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沈南瑗就在柜台那等江潮,一边接受来自伙计的暗暗打量。

从挂了电话后,仿佛态度就不一样了。

看来是江潮交代了什么。

等江潮的功夫,沈南瑗就近观战,看了一会儿赌局,在侍者送上掌事吩咐的一沓筹码时,她用手里的现钱变换了几个筹码,然后开始下注。

原本只是消磨时间的,以及兴之所至。

不过不一会儿功夫,沈南瑗就赢回来原先十倍的筹码。而她的好手气也吸引了后面一票人跟风。

荷官已经连续发了十八把牌,如果说沈南瑗前面是运气好,那后面可就不是了。就像是出老千。

他以眼神询问了掌事的,掌事却示意他不要管。

沈南瑗看了眼摞起来的筹码,让侍者去兑,便收手了。

“这风头正好呢,怎么就不玩了?”

“是啊,唉哟,姑娘您手气可真旺,不玩多浪费!”

“还是玩点别的,骰子?”

在赌场混的,大多是纯正赌徒,声音此起彼伏,都想跟着沈南瑗再捞点儿。

可沈南瑗就是收手了。

荷官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别说,他还真怕这小姑娘继续。

人群里却横冲出来个壮汉,身上酒气味道还重,一下就冲到了沈南瑗面前,大咧着舌头,“玩,怎么、爷、爷来了就不玩,玩!呵,长恁俊俏的!”

说着那手就往沈南瑗脸上伸。

掌事的隔着点距离看见,心想真是找死了,火急火燎往那冲。

同时的,还有从门外推门进来的。

沈南瑗在那只粗手快碰到自己脸颊的那刻,直接反手给掰折过去摁在了赌桌上。

“疼疼疼、疼啊——”一尺八的粗壮汉子,中看不中用,整个人挨着桌子边叫唤。

怂的不行。

沈南瑗的四两拨千斤,顿时叫角落里一些蠢蠢欲动,输急眼了的赌徒们歇了心思。

说起来,能制服壮汉,无疑是占了先机加上后者喝多的缘由。

“酒醒了没,我来找人,不来找事儿。”

说罢,就松开了钳制,飒爽利落,赢得一片掌声。

江潮站在门口,心底失笑,跟自己那帮伙计一样,颇是‘失落’,这般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结果却出人意料。

沈南瑗循着视线看到了人,冲着江潮招了招手,此时赢了钱的沈南瑗心情大好,小脸红扑扑的,使得江潮看得一怔。

而周遭爆出的笑声,让汉子的脸腾的红了,过不去面儿,当即指着沈南瑗喝道,“这臭娘们出老千!”

沈南瑗回头看向恼羞成怒的壮汉,摇了摇头,“谁敢在江爷的地盘玩那种下三滥把戏,自己没有脑子,就别把别人想的也没有脑子。”

“那她是怎么赢那么多钱的!”

“不会是托?”

然而还是有人因为壮汉的话产生怀疑,各种声音渐起。

沈南瑗微微蹙了蹙眉,“我能赢,靠的是记牌。”她顿了一下,“每个游戏有它自身的规则,掌握规则,常胜也不是神话。”

就像21点,是赌场里最可能赢钱的游戏,也是唯一相对公平的游戏,在采取最佳玩法的情况下,玩家的胜率能高达半数。而她用的就是高低法的记牌方法,算不上完美,但它至少不容易错。

那自信张扬的美,映在众人眼里,甚至有人开始打探起这位。

然而江潮已经到了她身边,“在下这是小本营生,‘女侠’手下留情,楼上请?”

沈南瑗听出他语气里的打趣,顺着台阶和他一块往楼上去,只不过在经过那壮汉身边时,沈南瑗故意整理了一下衣物,腰间的勃朗宁若隐若现。

这年头能配木仓的都不简单,何况有谁不认得赌坊的当家江潮江爷,那是人都得卖面子,如今却哄着那小女娃,不免得引人猜想。

是江爷腻味了成熟御姐,开始喜欢上女学生那一款的?

沈南瑗跟着江潮进了二楼的包间,可以说是VIP室。

要想看下面大厅的情形,门口就有两把真皮沙发,升起卷帘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卷帘下放着,沈南瑗也没有一窥众生百态的兴趣。

她来找江潮,还是为了严三娘。

苏氏说严三娘是本地人,然而她用自己的人脉去查却是一无所获,所以才想拜托到江潮这儿。

她开门见山:“我想请江爷,帮我查一个人。”

“我以为你第一时间会找……那位。”江潮意有所指,同时目光放在了不远屏风隔断方向,那儿不大不小,正好能容得下一个人。

不晓得那人现在知道来找自己的是这丫头,该是个什么心情。

应该是不痛快的,可只要能让那人不痛快点儿,江潮的心情则是非常爽的。

沈南瑗知道他指的是杜聿霖,蹙了蹙眉,“江爷就说做不做这一笔生意罢?”

“做,怎么不做,怕是有人巴望着做都做不来,沈三小姐且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沈南瑗下意识就往她后方的屏风隔断那看,并没有发现,只当是他一个目光的着落点,“还望江爷把这当成南瑗家里的私事,无需告知杜少帅。”

她说这话,是顾虑到了江潮和杜聿霖的关系,并不想事事都在杜聿霖的掌控之下。

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江潮挂着的那笑,很不对劲似的。

江潮是憋的,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旁人都上赶着巴结杜聿霖,而这小姑娘却把杜聿霖当洪水猛兽。能看到杜二少遭人这么嫌弃,江潮觉得此生很值。

“你且放心,我一定不会说。”

沈南瑗点了点头,正好赌坊里的伙计端上来沈南瑗先前赢得的筹码。不多不少正好六条小黄鱼。

“这些权当做定金,若能把严三娘的底细查清楚,我再来付尾款。”

现赢的定金,颇是少见。

江潮还是想笑,可在小姑娘认真谈生意的架势上好歹是忍住了,道了个“好”字,心里则想,杜聿霖是哪儿挖到的宝贝,着实是非常有意思了。

沈南瑗谈完了‘正事’就不打算久留,说不上为什么,这VIP室内总有一股让她觉得不自在的氛围,倒不至于说和江潮孤男寡女,或是江潮那儿有什么不得体的。

单纯来自女人的直觉本能。

再待下去会有危险!

等沈南瑗离开赌坊,一身材颀长的男人就从屏风隔断后面走了出来,步伐沉稳,面容肃冷。

“啧,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孩子,还摊上你这么个活阎王,你说小丫头是倒了什么血霉?”

杜聿霖面若寒霜,看向了他。江潮与他对视,一脸无畏,怎的了,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上一个这么敢说的还沉在五浦江。”

江潮一噎:“……”暴君。

要说沈南瑗离开赌坊,大概是室内的温度和外

头的有差,一出来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遂穿上了大衣,裹紧。

电车是敞开通风的,黄包车也是,站在路口正犹豫选择哪个交通工具的时候。

一辆贴了军政府牌照的轿车停在了她面前。“……”

“这么巧?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呀?”许副官招财猫式的招手,让沈南瑗的小心肝无端地颤了颤。

她回头看向了轿车行过来的轨迹方向,和赌坊似乎并不在一条直线上。

“回家。”沈南瑗道。

“天这么冷,我送您回家。”许副官从前面下来,殷勤地替她打开了车门。

沈南瑗:“……”已经一眼看见了里头坐着的黑面神。

“二少。”沈南瑗硬着头皮坐了进去,只觉得车子里头的温度和外面也差不离,杜聿霖那副样子不知让谁给得罪了,寒气放得那么足。

许副官透过后视镜不断往后看,心底想,总算不是我一个人抗冷受冻,把始作俑者逮上也不费他这番苦心了。

沈南瑗心底惴惴然。

杜聿霖也没有开口说话,双臂环胸,整个车厢里的氛围难得无比沉默。

而直到井岸胡同口,杜聿霖都没发话,沈南瑗无由地吊着一颗心,坐立难安的坚持到了下车。

车门还是许副官打开的,沈南瑗下来,朝杜聿霖又点头致意,“谢谢二少。”

也是这时,杜聿霖的目光终于移向了她,直把沈南瑗看得一个咯噔。“除了谢,就没别的相同我说的?”

沈南瑗本来就给吓了一路,摸不准他是闹哪门子脾气,可这么明摆着诈人的话,沈南瑗自是不会上钩的。

其实她倒是想起了冬儿的事情,有心想要问一问他有没有养细作的小癖好。

不过,要是现在问的话,她很可能就回不了家了。

沈南瑗略一踌躇,只摆了摆手,“二少一路好走。”

回到车上的许副官哭丧了脸,这下可好,冷气都能把人给冻住了。

你说他们家少帅好好把话剖开来说不行吗,非得自个别扭着,结果,还不得自个别扭死!

——

沈南一进家门,就闻到家里一股子药味儿,调养身子的除了苏氏,还多了俩姨娘。只是叫沈南瑗惊奇的,是薛氏从奉天观回来居然没闹。

哦不对,作还是作了,听银霜说,回头就给苏氏下药了,只是没过严三娘那,给拿出去倒了。

这不巴巴给苏氏送把柄去,还不如大吵大闹一场呢。

这样的脑回路不是正常人沈南瑗能够理解的,也无需自己拉低了智商去配合。

回到房间里,一拉开窗帘,看到杜聿霖的车还在巷子口。

她颦起了秀眉,又仔细过了一遍杜聿霖今个的反常,然而就同薛氏没跟苏氏死掐一样无解,一个两个的都让人十分闹不懂。

这般为难的还是自己,索性不如不去想。

沈南瑗拉开了抽屉,在里头一阵摸索,拆下来块小木板,露出最里面的小黑匣子。

这才是那个叫李肃的塞给她的东西,冬儿盗走的不过是她后来偷摸去买的仿版,除了里面没东西,其他是一模一样。

从她知道有人动她的抽屉开始,沈南瑗就想了个局以防万一,谁能想到却把冬儿钓了出来。

她无意识地往窗户外看了一眼,车子已经不在。

冬儿说是受杜聿霖指使,照她的意思那个假的匣子已经到了杜聿霖手里,照那死变态的德行不得炸上一回,哪会这般容易就把自己放回来?

就不是寻常的置气闹别扭这么简单。

一想到这,沈南瑗自个先愣了愣,她何时……这么了解杜聿霖了?

手里硌着的东西却提醒她,这烫手山芋还在。

杜聿霖说是几方势力都想要,自然也包括他,她甚至动到了拿这么一个东西去跟杜聿霖换自由的念头,随即就想到,最后的结果,是‘人财两失’。

“但只要东西在手里,将来还是有一谈的机会?”沈南瑗不确定地自问,就在这时听到了外头轻轻的叩门声,麻溜地把东西又藏了回去,才去开了锁。

门外头站着的是银霜,正拿着本书,一手扶着头,神情似乎有些痛苦。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沈南瑗问,随即目光落在了银霜拿着的那本书上,赫然是她曾经想要落跑时收集的‘资料’——泷城美食见闻录。

“你认识字?”沈南瑗最先问。

银霜迟疑点了点头。她跟三姨太,这书是三姨太那压衣服边角的,她拿了会儿看,越看越心惊。

沈南瑗看她那样子,便也仔细看她拿着的那一页,说的是西福胡同的糖炒栗子——桂花季新下的栗子,糖砂炒了吃有桂花味儿。她家最好的就是用迁西紫玉板栗炒出来的,越小个越甜糯,还有种天然的油香……

书上的描写旁边还搭着手绘市井的图。

“你可想起什么了?”怎么偏偏是西福胡同?

银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但那儿莫名吸引着她去。

“我觉得这地儿眼熟,我、想去看看。”

沈南瑗压下了心头的疑问,“……好。”

但是,不是银霜自个去的,沈南瑗另外找了两个人跟着去。

直到天黑,她以为银霜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人却又回来了,带着和去时一样的茫然。

手底下跟着的人同她也汇报了,说人在西福胡同来来回回走了两三个时辰,逛遍了角角落落,最后又回了沈公馆,显然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就没想起来罢,等你好全了,说不准就能想起来了。”

银霜仍是维持那踌躇迟疑的神情,喃喃说道,“我看那名字很熟悉,可真去了那儿,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胶……胶卷……”

“什么?”沈南没听清,只听得一个什么卷的,春卷?又想起冬儿说银霜口音不像本地人这桩,再问她,也只是仓皇地摇头怕是自个也不清楚,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了。

而银霜眼神涣散了一刻,仔细嚼了沈南瑗的话,随即在她面儿跪下了,把人吓了一跳。

“银霜的命是小姐救的,若不是您也未必会有现下安稳的处境。不管银霜记不记事儿,都记得您的恩情!”

仿佛是知道她心里想的,银霜的话句句说在了她心坎儿上。沈南瑗谨慎惯了,就在刚刚一瞬亦是动了把人送离开的念头,可眼下却开不了这个口了。

银霜是她随意取的假名字,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跑马场都是个谜。

而西福胡同会不会是个巧合又因为她的失忆而变得未可知。

同沈南瑗一般陷入前路迷茫的还有薛氏,从奉天观回来,她当真是气昏头了,所以让巧儿加了两味相冲的中药,想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慢慢折磨死这个恶女人,却没想到前脚刚动了手脚,后脚就被人发现。

为此,薛氏狠狠瞪了巧儿一眼,认定是这丫头做得不仔细!

可眼前,她还是得打起精神,憋着满肚子怒火,应对苏氏的先发制人。

“太太怕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会做出害太太的事儿来?”

苏氏冷笑哼哼了声,“误会?可要我叫巧儿亲自跟你对峙啊?”

“巧儿?”薛氏不置信的声儿都变了调儿,这丫头跟了自己,自己待她可是掏心掏肺好的!

“二、二姨太,您有什么就跟太太招了。那、那害人的招儿,都是您吩咐我做的!”巧儿噗通跪在了苏氏跟前,一个劲儿磕头,“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啊!”

苏氏眉眼都是冷然的笑意,仿佛欣赏这一幕欣赏够了似的,才同‘死不瞑目’的薛氏解释,“药房的伙计认得巧儿,抓去了警察局,谋害当家主母的罪起码得治个死,还有什么不能招了的。”

“你——”薛氏差点给气了个心肌梗塞。

“你也别急,别怪巧儿,手底下的人蠢笨,那是随了主子的。主子蠢成了这样,还妄图跟我斗,你凭什么?”苏氏站着,薛氏坐着,一手抵在了她的肩膀处,跟能戳死她似的用了劲儿。

不待薛氏反抗,苏氏就道了另一桩,“不过是让你当几天家,你还以为这能当上一辈子了?亏空家用,自以为做的周全,想不到是我挖了个陷阱等你跳罢!我呢,这儿有两份账本,只要这两本一并到老爷那,你猜一向视财如命的老爷,会怎么对你?”

薛氏这才瞪圆了眼珠子,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你——你个毒妇!!”

她也是这时候才觉察到苏氏的可怕,这女人早在十来年前就给自己跟三姨太下绝子药,是何等狠毒的心思。而在沈南瑗来之前,这个家无疑是处在她掌控之下的平衡。

这番心机让她陡然发凉。

苏氏笑盈盈的,似乎对这称呼很是满意,“就今儿,这话摆在明面上,只消我拿了账本一去,甭管你想说我什么,我都会说是你反咬我一口,你想扯上三姨太,就三姨太那唯唯诺诺的性子且不说,等沈南瑗一出嫁,你猜,是你们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薛氏瞪视着她,在她那得意的笑容里遍体生寒,“我先让你死!送你去陪你那个短命女儿!”说着,她大喝一声,伸出尖锐指甲猛地去掐苏氏脖子,苏氏猝不及防整个脸被刮了一道。当即疯了一般的反击。

薛氏到底是杂院儿里出来的,撒泼打滚外加拽头发,苏氏哪是她对手,不一会儿身上就挂了彩,不单是脸上,脖子还有胳膊手那都被抓伤。饶是如此,也就死死揪着薛氏的头发,顺从本能地缠斗一块。

最后是严三娘听到动静进来,一看里面的情景,顿时皱起了眉头,不到一刻就解决了纷争。

一把木仓指在了薛氏的太阳穴上。

苏氏‘啪’的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一记还不够,左右开弓,直到手打疼了才解气收回,整了整衣服鬓角,恢复‘得体’,“打啊,不是很能打么,你再来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薛氏怎么都想不到苏氏招来的这个厨娘竟然还是个配木仓的,被黑洞洞的玩意儿一指,后背冷气直窜。

“她是什么人,你管不着,你只需晓得,她——是我的人。”苏氏阴测测的笑。“而你现在,只能顺从我,听我的吩咐办事。”

薛氏再横,那也横不过拿木仓的,而苏氏手里又握着她要命的把柄,这一场撒泼胡闹像是把攒着的气儿全给漏了,颓然地一屁股瘫坐在了凳子上。

“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你做什么,而是,你现在能为我做什么,好让我考虑到底要不要继续留着你。”

薛氏抬眸,看到苏氏眼底满是恶毒算计,以及旁边拿着木仓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冷面女人,心头一阵发寒。

她知道苏茉莉和老爷是青梅竹马,而似乎才想起,当年白家覆灭有她的一份功劳。

——

薛氏的不对劲,沈南瑗很快就发现了。

疑心总有疑心的好,就是她敏感,同时感官也敏锐了。

这几日,薛氏看她的眼神,总是怯懦中带着闪躲。

而对苏氏,就是闪躲中带着怨毒了。

沈南瑗猜不透她们又背着自己干了什么。

但薛氏向来是个墙头草,她能干出点什么,都能约莫猜个七八,跟苏氏脱不了关系。

沈南瑗特地嘱托了银霜,连带着薛氏也得留意着。

可沈家并没有什么异常。

若是有的话,就是沈黎棠将严三娘堵在了房间里,没多久,严三娘便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

得没得手,沈南瑗都懒得去管。

反正,苏氏弄这个严三娘来的目的,不就是为此嘛!

算是拉皮条拉到了家里来。

怎么说呢,只能说苏氏的心大。

或者换句话讲,苏氏连沈黎棠都不在乎了。

沈南瑗也是个女人,倒是十分了解女人的嫉妒心。

不晓得为什么,她从沈芸卉的眼睛里,也看出了这种嫉妒。

以前的沈芸卉看她,眼神里只有嫌恶。

沈南瑗自己都纳闷了,她这么倒霉,还有什么可被人羡慕嫉妒恨的。

果然是女主光环,聚恨灯,都尼玛照在她的头上了。

照的她整个人闪闪发光。

腊月十五,掰着手指头算,离过年也就只有十五天的时间了。

沈元阑考完了试,也放了寒假。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的回转,让这个七零八碎的沈家,看起来又像是一家人了。

不谈论苏氏的人品,只说苏氏对儿女不可谓不上心。

对女儿是操心婚事,对儿子操心的事情则更多。

沈黎棠希望沈元阑可以出国留学,苏氏一开始有些舍不得,现在则是一力促成,想让儿子快些走。

她的计划,年前解决了沈南瑗那个小贱人,年后开春送走了沈元阑。

等沈元阑走后,她和沈黎棠得有个结果。

她精心伺候了他这么些年,什么都没有捞着,还落了个伤心伤身的下场。

苏氏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老娘不伺候了。

心里想的开,面上的颜色就好看了不少。

苏氏对着镜子仔细瞧了又瞧,要是她早几年能想明白多好,没准儿她也能活的像那顾夫人似的那般潇洒。

这是谁不过谁家的日子,就不能够理解谁家的烦恼。

顾夫人也在发愁,朗华那儿和杜家交涉了几天,才把她们母女接回了凯乐门酒店。

顾红梅打包了行李,想连夜出城,逃往天京。

可掀了窗户一看,楼下还立着杜夫人派来的兵。

偏偏婚约确实有过,杜夫人就是抓住了这一层理,哪怕她去跟张将军告状,这一状都告的显得自己心虚。

更何况,张将军喜欢的是她善解人意事不多。

若是泷城这边死咬着不放,没准儿她就是张将军的弃棋。

她太了解那些男人了,没事的时候,她就是他的心肝宝贝。

她若是真有了事情,他的眼里只有大局。

这也是顾红梅思索了再三,没有往天京打电话的原因。

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分量不够。

 顾红梅丧气地将手里的衣服扔在了大床上。

顾歆儿抹了把眼泪说:“姆妈,这次是我任性了!要不是我……”

一开始要回来的人确实是她。

她姆妈只是没有法子,看不得她这么大了还不嫁人,才冒险走这一招。

顾红梅思索了片刻,一咬牙道:“歆儿,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你便不能像先前那样……陈雪岚不是非要你嫁给那个傻子嘛,那你便非得嫁给杜聿霖才行啊!姆妈都想过了,那杜夫人比你的年纪可大的多,头几年的日子难熬一点,等到她一死,杜家可不就是你说的算了。”

“可是,聿霖哥哥他对我们意见很大!”顾歆儿负气地说:“就连那个傻子也好似受了他们的影响,也总是对我若即若离。”

“傻,男人要靠哄,你得这样……”顾夫人招了她在耳边传授,那一句‘生米煮成熟饭’那才是正经的道理。

顾红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着,眼中还露出了得意的情绪。

想当年,又有几个男人能逃得过她的手段。

歆儿的爹算一个,那位杜督军原本也算一个,若不是中间出了纰漏,她现在才是正儿八经的督军夫人。

有正派的夫人做,谁愿意做那上不了台面的外室。

就好比现在,她若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量谁也不敢如此难为她!

顾红梅的心思转了几转,又拉着女儿好一阵嘀咕。

她教的简直事无巨细。

顾歆儿红着脸咬了咬嘴唇,只挣扎了一下,再看向顾红梅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她原本就是回来试试,可现在她若不能嫁给杜聿霖的话,那就得嫁给傻子。

这下子,逼她上梁山,她不上也不行了。

母女俩正说着这事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音。

“顾夫人!”

是朗华。

顾歆儿擦干了眼泪,打开门,甜甜地笑:“朗叔叔!”

朗华的眼睛从她的脸上扫过,不动声色地道:“顾小姐,下楼吃午饭吗?”

顾歆儿道:“好的,我去叫我姆妈!”

朗华点了点头,绅士地等在门口。

可是顾红梅对朗华的心里有怨,她总觉得这个朗华的心思深沉,就这次他跟杜督军交涉的时候,总让她感觉他没有使出全力。若他使出全力,说不定就能直接送她们母女回天京了。

顾红梅没将自己的感觉告诉女儿,只一托头道:“我头疼不想吃。”

门并没有关严实,外头的朗华听了个真切。

是以,顾歆儿出来尴尬地婉拒的时候,他微微笑笑,道:“那我让侍应将午饭给二位送上来。”

顾歆儿道了谢,歉意地合上了房门。

朗华一下楼,只给顾氏母女点了两份牛扒,自己则带了帽子,拎着手杖便出了门。

久不回泷城,馋的还是泷城的小吃。

就在井岸胡同的不远处,有一个老嬷嬷卖的云吞面,云吞薄皮馅儿多,竹荪面又细又脆,酸汤也够味。

只是物是人非,不知那老嬷嬷现在还在不在了。

朗华看了看昏黄的天,总感觉这天快要下雪了。

下雪前若能吃上一口的话,一定会从内暖到外面。

他叫了辆黄包车,决定去碰一碰运气。

黄包车穿过了大街,压上了青石路面。

不多时,就到了他指定要到的地方。

这里离井岸胡同还有很远,是一处繁华的街市,两边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

朗华这人做事谨慎,他的行踪,一定不能落人眼睛。

他像是随走随逛,买了几样泷城特色的小物件,这才七拐八拐地走向了真的目的地。

大老远,朗华便看见了冒着白雾的云吞面摊。

那白雾之中,一个驮着背的老嬷嬷,兴许是刚下过一碗,正在往锅里添水。

他并没有急着过去,仍旧是左右看过了之后,才慢慢悠悠地走上前去,闲聊一样问道:“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摆摊啊?身体吃的消吗?”

老嬷嬷咧了咧嘴,道:“吃的消!我还能再摆二十年呢!听先生口音不像是本地的,我跟你说,我包的云吞面不比那大饭店里的差。”

朗华手杖柱地,笑笑地说:“那就来一碗!”

“好嘞!”

先前都是白雾,朗华没有看清。

等到白雾散开,朗华这才看见四方桌旁坐着的一个少女。

少女那双晶亮的眼睛带着狐疑,正上下打量着他。

朗华苦笑了一下,走了过去,“沈小姐,真是巧啊!”

自打厨房里来了严三娘,沈南瑗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这个好过,主要指的是口腹之欲。

沈南瑗个吃货,喜欢吃些汤汤水水的饭食,可严三娘做的要不是大鱼大肉,就是些干巴巴的东西。

今儿中午做的是什么锅巴饭!

这大冷的天,沈南瑗实在是不想吃,随便交代了一声,就出了门。

反正,现在她和苏氏基本撕破了脸,出门的报备,也就是口头上一说。

只是谁曾想,一出门就撞见了朗华。

要说是巧合,不大像。要说不是,嗯……沈南瑗低头看了看自己,朗华图她什么呢?

朗华知道沈南瑗在想什么,他解释道:“我从南街一路走来,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

“朗先生的鼻子可真灵!”沈南瑗笑笑地说。

“不介意我坐下吗?”

“可以啊!”

朗华坐在了沈南瑗的右手边。

沈南瑗的云吞面也是刚上,冒着热气。

她拿勺子搅了搅,并没有什么压力地低头吃了起来。

朗华却看得傻住了。思绪不由跳转回许多年前,他也和一个这般年纪的少女,在一起说说笑笑地吃着云吞面。

很快,老嬷嬷端来了他的云吞面,他这才回了神。

就在朗华低头的那一瞬间,沈南瑗的眼睛睨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伤感,还有太多的欲语还休。

直觉告诉她,这个朗华虽然不显山露水,但本事肯定不小,且他对自己没有敌意。

沈南瑗吃的比他快,拿出了十块钱,付了两晚云吞面的钱。

朗华也没跟她争,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吃着。

沈南瑗并不着急,抓了把糖炒栗子,慢悠悠地剥着。

反正她回家也没事,倒不如跟有意思的人呆在一起,没准儿还能有所收获。

朗华吃完了之后,问她:“沈小姐有兴趣一起逛逛吗?”

“好啊!”沈南瑗欣然同意。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