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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做好了沈南瑗要的那款包包。

按照她的吩咐,暗红色的金丝绒布做面,包包的正面绣了彩色的凤凰,凤凰的尾巴用的是南洋来的水晶,一颗一颗用金线穿制而成。

做的还是一套,除了拎包,另外还有一个手包。

李氏偷摸把做好的成品拿给沈南瑗看,揉了揉发酸的手指,兴奋地道:“这个,咱们得卖多少钱?”

沈南瑗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两百大洋?”李氏惊讶地说:“太贵了!”

沈南瑗摇了摇头:“不,要卖两根金条。”

李氏倒抽了一口凉气。

沈南瑗老神在在地说:“三姨太,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姜太公钓鱼,不愁没人买。”

——

沈芸芝所在的学校管的不严,下午就上了一节课,她和齐衡约好了翘课去逛街。

反正她功课不好,就没想着当个才女。哪像她二姐啊,一直想当个才女,多用心啊,可还不是那样,听说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索性,她也就不废那个力气了。

沈芸芝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一瞧见打黄包车下来的少年,不满地说:“不是说好了骑摩托车?”

齐家有一辆特别时髦的摩托车,齐衡说了好几次要带她兜风来着,可没有一次兑现的。

昨天也是差人来告诉她,今儿带她去兜风,她才同意翘课,同他去逛街的。

要知道,她虽然不准备当个才女,却也记得这男女之间的事宜,女孩子绝对不能主动。

小祖宗生气了!

齐衡不好说那摩托是他大哥的宝贝,没有经过允许,他不敢动。

今儿他守了半日,都没见他大哥出门,眼看到了约好的时间,他不敢耽搁。

齐衡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祖宗,“芝芝,你别生气,走嘛,我带你去买东西。”

沈芸芝斜着眼睛道:“你有钱吗?”

她知道齐家对齐衡管的很严。

用苏氏的话说,齐衡就是出身差了点,但才学是三个兄弟里最好的,也算是齐家的祖坟冒了青烟。齐衡他爹为了防止他学坏,在银钱上控制他,是以他过的贼苦,并没有什么钱。

这会儿,齐衡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高兴地说:“我前几天考试得了个第二,我家老爷子一高兴,给我提了零用钱。”

沈芸芝也跟着高兴起来,毕竟齐衡要是有出息的话,她也能跟着受用。

她挽起了他的胳膊,两人很快到了泷城最繁华的街市。

齐衡也不是头回陪沈芸芝逛街,对她的喜好烂熟于心。

他指着那间顶有名的成衣铺子道:“走,咱们去那儿看看。”

正合沈芸芝意。

买东西就像找男人一样,得合眼缘。

就好比沈芸芝遇上了齐衡,一眼就相中了他的外貌。

在婚配方面,她算是早慧的。

不像她姐姐们那么矜持。

可苏氏对齐衡有一万个不满意,沈芸芝一想起这个事情,就忍不住气恼。

妓|女生的又怎么样!可他现在照样是泷城第二大帮派的齐三少爷。

果不其然。

齐衡一进入成衣铺,老板就迎了出来。既能在这泷城开起数一数二的裁缝店,那老板自然是极有眼力劲的。

他见过齐衡,“哟,齐三公子,今儿想买些什么?”

齐衡道:“随便看看。”

沈芸芝可不是随便看的,她瞧的很是仔细,她前几天才来逛过,看的时候专挑这两天上的新款。

一眼。

真的只是一眼。

沈芸芝就相中了摆在柜台最里面的那个暗红色包。

那包,不管从颜色到绣工,还有那些闪花了她眼睛的水晶宝石,完全满足了她的所有喜好。

沈芸芝碰了碰齐衡。

齐衡立刻会意:“把那个包拿过来瞧瞧。”

“好嘞!这可是今儿才送来的新款。”

沈芸芝接过了包,越看越爱不释手,“我要了。”

“好嘞!我这就给小姐包起来。”

齐衡掏出了钱包,“多少钱?”

“两根金条。”

“什么?!”沈芸芝与齐衡异口同声地说。

沈芸芝为人刻薄,又当即说:“你怎么不去抢劫啊?”

就是日力百货摆的进口名牌包包都没这么贵,即使这两年钱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可两根金条能买好多东西了。但偏偏,沈芸芝就跟着了魔似地相中了那款包,哪怕移开一眼就让她胸口难受。

那老板是和和气气做生意的,被一小丫头片子当面大吼,也有些压不住火气,嘴上利索回击:“小姑娘这话说的,我这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明码标价,你买不起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买不起,越是好的、精贵的东西,那可不是也会挑主人的。”

“你什么意思?”沈芸芝再傻也听出老板在亏她,不顾齐衡的拉拽就跟老板杠上了。

“我意思可简单,这除了人要脸,东西也怕跟错了主人……掉价啊。”

“你——”

周遭响起悉悉索索的笑音,老板明显是个不好惹的,说话高明,愣是把沈芸芝这愣头青说秃噜了都没能反攻一把,反而被一张脸变成了绛紫色的被齐衡劝出了店。

“那老板心眼儿黑,又那么坏,你怎么不帮我呢!”出了店,沈芸芝在齐衡面前又得了势,颐指气使,跟店里的吃瘪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也就是仗着拿捏得住齐衡那小子。

齐衡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刚在店里,男人可比女人丢脸多了,尤其是没钱的男人,可生生戳到痛处了,“我有什么办法,东西是人家的,咱买不起就算了呗。我陪你逛别……”

“算你个头。”沈芸芝一听简直是气疯了,拿前些时候买的包一下摔在齐衡身上,气得哭哭啼啼跑回了家。

苏氏在客厅里喝茶,学的是西洋做派,说到底还是听了杜太太好茶这说法,怕将来应酬掉面儿预先演练。

等看见沈芸芝肿着俩通红的胡桃眼跑进来,惊得茶都差点倒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姆妈……”沈芸芝是想说齐衡的,后来一想齐衡在她姆妈心里的印象,话到嘴边还记得拐个弯儿,“一个卖破包破衣服的,黑心要价,还说难听话奚落我!”

“什么奚落?谁敢呐?”

“还不是沈南瑗那事儿闹的,大家就都觉得我们家丢人呗。”沈芸芝抖了一机灵,就把事情往沈南瑗身上扣就没错了,“对,姆妈,当时可多人笑话呢,您给我点钱,我得把钱扔那老板脸上,把那包给买回来!”

苏氏一提到彩礼那茬,太阳穴那一蹦一蹦的抽抽,“什么包啊,值当多少?”

沈芸芝一噎,“两、两根金条。”

“还当真是穷疯了罢!”苏氏惊得声音都变了调儿。

沈芸芝原本是挠心挠肺想要,这会儿是铁了心。

包要,面子也要挣回来!

她腻在苏氏身边央求,“姆妈,这口气真的咽不下啊,咱们家就要被人贻笑大方了。”

苏氏揉着发胀的脑袋,咬紧着牙根:“贻笑大方不是这么用的!”

她这女儿可怎么就那么叫人发愁!

“姆妈,堂舅不是还给留了……”

苏氏脸色当即就变了,一黯揪住了她耳朵神情凶恶遏制:“瞎说什么!”

沈芸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漏,环顾一遭,旁边并没有其他人,结果正好看到沈南瑗从外头回来。

“太太。”沈南瑗乖巧打了招呼,没在客厅逗留就上了楼。

沈芸芝瞪大着眼,死死盯着她的身影,那一抹晃眼的红深深刺激着她纤弱的神经,“姆妈、姆妈,你看她拿的那只手包!”

“怎么了?”苏氏还在忧心被沈南瑗听去点什么,压根就没注意沈南瑗手里拿了什么。

“就是那个手包,值两根金条那个!”沈芸芝激动的握紧了苏氏的胳膊。

苏氏吃痛,生气地打掉了她的手,质疑道:“你别不是看错了?”

沈芸芝使劲摇头,“绝对不会看错的!就那个包,我都中意多久了,一针一线都错不了!!”要说别个文化名家,诗词歌赋,沈芸芝是一个记不住,但那些包包化妆品牌子样子,她可是如数家珍,一个细节都不会看错。

苏氏被她这番肯定措辞弄懵了片刻,不由又朝沈南瑗的身影那儿看了过去。

“姆妈,你说她哪儿来两根金条买那个包!姆妈,她有问题!!”沈芸芝像揪住了她什么把柄,越发激动,“姆妈你看到她脚腕上戴着的珊瑚玉链子没?是不是彩礼单子上也有一件?我记得好像有。姆妈,你说她会不会……”

苏氏约莫有了点印象,脸色变了又变,“我说这小贱蹄子怎么对那些个彩礼那么上心,原来也是打那些个东西的主意。就是不知她什么时候得的手?”

“姆妈,那你说她偷的多吗?”

“切!能有多少,顶多手脚不干净私藏个几件。”

沈芸芝双眼放亮,迫不及待:“几件就不是偷啊!姆妈,这可是她自个儿找死!”

苏氏的脑瓜子转过来了,先前还为着她堂哥没将人带走而糟心,现在她冷笑了一声:“你先莫声张,这事我会仔细安排好……看来靠谁都不可靠,芝芝啊,咱们还是得靠自己,就来个瓮中捉鳖!”

“我听姆妈的!”

——

杜聿霖出城剿匪,对沈南瑗来说,无疑连泷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名为自由的浪漫气息。

虽然知道,这并不长久。

但沈南瑗绝对想不到,在杜聿霖离开没几天后,自己竟然做梦梦到了他!

梦境当中,丛林沟壑,杜聿霖率军队穿梭前行。身后是像漫天屏障的郁郁丛林,遮云避月,一入夜,黑暗宛如潜伏的暗兽,隐藏着无数危机。

山林里没有点火,只能凭借一轮幽幽月光。

杜聿霖的脸无端就这样显现在眼前,出奇的英俊镇定,踩着军靴,线条笔直刚毅,宛如丛林中最睿智凶猛的兽王,动人心魄。

她甚至能清楚听到杜聿霖和许副官的对话。

“原地休整二十分钟。”

“少帅,那伙山匪就像是烂菜叶里的蛆,完全不堪一击,怎的还有能耐逃出城?”

“抓个活口撬开嘴就行。”杜聿霖神情阴郁,带着一股子嗜血的邪气。

沈南瑗胸口猛地一悸,就好像有所感应似地听到一阵沙沙响动。

“杜聿霖小心——”

随着她的大喊,一颗子弹从杜聿霖后方的阴影中射出,从她眼前,直线朝着杜聿霖的胸口处飞了过去。

沈南瑗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摸额头,满是细汗。

“杜聿霖……”

她看着周遭已然熟悉的闺房环境,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了杜聿霖那个混蛋在森林里遭受伏击。

月光明晃晃的,透过窗子洒进来。

沈南瑗直挺挺坐着,仍有些懵,但胸口那压抑的心悸似乎一直都缓不过来。

“那个人顶着男主光环,只有算计别人的份,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挂。”沈南瑗喃喃。

这本书,不管是杜聿霖,还是她,其中一个的死亡,也许都会改变故事的走向。

可无论是哪个,都让她现在心惊肉跳的。

“杜聿霖小心——”

此刻,泷城外的深山老林里,杜聿霖耳畔仿佛回荡起少女有些尖锐的呼叫声,也恰是这一来源模糊的提醒,让杜聿霖避开直袭要害的一击。

身体趋利避害,一个侧转,子弹擦过胸口打中了他身后的大树,树干被崩裂,木屑四处飞溅。

“保护少帅!!”许副官急声喝道,一面身先士卒冲了过来,挡在杜聿霖面前,朝着子弹来源的方向猛开了几木仓。

木仓林弹雨,木仓械声,交杂痛苦闷哼,不断回荡在林中。

袭击杜聿霖的正是被追赶无路躲入深山老林里的山匪余孽,这伙人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刁钻走位,在摆脱杜聿霖的追击同时,何尝不是抱了了结杜聿霖这玉面罗刹的心思。

但杜聿霖那鬼见愁的名号也不是瞎传的,杜聿霖反手摸木仓,几乎是找准了藏在黑暗里的狙击手,两发子弹,‘噗噗’没入**的闷响相继,而后敌方的火力明显较之前有所减弱。

杜家的兵都是杜聿霖亲自带出来的,各个生猛,直扑偷袭者们去。

形势呈现逆转。

许副官抹了把脸,“他奶奶的这帮龟孙子就知道躲,要让老子逮到,非得让他挨够木仓子吃不行!”

可见,也是给逼急了。平常的斯文劲儿都给扔了。

杜聿霖咧了嘴角,“前面就是平虎山。”

许副官经他一说一下想起了关于平虎山上虎狼环伺的传闻,但凡是活人,没一个赶去送死的。

他看着俊美异常的男人,月色下近妖。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哪是围剿,这分明就是一场狩猎。

那伙人犯了杜聿霖手里,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那些人不单知道泷城暗道,还能知悉山城布防。

这就有意思了。

许副官朝前面的人吩咐,“除了脸上有刀疤的,留口气儿,其他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

白天里,沈南瑗自打做了噩梦后,心底老是不踏实。

总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种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她还是非常信的。

但不管杜聿霖发生什么事情,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阿呸!

   她想个鬼,都不会想那个杜聿霖。

沈南瑗因着梦境耿耿于怀食不下咽,反而让苏氏母女当成了心虚。

沈南瑗的手包露了一回,可再没见过了。

沈芸芝靠着这笃定沈南瑗有鬼,甚至趁沈南瑗去上学偷偷去她房里偷出了那只珊瑚玉的脚链,给苏氏掌过眼,巴巴就给定了罪。

“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能玩得过姆妈的手段,待会儿就要她好看!”沈芸芝把东西还了回去,心里美滋滋地等着她姆妈收拾小贱人。

“等你爸回来,机灵点儿,话得说圆乎,可记下了。”苏氏仍有些不放心地交代,说实话,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沈芸芝来做这个事儿,可偏偏,掺和进来的是她,再换旁个也已经不合适了。

沈芸芝倒先不耐烦了,“姆妈你都交代好几遍了,我记着呢。”

沈南瑗就在沈芸芝抻着脖子眼巴巴盼着时,放学回了家。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氏,旁边不远坐着个薛氏,沈芸芝则一脸跃跃欲试地站在苏氏后头,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

李氏立在钢琴旁边,时不时紧张回头,她不敢贸然上前,害怕她嘴笨,别没帮上沈南瑗,还给她招惹了麻烦。

但心是急的,一条帕子都快扭烂了。

还是冬儿镇定,轻轻地掐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别露了怯。

这样的场面,不正是三小姐想要的嘛!

那厢,薛氏先开的口,“南瑗回来了。”这事儿她可是得掺和,那些个彩礼她可是一件都不落着,心里不舒坦。

沈南瑗故作出谨小慎微,微垂着脑袋,划过一丝笑意。

心里却想着总算是来了。

“太太,二姨太,四妹。”沈南瑗规规矩矩地依次问好。

沈芸芝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装的跟个小鹌鹑似的,还不知道心肠有多黑呢!”

“四妹,你在说谁?”沈南瑗故意装作听不懂,然后把目光落在了苏氏身上。

“说你是家贼,你自个儿心里还不明白嘛!”沈芸芝看见沈黎棠的小汽车进了沈公馆,人朝着这边走过来,直接就亮穿了,“当时土匪进沈公馆抢劫,所有人都在楼下,怎么就你和三姨太不见人影?”

“我跟三姨太的房间靠里,听到土匪的声音,害怕就躲了起来……”

“到底是害怕躲起来,还是跟人串通好坐收渔翁之利!”沈芸芝喝问。回头还有点沾沾自喜,看她这话说得多有水平。

沈黎棠进了门,今个儿头天去上班,在单位就够吃气的,没想到回家听到的还是这茬,火气就又烧了上来,“吵吵嚷嚷什么呢!”

“爸,你回来正好,姆妈审贼呢,家里出贼了!这个乡下土包子,跟外人串通,图我们家的家财。要不是被我意外撞见她去猫耳胡同七号,我都不知道人竟有那么坏的呢!”沈芸芝一口咬定沈南瑗串通土匪,吞了彩礼,说得信誓旦旦。

“什么猫耳胡同七号?”

“就是你这种下三滥去的地方!”沈芸芝挽住了沈黎棠的胳膊,好像理儿都在她这边了一样,“爸,咱们都让她给骗了!她在那小屋里藏了不少,还不是跟那些土匪一伙儿的,要不怎么解释!”

她压根就没打算让沈南瑗解释。

东西都是苏氏拣相比较之下不值钱的,撇出去专门放在猫耳胡同另租的七号小房里。沈芸芝带着宽大的帽子,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去了几趟,身上穿的却是圣约翰的校服。她与沈南瑗的身高相当,旁人哪能分的清楚。

这就达到苏氏的目的了。

被土匪抢劫走的彩礼,出现在猫耳胡同。

只要咬死了沈南瑗,她剩下的那些值钱东西,等风头一过,立马就能出手。

苏氏自认为设下的局天衣无缝。即便是有些心疼那些撇出去的彩礼,可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也就咬牙忍了。

这事,她要不彻底了结了小贱人,她还就不信邪了!

“爸,搜她的房间,肯定还藏着贼赃呢!”

沈黎棠为了彩礼被抢的事情,上火了无数天,沈芸芝的一席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他眉眼一蹙,怒问沈南瑗:“你四妹说的可属实?”

沈南瑗轻咬着下唇,一句话都不解释。

沈黎棠便认定了她是心虚,他急怒攻心,愤恨地抬起了右手,对准了她的脸,就甩了过去。

沈南瑗的头一偏,他的巴掌就顺着她的发丝扫了过去。

“你!”沈黎棠没想到她还敢躲。

沈南瑗的眼神就这么淡淡地朝他看了过去。

沈黎棠反复想的是,该如何处置她。

那厢的沈芸芝适时地又浇了把烈焰,“爸,我已经报警了,说是找到了土匪的内应。”

沈黎棠一听,顿时倪向了苏氏。

后者对上了他的眼睛,沉静不发一语。

——

沈黎棠自然不傻,这是苏氏强行把自己架到了火上烤,生怕他下不了决心。

可家丑不能外扬,这样子一闹,督军那儿必定知晓,到时两家的婚事黄了……说到底,沈黎棠还是不想黄了与督军府的姻亲。

苏氏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咬了咬牙,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沈黎棠。

那信是沈芸曦写给杜家二少的,虽然是单相思,不曾送出去的。但,沈黎棠并不知道,能唬的住一时,是一时。

沈黎棠疑惑地接过了苏氏递来的东西,大致看了一遍,果然入了苏氏的圈套。

“这……”

苏氏道:“我从芸曦的房间里找到的。”她没敢把话说死,给自己留条后路。

沈黎棠顿时心花怒放,他也有自己的计较,哪怕沈芸曦做不了杜二少的太太,做姨太太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二少才是泷城未来的当家人。

沈黎棠顿时下定了决心,一抬头,吩咐管家:“去给我搜三小姐的房间。”

管家早就得了太太的嘱咐,二话没说,领着几个下人,如放出笼的野兽一般冲上了楼。

沈南瑗悄悄地瞥过苏氏母女得意的表情,又瞥向了一众下人。

除了李氏和冬儿的眼睛里闪过焦虑的神情之外,其余的人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就是幸灾乐祸。

沈南瑗并不觉得凄凉,反正这个家里,除了李氏和冬儿,就没有一个良善的。

哦不,沈元阑或许也是良善的,但坏就坏在他有个坏到了冒水的妈,还有个自私自利的爹。

管家很快就奔了下来,他在沈南瑗的书桌抽屉里,轻易就找到了那串红似火的珊瑚脚链,另外还有一张落着沈南瑗名字的当票,和一些贵重的东西,特别是四小姐交代的暗红色手包。

沈黎棠瞧见那珊瑚脚链的时候,只觉很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为何眼熟。

再看一眼当票,气的咬碎了牙龈。

“南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话才将出口,门口便响起了一阵骚动。

沈黎棠定

睛一看,警察局长吴宝海居然亲自带人前来。看来一说土匪内应,可见影响着实不小。

不光如此,门口还来了匡珍珠和吴娉婷,只不过两人刚到沈公馆门外,不着急进来。

吴娉婷不满匡珍珠揽事上身,已与她嘀咕了一路。

“珍珠,那个沈南瑗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

匡珍珠狡黠地一笑,“娉婷,我就喜欢她那个小狐狸样儿。这事儿,你要不想掺和我也不勉强你。”

吴娉婷看着她打定主意的模样,再一看沈公馆里头那人头攒动,跺一跺脚,“罢了罢了,来都来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沈公馆内,沈南瑗的处境不大好。

吴宝海带着好几名警察就立在了门边,沈黎棠同他打了声招呼,煞有介事地说:“麻烦吴老弟稍等片刻,我自己先解决一下家务事。”

吴宝海瞧清楚了那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姑娘,不正是那位二少护着的……三小姐。

上回从沈家离开,吴宝海费了牛劲也没理清楚二少和沈三小姐的关系,难不成仅仅是嫂子和小叔子?

吴宝海是死活都不相信的。

就今天这事儿,若不是报案人实名举报的人叫沈南瑗,他都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吴宝海本来就还拿不定这事儿要怎么办,一听沈黎棠的话,乐呵呵地先站在了一旁。

先看明白了缘由和形势再说话,总不会出错的。

东西和当票从沈南瑗的房里搜出来,罪名可就实打实按头上了。

贪图家财跟土匪里应外合,还能看着大家伙着急怨艾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心思之歹毒令人发指。

“我说呢,打土匪闯进来就没看见过三小姐人,直到那伙人走才出来,原来是有这猫腻啊。”

“可三小姐真一点看不出来会做这样的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一大笔彩礼,能有几个圣人不动心的。”

佣人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已然就着当天的情形,给沈南瑗编排妥当了。

这也正是苏氏和沈芸芝最想看到的。

沈南瑗站在客厅里,一下就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打量,有人轻视,还有在当天受了土匪施虐受伤的,嘴上更不干净了。

声音汇杂到沈黎棠耳朵,一阵嗡嗡嗡的,他被苏氏搀扶着坐到了沙发上,指着沈南瑗气狠了道,“家门不幸!”

“爹,我是被冤枉的。”沈南瑗像是被隔离在一个孤立无援的处境,冷静地为自己申辩,“我没有跟土匪勾结,那当票不是我的!”

李氏也紧紧拧着眉头替沈南瑗说话,“老爷,南瑗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是不是哪儿搞错了?”

“人赃并获搞错什么呀?”薛氏凉凉搭腔,“也不看看家里头遭劫后是个什么景儿,这进进出出的,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老爷,我越想越心惊啊,三小姐背后跟土匪串通好谋家财,这本事吓煞人了。”

“这就叫养不熟的白眼狼呢!”沈芸芝快声附议。

“你、你们——”李氏被两人一唱一和,嘴笨堵得说不出话。

“南瑗,我知道你一直在乡下,是我们有些亏待了,但有些事,当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爷当初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你好。”苏氏直到沈南瑗受千夫所指,才施施然出来,给她‘犯案’扣上了强烈动机。“你对我们有怨恨,也不该用这种法子来报复我们呐。”

苏氏就站在她面前,当面可是温婉动人,可眼底的得意,离得近哪遮掩得过去。

沈南瑗直直与她的目光对上,“当年算命的说我命硬克亲,把我送到乡下养。可那是算命的说法,跟爹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还不是南瑗自己的命。”

她又不是沈芸芝,怎么会傻傻往坑里头跳。

提到了这茬,让知道些许内情的沈黎棠内心骤地缩了一下,可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此刻他满心都是他失去的面子,还有那些个彩礼,和真正镶金一样的二少。

沈黎棠愤恨地闷哼了一声,没再看沈南瑗:“跪下。”

“爹?”沈南瑗轻声惊呼,做足了惊诧神态,心底着实是只觉可笑。

这个男人,到底是一如既往的‘渣’。

整个沈公馆,都是听沈黎棠这个当家的。

管家得了授意就要上前压着沈南瑗跪下。

沈南瑗早做好了防备,却听到门口传来清凌凌的女声打断了这一系列动作。

“南瑗,你家这是闹什么呢?”匡珍珠一身白色蕾丝的洋裙子,挎着一镶嵌珍珠的手包施施然走了进来。

其实原本就已经到了门口,只是大家伙的关注点在沈南瑗身上,反而忽略了来客。

“珍珠姐。”沈南瑗略有些委屈。

“怎么了?”

客厅里没一个回话,沈芸芝嘴利索,“审贼赃呢。”

沈黎棠虽然意外匡珍珠的到来,但谁来都不好用。“匡小姐,沈某这家里有些事,眼下不方便,若是找小女……”

吴娉婷跟着匡珍珠进来的,一进来就看到她父亲吴宝海了,再看厅里的情形冷漠旁观。

如果不是匡珍珠执意,她绝对不想掺和到人家家事里头。

“咦,这不是我送南瑗的手包么?”匡珍珠走了过去,拿起其中一件。

沈芸芝差点跌破眼镜,“什么送的?”

“这包啊,前些时候在宝源斋买的,当时瞧着还行,但我的包实在太多,我就送南瑗了。”匡珍珠一笑,就跟送个什么小玩意儿似的。

那可值两根金条呐!

匡珍珠瞧着她,又说:“我拿南瑗当妹妹,送妹妹的,勉强出的了手,怎的了?”

沈芸芝回想起一开始拷问沈南瑗时,她可一句话没给自己辩解,这才怀疑上来路不正。谁成想,竟然是匡珍珠送的!

匡部长的女儿何须为一个乡下包子来编排谎话,那也就是真的了。

“这、这怎么可能——”

“我说是珍珠姐送的,可是太太和四妹就是不相信。”沈南瑗这时候才开腔。

冬儿刚开始插不上话,只等着机会,仔细盯着那珊瑚脚链,“老爷,这珊瑚玉的脚链是彩礼送来那天,您出门时说送三小姐的,还说三小姐戴得好看。”

沈黎棠一经提醒,也有了那么一点印象。“这、好像……”

沈南瑗抿唇不语。自有冬儿使劲提醒他想,就连说话的神情细枝末节都模仿上了,生怕沈黎棠想不起来。

可他想起来就有些讪然了。

三件证物,两件来路清楚了。唯一一张当票。

“还有当票!”薛氏离沈黎棠近,看着他脸色就跟肚里蛔虫似地替沈黎棠张了嘴,“当票上明明白白写了沈南瑗的名字,盖了戳儿的,还能有假!”

她拿起来举着,往沈南瑗面上贴,像是让她看足够清楚似的。

然不等沈南瑗看,一只秀气白皙的手伸过来拿走了纸张。

“你说,这字是南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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