得不再一次停止。

因为他走的是水路,所以一路顺风而下,居然和另外一队来救陆言之的铁骑队伍一同到。

他们有陆言之在手里,对方不免是有所顾忌,迟迟没法开战。

然后就一直拖到了北安王,还有从天辰赶来的李淳风也到了,这仗才打起来。

持续了两天,海棠才收到消息。

消息却是前几天的。

所以只能等。

七日后,陆言之归来。

海棠也从他口得知了那西部发生的事情。

他利用海棠给的香自救,顺便杀了那生不如死的尹麟。

那尹麟算起来,是他的表兄了。

他逃出后,一直被天辰大军压着的北安王等人立即扭转了局势,很快天辰军大败,乘船逃去。

尹荼被抓服毒,镇安伯为了保命,亲手砍下尹荼的人头。

瘟疫也在风先生和众位大夫的努力下,得到了控制。

现在风先生也还在西部,他不放心海棠,所以先行回来。

海棠听他说这些事情,明明每一件都是惊险万分的,但是他说的轻描淡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但这尹荼死得也太简单些了吧?海棠有些疑问,“你说镇安伯如此爱她,她死了,不是应该跟她一起殉情,而不是砍下她的头苟且偷生吗?难不成,他想活下来替尹荼报仇?”然后又问:“那镇安伯呢?”

陆言之却已顾不上回她的话了,他一直就觉得尹荼死得太简单了,现在听海棠说,他才反应过来,“不好,镇安伯怕是已逃了。”

镇安伯投了之后,甚至亲自砍下尹荼的人头,加上他还有许多秘密未道出,所以便被暂时关押在西部那边一处县城的牢房里。

想在懊恼不已,“我现在越想就越不对劲,当时的尹荼就有些不正常。”见了自己这个杀子仇人,一句话没说,认命似得直接服毒自尽,然后镇安伯立即砍下她的头。

现在想来,倒像是镇安伯怕他们发现什么,所以赶紧确定了尹荼的死亡。

一面将自己的猜疑告诉海棠。

果然,三日后李淳风就收到风先生传来的消息,镇安伯逃了。

原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海棠,不禁又开始担心起来。

鬼知道这尹荼哪天会不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此以后把这仇恨相忘江湖,安稳去颐养天年?

如果她真是这样放得下的人,当初就不会如此残忍地将陆言之丢到这大齐,害死自己的妹亲妹妹。

陆言之又见她这几日恢复得不错,便与她提起去元京之事。

“能不去么?”现在,海棠舍不得瞻州了,经过这一战,她对于瞻州人,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意。而且那元京此去,山遥路远,以后再见自家的兄长父亲,怕是不大可能了。

而且,陆言之这身份,元帝白月光的儿子,那不得是元京诸多皇子们的眼中钉啊?

他自小在这大齐长大,而大齐对于元京,地处偏远,在元京人眼里那是荒凉之地,现在除了元帝亏欠的儿子这身份之外,没有别的依仗。

更不知晓,在元帝的心里,对陆言之这个亲儿子到底有几分真情假意呢?

若是这依仗都是假的,去了岂不是就是火葬场?

陆言之自己也不想去,一来是太远,海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合适赶路,二来他对这个不曾谋面的父亲,并没有一分感情,这个尴尬的身份,已经给他引来了足够的麻烦,他不想再去元京。

可是,也正因为这个身份,他如果不去元京,就没有办法保证妻女的安全。

不是哪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也不愿意瞻州被围的事情再度重演。

“大元势必是要一统天下,像是天辰这样,想要拿我们做筹码的小国不少。”

即便不去元京,但也要去元国,不然这份安全,不敢保证。

海棠这会儿就觉得,特么想活着怎就这样艰难?她好生怀念,从前那短暂的安稳日子,可是命运这种东西,躲不掉啊!

而且还有尹荼这个定时炸弹没死呢,海棠也不敢拿亲人们的性命冒险。不想再去想这个伤脑筋的问题了,“我去看看喵喵,到时候带上喵喵吧。”

喵喵受了伤,加上当时拼命逃跑,使得箭伤越来越深,也是第二天战况稳定后,孙昂然和李若风带人去整理战场,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找到了重伤的它。

性命就捡回来了,以后那后腿,却是有些瘸了。

海棠之前去看过一趟,陆嫣嫣和陆婠绾正守在旁边喂它吃肉。

比自己还虚弱。

这样以后放他在山里,海棠是不放心的,而且受了伤,也不方便再跟着小舟的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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