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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瑗自然是听话的‘乖女儿’,带着又青就上了二楼房间。

李氏受不住客厅里阴森恐怖的氛围,怯懦叫了声‘老爷’,也被沈黎棠一块打发了,立马也逃奔去找了沈南瑗。

“南瑗啊,你这炸|弹逮这时候扔,都不带通知我一声,吓煞我了!”李氏拍着小胸脯,也没料到沈南瑗就这么把事情抖出来。

可眼下,又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纸是包不住火,我原还打着让薛氏捅出来的主意,但那薛氏的脑子笨,居然让苏氏拿住了把柄!还有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苏氏的报应也该来了。”沈南瑗还是觉得兵不刃血地解决敌人是最好的方法。

又青亦作点头,神情起了变化,化作了浓烈的怨恨,“苏氏作恶多端,一定会自食恶果,小小姐可莫要为了这样的人沾了一手腥臭!”

“我娘的死……”沈南瑗抛出了一句。

又青沉吟,才掩不住悲痛道,“小姐就是让苏氏跟二小姐给害的!当年沈黎棠娶了小姐,占尽了白家的好处,光是这样还不说,却还跟在铺子里当绣娘的苏茉莉偷情,可怜小姐身怀六甲还被蒙在鼓里,我不忍心小姐受伤能瞒一时是一时。

可最后,小姐还是知道了,是那苏茉莉亲口告诉小姐,故意把自己的贴身物留在了小姐和沈黎棠房间,拿出来刺激小姐,害得小小姐七个月早产!小姐难产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小小姐。”

又青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又道:“岭南那消息没落,而且沈黎棠也答应,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我心想,沈黎棠自私自利,但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能为你挣得一门好亲事,于他也有好处,这才答应你过来,谁成想,他竟能想出卖女儿的昏招!真是混账!”

又青说着咬牙切齿,只差是愧对死去的白氏要以死谢罪。

沈南瑗下意识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就是又青的出现与反转,难道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假的?

但她此刻悲痛得难以自己,沈南瑗只得安慰。

后来又青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白氏的死,除了苏茉莉,还有一个罪魁祸首那便是白家庶出的二小姐,在白氏难产命悬一线之时来探望,实则是假借着探望将一味红花掺进了药剂里引致白氏产后血崩,死前还紧紧握着尚在襁褓里婴儿的小手交代又青要好好照顾。

沈南瑗听完,心里略有触动,不知是否是这原主自身的。

可苏氏的恶,是实打实的。

“小姐性格温和,原先,我侍候小小姐,发现小小姐的性子随了小姐□□成,若是告诉您这些怕您受不住。”又青望着沈南瑗,不知是欣慰还是怀念,“可方才看,又怕是我想错了,就像做母亲的总不放心自个的孩子,殊不知孩子长大,也能经得起外头的风浪。你如今这样,很好,有人护着,且是更好。”

沈南瑗总算知道这股子怪异感觉是哪儿来的,又青这样的说辞,“奶娘当真是二姨太去请过来的?”

又青忍不住笑,就是喜欢这孩子的聪明劲儿,“确实是薛氏着人过去请,我又念想着你才过来。不过一到泷城,有位杜少帅同我喝茶聊了会,说道的最多便是你。”

沈南瑗一猜就知道是杜聿霖。

她的心咯噔一跳,那变态怕是早就派人去岭南调查过她,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那如此一来,他一定知道自己和原主的不同,若不然也不会提前劫了奶娘,替她圆这个谎。

这人情,说到底还是欠下了。

还是欠的如此惊心动魄。

沈南瑗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不懂什么都知晓的杜聿霖还帮她是为了什么!

“他还有没跟你说别的?”沈南瑗不放心地问。

又青想了想,“他说你前些时候爆|炸磕着脑袋,不大记得以前的事儿,不过这不打紧。还说偷偷给你请的有教习老师……我的小小姐那么聪明,有什么学不会呢!”

沈南瑗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勘破,她手指头尖都是凉的。

——

沈黎棠那里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已经将罪名盖在了苏氏的头上。

苏氏原先不让沈元阑姐弟下楼。

沈芸曦和沈芸卉得了姆妈的吩咐,可是下了力气,才拦住沈元阑。

这是深怕沈元阑会帮助沈南瑗。

可谁知没过多久,底下的风向就变了。

沈南瑗一行进了屋之后,沈元阑姐弟就从楼上冲了下来。

这时,沈黎棠已经扭住了苏氏的胳膊,喝问:“说,究竟怎么回事?”

苏氏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她的眼泪跟断了线似的,“老爷这是笃定了是我要害老爷的子嗣吗?”

沈黎棠闷哼了一声,他想的很简单,薛氏和李氏生不出孩子,对谁最有利呢?

不正是苏氏。

可这都是这么久远的事情了,想要真的查出证据几乎是不可能。

沈黎棠咽不下心头的愤怒,吩咐管家,“把这贱人给我关进地下室。”

“老爷!”

“爸!”

即使有沈元阑求情,苏氏也还是被关进了地下室。

沈芸曦和沈芸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姆妈就又落了下乘。

不过是一会子的功夫,谁都忘记了薛氏朝沈南瑗发难的事情。

更没有人会惦记着她有委屈。

这边沈元阑急急地拦住了沈黎棠,还想为自己的姆妈求情。

沈黎棠阴沉着脸,朝他吼:“给我滚到楼上看你的书去!过了年,我就送你出国。慈母多败儿,更何况你的母亲是个蛇蝎心肠。”

沈元阑被推了一个踉跄,他爸对姆妈这样的评价,让他一时愣住了。

沈黎棠便越过了他,直接上了楼。

楼下鬼哭狼嚎了很久,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南瑗按捺下了心头的震颤,让又青和银霜住在一间房子里。

住的床铺,原先就是冬儿的。

安排好了又青,沈南瑗来到客厅拿起了电话,想给杜聿霖拨过去,犹豫了半晌,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索性先放到一边,等下次见了杜聿霖在一起问。

她又转身上了楼。

此时都是后半夜了,沈黎棠处理完了苏氏之后,气闷地去了薛氏的房间。

薛氏哭哭啼啼,哭的是自己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她可不像李氏,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她一直都带着很大的期盼。

更何况就现在这种情况,她更得哭,这样才能让老爷心疼。

但薛氏好像想歪了,沈黎棠没有心疼,相反还感觉很是烦躁。

沈黎棠并没有在薛氏的房间里过夜,抽了两根烟,就丢下她一个人去了书房。

书房的灯还在亮着。

沈南瑗瞥了一眼,对于她这个便宜爹,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奢望,也就更不会觉得失望。

不过,原主娘的遭遇,还是让她觉得难过。

苏氏都这样了,沈黎棠也不过是将她关进了地下室。

若不出沈南瑗所料,也许是明天,最多是后天,苏氏就会被放出来了。

且看今晚那个严三娘,会不会进沈黎棠的书房了。

沈南瑗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房门开合的声音。

心里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一阵一阵泛着恶心。

第二天一早,苏氏便以养病的缘由,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

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即使是薛氏。

苏氏在地下室里住了一宿,原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身体,又染上了风寒。

她咳得很是厉害,沈黎棠不愿意开车带她去看西医,沈元阑便叫管家请来了附近有名的中医。

汤药开了一副,另开了一副补身子的药。

临近年关,家里的主母病倒了,整个沈家看起来就似要破败了一样。

李氏还是闭门不出。

薛氏心里忌惮着严三娘,也从不敢在苏氏的跟前儿碍眼。

沈黎棠呢,新得了严三娘,正在新鲜头上,一日有半日的时间得拉着严三娘乐呵。

沈南瑗落了个没人管没人问的清静。

她思索了又思索,还是想要另寻一处房子安置又青。

又青似是知道她的难处,拍了拍她的手,道:“小小姐,我回岭南去了。”

“奶娘!我……”沈南瑗实在是不好跟她说自己想要逃,害怕她受牵连。

又青提着自己的小包袱,道:“小小姐,你只要过得好,奶娘就放心了。”

沈南瑗给了又青包袱里偷偷塞了好几根金条,亲眼看着她坐的小车出了城,这才松了口长气。

但车行不过几十里,就被城防的兵给拦了下来。

又青被请下了车,带到一间小房子里。

她原以为会在这里见到那位杜少帅,谁知道,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

江潮那边来了讯儿,终于查到了严三娘的底细。

那个严三娘根本就不是什么本地人,所谓的家世和地址,全部都是假的。

江潮还查了她的来路,她是坐火车到的泷城,起始地正是天京。

“又是天京来的。”沈南瑗看完了手里的条子,擦了根火柴,烧成了灰烬。

“银霜!”沈南瑗将还冒着白烟的铁盒子递了过去,又问:“你那儿还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银霜想了想,紧皱着眉头说:“老爷新送了严三娘一个镯子!”

“我不想听他们之间的龌龊事!”沈南瑗叹了口气。

银霜道:“我知道,就是一群女人围着要看,她们撸起了严三娘的袖子,我瞧见她手腕的地方有一个蛇形的纹身。兴许是怕我看见,她很快就撸下了袖子。”

“什么样的,你画给我看。”沈南瑗来了兴致,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画笔,塞到了她的手里。

银霜捏着笔有些为难,“小姐,你知道的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画画!”

“没事,你试试!”

银霜点了点头,依照脑海里的记忆,一笔一笔勾勒出了一条翘着尾巴的蛇。

还别说,真挺像样的。

反正银霜现在说自己会什么,沈南瑗都不觉得意外。

她捧着画仔细瞧了又瞧,总觉得这个东西像图腾。

她将纸折了起来,收进了手包里,准备着甭管是遇见谁了,她都想问一问。

总有人会比她见多识广。

也就是打算瞎猫撞上个死耗子。

没曾想,还真的让她撞到了。

要说这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上一回她在云吞面的摊子碰见了朗华。

这回更妙,居然在卖桃酥的地方又撞见了。

新出炉的桃酥饼还冒着热气儿,朗华刚掰了一块进嘴里,一回头就看见了沈南瑷,咧了咧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冲她笑。

两个人一转身到了街角的咖啡店。

朗华将桃酥和照相机一并放在了桌子上,要了两杯美式咖啡,打趣道:“沈小姐,我们若总是这样不期而遇的话,显得我们特别闲。”

沈南瑷耸了耸肩,“我就是特别闲啊!不过朗先生,有一点你忘记说了,还显得我们特别爱吃!”

朗华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是孤家寡人,事业的版图才刚刚起步,是以不太忙。可是沈小姐是待嫁姑娘,应该很忙才对呀!”

沈南瑷想起了沈家那一大家子人,撇嘴,“我是出来躲清闲!”

“那沈小姐的嫁妆都准备好了吗?”朗华又问。

沈南瑷又撇了撇嘴,道:“我家穷!”

朗华的脸色有些暗沉,倒是沈南媛想起来了她手包里的那张纸,掏了出来,展开推到了他的面前,“朗先生见多识广,没准儿在天京见过这个东西?”

朗华瞥了一眼,眼神中很快就闪过了一丝诧异,却摇了头道:“不曾见过,这个东西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吗?”

沈南瑷悻悻地将画收了回来,“这是我家丫头画着玩的。”

朗华却来了兴趣:“哦,你家丫头的画居然画的这么好?不知她是临摹的什么呢?”

沈南瑷可是从刚才就瞧出了他的破绽,说什么没见过,可那眼神分明像是很熟悉。

这会子倒又想来套她的话了。

沈南瑷呵呵一笑,说了句可以气死他的话,“我不告诉你…就像朗先生没跟我说实话一样。”

朗华愣怔了片刻,她眼中的狡黠光芒,真的是迷人的紧。

他无奈地笑了笑,将手边的照相机推了过去,“沈小姐,不如,我拿这个跟你交换消息。”

“一个照相机而已,我还买得起。”沈南瑷自是不肯吐口。

朗华道:“沈小姐可不要小看了这个照相机,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是沿路拍了不少的好照片。”

沈南瑷想说她要他的照片做甚,可这朗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引得她不由就心动了。

沈南瑷思量了片刻道:“我家新来了一个佣人,她的手腕上就有这样的一个纹身。”

朗华笑笑,他就知道她不会令他失望的。

临分别前,朗华提醒她:“沈小姐需要一间暗房和一瓶显影液。”

沈南瑷抖了抖大衣,没说自己知晓,挥了挥手,汇进了咖啡厅门口的人潮里。

与此同时。

沈元阑正在跟苏氏聊天。

与其说聊天,倒不如是说在谈话。

沈元阑对沈黎棠很是失望,作为一家之主,他既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又没能安抚好自己的子女,只一心想要经营自己的仕途,甚至不惜不要脸面。

就像每一个孩子更亲母亲一样,沈元阑也是。

 可苏氏最近让他很不懂。

家里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苏氏在他心里的形象,就好比是大厦将倾,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晃动。

若不然,他就不会相信沈黎棠的那句蛇蝎心肠。

沈元阑端了药来给苏氏喝。

苏氏见到儿子关心自己还是很开心的,她一口饮光了碗里的药,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道:“元阑啊,你不用管我,快去读!”

沈元阑摇了摇头,直视了苏氏的眼睛问:“姆妈,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氏的笑僵在了脸上,假装不懂地反问:“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呀?”

“姆妈!”沈元阑使劲儿的拉了一下她的手,“姆妈你听我跟你说,你若是不喜欢三姐的话,过了年不久她就要嫁去杜家了,并不会常在家中呆。”

苏氏的眼底起了寒冰,一下子松开了他的手,低喝:“她算你哪门子的三姐,你自己嫡亲嫡亲的三姐,到现在都生死未知,却不曾见你问过一句。”

“姆妈,我与四姐乃双生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的安危!”沈元阑抬高了声音,道:“不瞒姆妈说,别人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我一直觉得四姐没有生命危险,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的哪个地方!”

“真的?”苏氏惊喜不已。

“不敢说谎。”沈元阑正色道:“姆妈,我知道你的心里会有不忿,就是这种不忿让你变得都不像我的姆妈了。我不喜欢你现在变成的这幅样子,而且,姆妈,我偷偷给你交个底罢。我是不会出国留学的,我已经找到了赏识我的人。我将来的成就绝对会让我姆妈抬首挺胸做人,不会让爸继续欺负你……所以姆妈,放下那些不忿好不好?”

苏氏直视着儿子清明的眼睛,点了点头。

沈元阑很高兴,伸手抱了抱她,这才像个小孩子似的欢喜的跑了出去。

苏氏的笑敛在了嘴边,她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儿,支起了身子,冲着门外喊,“三娘。”

严三娘不多时就上来了,她关上了门,抬眼看着屋里面色蜡黄的女人。

苏氏道:“三娘,等不了那么久了,咱们得尽快结果了沈黎棠!”

苏氏下定了决心,沈黎棠若再不死的话,她可能连儿子都要失去了。

严三娘没有言语,却猛的一转身,拉开了房门。

只见薛氏从门前过去。

严三娘紧盯着她的背影。

薛氏死命地抠着手心,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破绽来。

严三娘一转身又合住了门。

苏氏问:“怎么了?”

“二姨太八成是听见了。”严三娘阴沉着脸说。

苏氏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那怎么办?”

严三娘道:“那就送他们一块下去。”

——

沈南瑷才没有那个耐心自己去做一间暗室把照片洗出来。

她花了一百块钱租了一间照相馆儿的冲印室。

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胶卷里的照片全部洗了出来。

这些照片几乎记录了朗华在泷城的足迹,景物与人物都有。

还有一张是属于她的。

其余的她将照片儿按照拍照的顺序归好了类。

一张一张仔细审视。

沈南瑷简直惊讶不已,照片儿中有一个女人的背影,瞧那身段和发型,分明就是严三娘。

严三娘的照片儿一共有三张,全部都是背影,出现的地方是同一个地儿,可是却身穿不同的衣服。

沈南瑷仔细看了又看,她还是对泷城不够熟悉,并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她将严三娘的照片拣到了一边,继续往下看。

居然又发现了杜聿霖。

若是她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是在营所的门口,杜聿霖开着他的敞篷车,车上还坐着另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赫然是顾歆儿,穿衣打扮十分懂得拿捏自己的长处,也不知是否是拍照的人技术太好,就连眼尾勾兑细长的眼线痕迹,都给拍得一清二楚。

“……”

沈南瑗眉心跳了一下,乍一看到杜聿霖,她就会想到杜聿霖跟又青说的话。这种算不准对方到底知道自己多少底细的感觉实在是不大好,以至于沈南瑗看到照片的当下再没了第二种感受。

何况还有个古怪的严三娘。

严三娘有问题是肯定的。

只是一时查不到,但毋庸置疑的,她跟了苏氏,听从苏氏的命令,那就是她得提防的。

沈南瑗拿信封壳子把照片装了进去,放进了大衣里衬的大口袋里,拎着手包离开。

临近年关,大街上热热闹闹,街边挑夫走卒的吆喝声吸引了不少置办年货的。红红火火,洋溢着喜庆。

“小姐,来,瞅一瞅,福州那边来的砂糖橘,蜜甜的喂!”

“烟酒瓜子花生咯……”

这似乎是一年到头最好最轻松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笑,这氛围多少能给了沈南瑗一点触动,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削弱了几分。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辆敞篷的道奇小轿车从沈南瑗对面的方向开了过来,尽管沈南瑗靠了路边走避让,但那车子明显也跟着挪近了距离,朝着她开了过来。

沈南瑗当下就想踩着路边的台阶上了,总不至于这样还撞过来,何况还是大马路的,结果,就看到要从车窗掉出来的东西,想也没想就给拍了回去。

是一杯咖啡。

伴随着急刹车,和车上女子的惊呼,整一杯的咖啡就全部泼在了一名女子雪白的大衣上,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最后那词儿,是沈南瑗当下的心情。

“顾小姐,你没事?”沈南瑗先彬彬有礼的一句把顾歆儿那句‘你怎么回事儿’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会这样呢?我还以为谁车窗抛物,那可不好。”

这一反问,把顾歆儿差点给气死。

毫无疑问沈南瑗是故意,但一句车窗抛物却把自己给噎住了。

刚她就在对面咖啡馆看到沈南瑗才打包了咖啡要走,想借机‘不小心’泼沈南瑗一身,再一句对不起,让她当街出个洋相,满身咖啡渍的回家去。

现在这人变成了自己。

沈南瑗心底乐着,面上还绷得特别正经,“你真的没事吗?这大衣价格怕是不便宜罢?”

这一提,顾歆儿更肉疼了。那是她前些时候在NY买的,就这么件‘寻常’大衣居然比天京百货里卖得还贵,真是应了‘穷山恶水多刁民’那句老话。

“没事儿,不过就是件普通衣服,沈三小姐没事才好。”

而车子里跟顾歆儿一道的少女,则变了变脸色,NY的还是普通衣服,这位顾小姐好大的口气。

沈南瑗满意地看到顾歆儿女伴的脸色,这就是差别,三言两语就挖了坑,对方又跳得这般干脆,结果非常讨喜。

是因,她一早就认出来,那开车的是董市长家的小少爷,而陪着顾歆儿的女伴则是董家的五

小姐董灵珊。

董灵珊方才是真以为顾歆儿拿的空纸杯去投垃圾桶,因为一开始她并没有看见沈南瑗。而顾歆儿一直让弟弟开车离得路边近一点,再近一点,也就是前面那么一会儿才看到差点就撞上了沈南瑗。

而那杯咖啡竟是没喝过的,全部撒了顾歆儿身上,她再看顾歆儿抿了下嘴角,眼睑微垂,她便叫弟弟送顾歆儿先回酒店。

出去玩的事,也暂且搁一搁。

沈南瑗看着那车子扬尘而去,嘴角微微笑。

结果,一个转身,就差点撞上一人,对方还直咧咧就是冲着她来的。在大太阳底下,摆着手,笑得灿烂,“小媳妇儿!”

合着是你方唱罢,他登场。

这么巧么……

“大少?你这是出来……”沈南瑗就看到了杜聿航老大爷似的提溜着一只鸟笼子,“遛弯儿呢?”

后面的张副官道,“大少这一大早的,是出来替您物色新年礼物呢!”

沈南瑗又是一愣,目光不自主就落在了那鸟笼子上,里头关着一只颜色特别艳丽的鸟儿。

她真的很不喜欢。

“小媳妇儿,你喜不喜欢?”杜聿航把鸟笼子提溜起来,让沈南瑗能看清楚里头的鸟儿,“我刚在花鸟市场一眼就相中了,你看,它漂不漂亮,还会说话呢,来,快说一个。”

“漂亮!我漂亮!”金刚鹦鹉粗嘎的嗓音聒噪说道。

沈南瑗噗嗤一下就被逗笑了。

杜聿航就那么提着鸟笼子憨傻地看着她,“嗯,漂亮。”

说的不知道是鹦鹉还是沈南瑗。

沈南瑗被他那直白的目光瞅得不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让大少又破费。”

目光却幽幽落在了鸟笼子边缘那刻着的小篆,‘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和鸟笼子里的鸟儿,形成颇是讽刺的画面。

“小媳妇儿不喜欢?”杜聿航发现沈南瑗并不高兴,他说不上那感觉,但就是怪怪的。

沈南瑗其实是受了那么点刺激的,一些东西积压在心底,哪怕是写字排减压力,也不代表那股子压力不存在了,相反,稍稍触及,就有冒头席卷的趋势。就好比眼下这只鸟笼子,和这只艳丽色彩的小鸟。

“嗯,我不喜欢,所以大少不必为我费心。”沈南瑗这话说得可谓是绝情了。

杜聿航似乎只懂得那字面上的意思,小媳妇儿不喜欢,那就换一个让小媳妇喜欢的,他立马把鸟笼扔给了张副官,“那我陪你去珠宝楼那,挑你喜欢的可好?”

“……大少,我今儿还有事,现在得回家了。”沈南瑗依然是婉拒。

正好沈南瑗也拦下了一辆黄包车,再看杜聿航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心底又生出几分不落忍,解释道,“我今个有些不大舒服,失陪了,谢谢大少的美意。”

临错身时,沈南瑗还听见杜聿航不解地问张副官,“她为什么不高兴,而顾歆儿一去珠宝店就能高兴?”

沈南瑗觉得顾歆儿真是无耻,骗小孩子感情不说,还骗财。

但那不是她该去置喙的,顶多下次见着杜聿航拐个弯儿提点下,那也是下次见面的事儿了。这阶段,杜家的兄弟俩,她还真是一个都不想见。

黄包车行到了沈公馆。

沈南瑗的右眼皮又一直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往沈公馆那幢楼看了过去,窗子那窗帘大开着,什么影儿都没有。

而在房间里,苏氏坐在房间摆着的沙发上,看着严三娘把薛氏按在浴缸里直到断了气,目光有些呆滞,连呼吸都似乎都忘了,良久,才匀了一大口气,胸脯剧烈起伏。

而严三娘的脸宛若地狱来的女罗刹,残忍冷酷就像个杀人机器。

她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

忽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漏下了什么,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图什么呢?

——

薛氏死了,喝多了酒在房间里泡澡,溺死了。

至于喝酒的原因嘛,借酒浇愁,新染上的毛病,谁成想一下就要了命。

尸体是巧儿临到要用晚饭去敲门才发现的,早凉透了。薛氏的死,又为沈家蒙上一层阴翳。

沈南瑗回来以后就在房里看书,民国版的三国志,看起来虽然生涩了点,但很磨心性。

银霜来告诉薛氏死的时候,沈南瑗轻微讶异地抬了眼皮,显然她没想到薛氏会这么快就领了盒饭。

“怎么死的?”

“醉酒溺死的。”银霜答,随后又思忖了下压低了点声音道,“中途我瞧见巧儿拿着拖把和水桶过,可后来报到老爷那,是五点才去敲的门。”

巧儿为何说谎,势必和薛氏真正的死因有关。

她阖上了书,听到下面传来的动静,想了想道,“这时候还是不下去添乱了,让厨房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就说我有点风寒不舒服。这几日,我都不会下楼吃饭。”

过了晚饭点,沈公馆又恢复了平静。

薛氏的家里没有什么亲眷,丧事办的也很仓促,没有在家停放。

第二天,沈黎棠让管家买了口棺材,运到了城外。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而且没有人对这样的做法,提出任何异议来,仿佛这就该是薛氏的归处。

这几日,饭桌上少了个薛氏还有沈南瑗,只有碗筷轻碰的响儿,还有沈黎棠那张黑面搁那,没一个敢说话的。

李氏吃过饭上楼,像受过刑一般,进了沈南瑗那屋浑身脱了力,她不能像沈南瑗这般随心所欲,是以,自从薛氏死了,到现在,她这心里总有说不出的难受和古怪。

说起来,她同薛氏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那个薛氏仗着比她早进门,没少干在背后给她下绊子。

可人死如灯灭,往日的那些个恩怨,也就随着风散了。

她用手拍了拍像梗住一样的心道:“老爷要抬严三娘做姨太太……”

这是沈黎棠离开饭桌前说的,仪式从简,也就口头许了许,往后严三娘就不在厨房里做了,而是半个主子了,厨房里又换回了大庆嫂。

沈南瑗错愕了一下,“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想,这不是她一开始就猜到的事情嘛!真没什么好诧异的。

不管怎么说,好歹她的胃有着落了。

而李氏想的是沈黎棠的薄情寡性,什么冲喜,说白了,她们这些姨太太,甚至前面死的那一任太太,恐怕都不曾入过他的心,他最爱的莫过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前程。

明明是早就令人心寒了,这下子是寒凉入骨,还有现实打破了幻象的茫然和震惊。

“现在若是许你一笔银子,你最想去做什么,又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沈南瑗突然正视了李氏的眼睛,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其实她老早就想问了。

只不过,李氏同她不同,李氏的思想保守,干不出多出格的事情。

只是瞧瞧这吃人的沈家,今儿是薛氏,谁知道明儿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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