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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这个问题,李氏不是没有想过。

原先日子难捱的时候,她有偷偷地想过若是哪一天沈黎棠先没了,那苏氏定然不容她。

真要将她赶出了门也好,她就在城里租个小房子,替人缝缝补补,赚点小钱度日。

可后来,沈南瑗来了,将她的日子带出了黑雾。

钱她自己有,日子虽然过的忍气吞声,可也不算过不下去。

她还真没再想过会离开沈家。

李氏愣了愣,仔细看向了沈南瑗。实在是别看沈南瑗年岁小,她心里总藏了板儿正正的主意。

李氏知道她这么问不会没来由,兴许也是看到了薛氏的下场,这是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她眼眶一热,如实道:“我、我没想过。”

“那,要你现在想呢?”沈南瑗语气从容缓慢,并不逼迫,“你且在这几天好好考虑考虑,若有什么想法,可以同我说说。也别拖太久……”

李氏心里一咯噔,“南瑗……”她想问不拖太久是什么意思?

沈南瑗一看她愁在了一块儿的眉头,只得笑了笑宽慰她,“你也莫紧张,我就是觉着这世道乱着,保不准哪天战火就烧到这儿来,到时候还是得想出路,不妨提早做点打算。”

李氏虽然没念过书,可算不得傻,知道沈南瑗这是担心自己吓着,圆话过去的,说到底沈家现在这副飘摇样子,也叫她觉察得到危机四伏。而沈南瑗一向说的、做的,全是为她好的,她也知道。

她轻轻咬了下唇,“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沈南瑗还是满意的,李氏也不算太过迂腐,也还没到离不开沈黎棠的地步。

殊不知这还是受了她的影响。

原先沈南瑗一心想着自己跑了完事,可在这里越呆越久,牵挂不由就多了起来。

她跑之前,也想给李氏谋条能活的路。

这个急不来,有一件事情,却是立刻马上就要办的。

沈南瑗把银霜叫了过来,在她耳边嘱咐了一番。

银霜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就告诉她事儿成了。

隔了两三日,天气越来越冰寒。

寒风潜入夜。

沈黎棠现在养成了用夜宵的习惯,都是严三娘侍候的,而今也不知道吃的是夜宵,还是‘人’。

沈南瑗手捧着打书店买来的三国志,就坐在窗户边,眼里看的是书,心里想的却是旁的事情。

十点多钟的时间,家里的人早就睡下了,外面突兀地响起了苏氏的声音,“老爷,我给你端了杯参茶。”

沈南瑗觉得好笑,这是明知严三娘在里面做什么,还硬要往上凑。

可搞笑的是,沈黎棠还真让她进去了。

沈南瑗懒得往那龌龊的画面想,会在意这些,纯粹是因为她之前吩咐银霜做的事情。

她让银霜悄悄给沈黎棠备了一枚银针,而沈黎棠八成会以为是管家‘贴心准备’,以他的性格必然会对任何人都起疑心。

沈南瑗等了两日,等的就是今晚的大戏。

不过谁知道呢,她也只是猜测,毕竟不是苏氏肚子里的虫子。

而她有这样的猜测,不过是来源于苏氏的反常。

苏氏的反常是从医院回家开始的。

苏氏没进医院之前,只薛氏缠着沈黎棠,她都能醋死。

也就进了趟医院,苏氏自己倒给沈黎棠弄来了一个女人。

想啊,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

苏氏能这般对待沈黎棠,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已经死了。

可心理上的死亡和生理上的消散毕竟不同,更何况沈黎棠的存在只能给苏氏添加更大的压力。

就像上一次,苏氏不是才被关进了地下室。

若不是严三娘送上了自己替她求情,没准儿她现在还住在那阴暗的地下室里。

还有薛氏的死,沈南瑗知道,必定和苏氏分不开联系。

人是有底线的,而禽兽没有,一旦突破了那个底线,那就与禽兽无异了。

苏氏已经突破了一次底线,第二次肯定不会远了。

还有苏氏对子女做出的安排,她总是催促沈元阑出国,无疑也在佐证沈南瑗的猜想。

银霜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沈南瑗的吩咐,主动问,“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这一宿,沈南瑗便打算捧着这本书过了,就看最后从那道门里头出来的,是沈黎棠还是苏氏。

沈南瑗想了又想,又道:“我需要你帮我牵制一个人。”

若真要是苏氏出来,她怕是要动手了。

银霜愣了愣,随即郑重点了头,“是,小姐。”

那个严三娘恐怕不止有木仓,还有一身的好本领。

孰料,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在沈南瑗快打盹睡着的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了男人厚重的脚步声。

银霜道,“听脚步声是老爷。”

沈南瑗把木仓藏了回去,她也听到了,门外面的沈黎棠吩咐管家处理好苏氏。

什么样的情况需用得上处理两个字?

紧跟着,她听到了严三娘的哭声。

沈南瑗诧异了片刻,原以为死的九成九得是沈黎棠。

如今看来,苏氏成了弃子,严三娘反水了。

随后,苏氏被搬去了客房,而那间客房原本是要收拾出来做严三娘房间的。

当家太太死了,还有苏氏的孩子们,都是要有个说法的。

管家说,苏氏是原本就身体底子弱,加上这次伤寒重,没捱过去。

沈芸曦趴在苏氏冰冷的尸身上哭得肝肠寸断,沈芸卉也在旁边红了眼眶。

沈元阑不能接受,前几日苏氏还告诉他会放下心结。

他的心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可姆妈一下子就没了。

沈元阑摇晃了好几下,可苏氏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动。

他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踉跄着站了起来,指着沈黎棠道:“是你,是你害死我姆妈的!”

沈黎棠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底气不足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是你,宠妾灭妻,伤透了我姆妈的心,将她推上了绝路。我姆妈原本是个多温顺的女子啊,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说她蛇蝎心肠,可她这些年,可曾对你起过外心?”

面对儿子的质问,沈黎棠还真想说有,那个苏氏何止是起了外心,还对他动了杀心。

若不然,他也不可能亲手了结了她。

可这件事情,除了严三娘知道以外,再也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了。

沈黎棠的脸色僵硬,气急败坏,一个耳光甩在了沈元阑的脸上。

沈元阑捂着自己的脸,脸上闪过了很是复杂的神情,有伤心、委屈,更有不可置信。

他深深地看了沈黎棠一眼,一转身,大步朝门口走。

管家想要拦来着。

沈黎棠生气地喊:“都别拦着他,让他滚!他和他那个没有良心的妈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若不是严三娘小心翼翼地扯了下沈黎棠的衣袖,谁知道他还能骂出什么难题的话语。

沈南瑗一直看着沈元阑的身影出了大门,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般糊弄人的说辞,怕是沈芸曦她们才会信。

沈南瑗知道的,苏氏就是被沈黎棠反杀而死的。

  而更诡异的还是严三娘,作为苏氏‘手下’却对此无动于衷,哦不,也不算是无动于衷,她在沈芸曦和沈芸卉的面前还是作了一出戏的,哭着说太太的知遇之恩云云,然而被沈芸卉踹了一脚,还惹得沈黎棠黑了脸。

沈南瑗正好站在一旁,就看到女人走到了门口霎时间收敛了全部的悲痛,化作了一脸面无表情,如同受过什么专业训练。

这想法一过脑子,沈南瑗的心底一个咯噔,从她穿书就被杜聿霖扣了个细作帽子,这人可不比自己更像是!

苏氏的丧事可不比薛氏的能从简。

毕竟是沈黎棠明媒正娶的续弦。

苏氏得在家停够了三日,才能出殡。

沈公馆的门头挂上了白幡,院子里也架起了灵堂。

不停地有沈黎棠的同僚前来悼念,就连督军府也派了人前来。

沈黎棠做足了悲伤的架势,假哭了几回之后,就借着陪客的缘由,和旁人打起了麻将。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调侃他,但是那句“男人到了中年,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却在众人的喉咙边过了几遭,又咽了回去,笑而不语。

三日后,发灵。

苏氏也是埋在了郊外的一处地方。

就在薛氏的旁边。

眼看就到年关,短短的时间内,沈公馆一下子少了两个女人,犹如少了一千只鸭子。

沈芸曦和沈芸卉总是呆在一处,像是两只失孤的小鸟般,惊风惊雨。

还有沈元阑,自那日离家,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黎棠一开始是负气,三日后便着了急,满城的找人,跑遍了沈元阑的同学家。

可沈元阑像是失踪了一样,不见一点踪迹。

沈南瑗想起那个很是单纯的孩子,不免也有些焦虑。

离过年还有五天的时间。

沈南瑗又去找了一趟江潮。

把牛皮纸装的信封放在江潮面前,里面是和严三娘有关的照片。

就连杜聿霖那几张,沈南瑗不知是什么想法,也给夹在了内里。

“说来也巧,路上我见有人拍照,洗出来的照片却发现了几张有意思的。”沈南瑗的说辞毫无诚意。

江潮的附和也是同款的没有诚意,“真是好巧啊。”

话题就是这样尬聊聊死的。

不过事情还是托付了出去,另还有一桩,就是让江潮帮她找找沈元阑。

其实,沈南瑗也不晓得找着了这孩子该怎么办。

或许,知道他还好,就行了。

毕竟沈元阑是姓沈的里面,唯一一个对她没有坏心的。

江潮心想杜聿霖养的这只小猫儿,还真是对杜聿霖避若蛇蝎。

真想不到堂堂杜少帅也有今时今日。

是以,江潮转交的时候,还不忘添油加醋。“强扭的瓜未必甜,都扭了这么久,还不若放过人家小姑娘家的,我看人家对你可没一点意思。”

杜聿霖黑着个脸将照片从牛皮纸信封里抖了出来,飘散在桌面上。

几张不同的地点,沈南瑗认不出来的,杜聿霖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几处正是泷城的军需库。

但真正的军需库只有一个,且只有高层知晓。

是以严三娘在外游荡的目的,显然也是为了找寻那真正的军需库所在。

可陡然,杜聿霖的画风忽地一变,咧开了一口白牙。

江潮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看见他手里捏了张照片,照片里的杜聿霖跟顾歆儿坐在一道,没看出什么花头,就只见杜聿霖笑得跟地主的傻儿子似的。

“你懂什么,她这是醋了!”

那照片江潮也是过过眼的。

就是杜聿霖和那顾歆儿坐在一辆汽车里。

这能说明什么呢?

反倒是说明了,给沈南瑗弄来照片的人,也在留意杜聿霖。

杜聿霖那个笨蛋,事先想的居然不是这一次是照相机,万一下一次就是木仓了呢!

他撇了撇嘴,对杜聿霖的说法保留了他自己的意见。

甚至觉得杜少帅的脑壳有毛病。

——

严三娘这几日都没有出门。

临近年关,机关里也放了假。

那个沈黎棠就是个色中饿鬼,日日缠着她。

昨日好不容易使出了浑身解数,这才央得了今天半日的闲功夫。

严三娘出门,打了辆黄包车,准备先去给天京那边发个电报。

杜家一门都是老狐狸,城里的军需库有好几处,可她到现在都没能分辨出哪个才是真的。

说起来这事,也怪那个苏氏,太没有能耐。

若不然自己也不会选择弃了她,来和沈黎棠虚与委蛇,耽误了她多少宝贵的时间。

严三娘到了邮局,花了两块钱往天京发了个“钉子已死”的电报。

转身裹紧了大衣,又招手叫停了另一辆黄包车。

她是不知,她的这份电报并没有发出去,就被后面进来的人直接截住了。

邮局的小伙计瑟瑟发抖,那人举着军政府调查科的证件,一脸严肃地问他:“知道怎么做吗?”

小伙计忙不迭地猛点头。

严三娘看似漫无目的地坐着黄包车在这泷城转了一大圈。

可下头的人汇报上来她的行踪,杜聿霖拿着笔在地图上勾画一圈,立刻就知道她的重点在哪里了。

许副官看着少帅的手停在了军需库三号,心里也是咯噔一跳,问:“少帅,抓人吗?”

杜聿霖沉思了片刻,“再等等。”

停了片刻,他又补充:“跟的别太紧,以免发现了。”

“是。”

跟踪严三娘的人,可不是跟着沈南瑗那些临时抽调上来的。

对付这样的细作,出动的可是少帅暗中培养了很久的调查科。

要说那位沈小姐,他们家少帅一开始明明也怀疑人家是细作。

可区别待遇很大呢!

说什么看着,现在看来分明是在刻意保护。

许副官秉承着看透不说透的原则,按照少帅的吩咐发动了汽车。

难得今日少帅要回家了。

也是,躲的了和尚躲不了庙。

回督军府之前,杜聿霖先回了趟康山别馆,换衣服。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那里。

也不知自己是抽了什么疯,总觉得猫儿住过的房间,还有她的味道。

杜聿霖的汽车刚开进别馆,他人都还来不及上楼,就听见大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他的这处住所并不是非常机密的事情,军政府的一些要员都知道这里。

但同时也知道他的住处多,不一定什么时候才来这里一次。

就好比狡兔三窟,窟是能看的到的,但窟里有没有兔,这个可谁都说不好。

是以,许副官一听见门响,下意思拔了木仓。

“谁?”他问。

顾歆儿拍了拍白色大衣上的泥泞,细声细语:“是我。”

许副官听这声音有点熟悉,皱着眉头又道:“报上大名。”

“顾歆儿!”

不用许副官去通报,杜聿霖就立在门口。

许副官转身看他一眼。

他不耐烦地道:“打发

了,不许让她踏进来半步。”

许副官一头的黑线,脑子倒是灵光,自己也没出面,叫来了亲随刘保。

“我跟你说,把门口的女人打发了。就说少帅不在,你们是开车来替少帅拿东西的。”

这坑人的活……刘保挠了挠头,很是为难,“那她要是不信呢?”

“你就虎一点,这样……”许副官跟刘保嘀嘀咕咕。

刘保一脸的错愕,心里想的是——原来你是这样的许副官。

那么坑人的事儿,他也不想干。

可谁叫人家是副官呢!

刘保正了正衣领,清了清嗓子,临去之前,还不放心地道:“少帅不会赏我军棍对?”

“不会不会。”许副官信誓旦旦地保证。

刘保打开了门,一闪身,出去了。

他瞪着眼睛,凶巴巴地说:“顾歆儿是谁啊?”

顾歆儿的脸僵了片刻,若出来的是副官,肯定会认得她。

就是这些小鬼难缠。

她拿出了两百块钱,好声好气地说:“这位军大哥,你去通报给上面的人,他们就知道我是谁了!”

这送上门的好处,许副官也没交代能要不能要。

刘保的手痒,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哪有什么上面人啊,就我们几个开车回来,给我家少帅拿东西。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快走,快走,我可没空跟你啰嗦。”

顾歆儿一听,就觉得这人是在敷衍自己。

她方才远远地跟在后面,分明看见了杜聿霖的身影。

顾歆儿又从手包里拿出了两百块,一共四百块,硬是往刘保的手里塞。

看来这女人果然如许副官说的难缠,刘保顺势就拉住了她的手,咧着嘴斜斜地一笑,“妹妹,你要是非得这样呢,那我也推迟不了……”

顾歆儿的脸都吓白了,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啪”一耳光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厉声问。

原以为这样是能吓住人的。

谁知,刘保捂了捂脸,愤怒地一端木仓,按照许副官教的说:“我可不知道你是谁,但见你在门前乱晃悠,肯定是蔺城来的细作,我先杀了你,回头再跟少帅领赏钱。”

顾歆儿吓得后退了两步,可她的心里仍有希冀。

她抬头看着前头的小洋楼,大声喊了起来,“聿霖哥哥,是我呀!聿霖哥哥,救命啊!”

刘保拉了木仓栓,照着她旁边的地上,就开了一木仓。

飞石乱溅,顾歆儿惊呼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刘保再一次拉起了木仓栓。

顾歆儿生怕自己真的被这混蛋给打死了,她二话没说,从地上爬了起来,拔腿就跑。

刘保为了演戏逼真,还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

许副官悄悄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低声道:“回来!”

这位往后要进了大少的门,可就是大少夫人了。

也不能当真给人吓出个好歹来。

刘保的脸现在还火辣辣的,他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钱,一把塞进了兜里。

回头对上许副官的眼睛,气鼓鼓地说:“治伤钱!”

许副官憋笑道:“我又没说让你上交!”

二楼,杜聿霖已经换下了军装,换好了便服。

许副官上楼汇报,刚一跺脚,叫了声“少帅。”

杜聿霖就打断了他道:“我不想知道过程。”

许副官一凛,“报告少帅,没有让她进来一步。”

杜聿霖扣好了袖扣,又整了整衣领,看不出喜乐的嗯了声,算是知道了。

那个女人还真是得寸进尺。

上回到了营所,说自己在泷城呆的无聊。

杜聿霖想知道她和顾红梅有没有底牌,开车将她从营所送回了凯乐门酒店。

这次好,都打听到他的别馆来了。

只是看不出来,那顾红梅还是有些门路。

杜聿霖一面想着,得找个理由,肃清一下军政府内部人员。

一面将配木仓别在了木仓套里,道:“走!”

“那路上没准儿会碰见……”许副官纠结地道。

“碰见了怎么着?”杜聿霖翻了翻眼睛。

许副官这才幡然醒悟,他怎么忘记了,他们家少帅什么时候也没有干过怜香惜玉的事情。

哦,不对,应当也是干过的。

不过好像,就对着那一个人干过。

许副越想越心惊,再看少帅那一副意气奋发的样子,若那位从了还好……但如今看,那位不像是要从的样子。

是以,杜少帅这些天的变脸,让他心底更没了底。

这最后要能成还好,要不能……

顾歆儿来的时候,坐的是黄包车。

可那车夫早就让她给打发走了。

没来之前,幻想过一百种境遇。

最差的一种,莫过于身子给了人家,正牌的夫人却做不了。

可她真的不在意这些的,只要那人是杜聿霖,哪怕是做妾做外室呢!

谁曾想,她连门都进不去。

顾歆儿踩着高跟鞋一拐一拐地走在这泥巴路上,耳边忽然响起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她都还来不及看清楚汽车上坐着什么人,只见一辆黑色的汽车,“嗖”一下从身边过去。

那车牌照分明就是杜聿霖的那辆。

“聿霖哥哥!”顾歆儿下意识一边喊,一边奔跑。

可她才没有跑出去几步,脚一扭,鞋跟断了。

她的内心翻腾了几遍,气急败坏地脱了脚下的鞋,扔了出去。

那些个不着边际的幻想一下子淹没在了汽车尾气里。

顾歆儿二十一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且是懂得什么才是一个人的机遇。

——

杜聿霖回家的时间刚刚好赶上家里的晚饭。

杜督军那儿也是好不容易回家早一次,跟杜夫人一起用饭。

门口的下人一通报“二少来了”。

他的脸色一沉,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杜夫人睨他一眼,不快地说:“你要是不乐意来我这儿吃饭,我也不勉强!”

男人这辈子什么事情都能干,就是不能在女人的面前理亏。

杜督军理亏了一次,怕了媳妇十数年。

他沉声叹气,“夫人,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夫人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自己这是在护短。

若旁人和督军有仇,别管她对督军有多大的意见,她肯定二话不说护着自己的丈夫。

若丈夫和儿子有怨,那她肯定是站儿子这边。

杜督军知道,想在这儿教训儿子是不可能了。

怎么摔下去的筷子,又怎么拿了起来。

杜聿霖一进屋,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表明上看,琴瑟和鸣。

杜聿霖大剌剌地坐在了杜夫人的手边。

画琅那儿也立刻为他摆上了碗筷。

杜聿霖还记着圣诞节宴会的事情,他抬眼瞧了画琅一下,不动声色。

杜督军倒是看见了他儿子的眼神,还想起了那日他车上的女人。

 他拿筷子敲了下自己的碗,道:“吃完饭跟我去书房。”

杜夫人道:“吃完饭,我要找聿霖说点事儿。”

“夫人!”杜督军很是无奈地嗒了下嘴。

杜夫人替杜聿霖夹了一筷子的竹笋,“吃完饭,你哪儿都不要去,陪我好好说说话。”

“是,母亲。”杜聿霖说着,还朝他爸挑了下眼眉。

杜督军这顿饭吃得心塞,一放下饭碗,就气哼哼地自己走了。

杜夫人觉得自己赢的漂亮,拉着儿子的手,说:“我这儿他爱来不来,来了就休想给我摆脸色。只要他一日不同意改了那门破亲事,我一日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杜夫人门第高,自小就活的随性且任性。

还是嫁了他爸之后,才稍微改了改性子。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杜聿霖自然相信她能说到做到,可他爸那儿偌大的泷城都能玩的转,更何况是哄一哄妻子。

他想了下,加码道:“嫁入杜家,恐怕她们也是愿意的。”

“什么意思?”杜夫人一时没明白过来。顾红梅会急着让顾歆儿嫁杜聿航那傻子?

杜聿霖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

杜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她接过了画琅递来的消失茶,抿了一口,“咣当”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她顾红梅,想得美!我儿子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娶她的女儿。”

杜夫人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杜聿霖哭笑不得地看了过去。

杜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表情尴尬了一瞬,又埋怨道:“你呀你,你要是想娶妻的话,又怎么可能打一辈子的光棍!还不是你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杜聿霖顺口敷衍她,“我若娶了老婆,肯定像我爹一样。到时候,我过的不好,她过的也不好。何必!”

少帅这么说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杯,也不知心里想起了谁。

画琅的脸色暗沉,候在一旁,烦闷地抠着手心。

原以为那个沈南瑗再过不久就要嫁进门了,到时候自己想个什么法子都能叫她日子难熬。

可如今,越等竟越不妙。

夫人可能是想不透这关节,可画琅总忍不住想,以前的二少哪里会关心这些女人的事情。

现在倒是上心,说到底还不是不想让沈南瑗嫁给大少。

偏偏,夫人就信了他的话,一个劲地想把仇人的女儿弄进府。

画琅明里暗里劝了几次,可夫人就是不听。

今早还说:“你瞧瞧那沈家,这半年出了多少事情,沈家的太太没了,听说还没了个姨娘。哎哟,督军是个老思想,最是不喜不祥之人!”

“画琅!”杜聿霖出声道。

画琅正在走神,竟没有听见。

杜夫人不快地道:“画琅,二少叫你呢!”

画琅这才回了神,一脸的惶恐不安,内心却是窃喜不已。

要知道这还是二少第一回叫她的名字。

“二少有什么吩咐?”

杜聿霖却不再理她,而是转了神,同杜夫人道:“画琅也不小了!我手底下的兵,有瞧上她的!”

说的就是那个刘保。

他还是听许副官叨叨的,说的是刘保一见画琅,就入了迷。

“手底下的兵,什么职位啊?”杜夫人一向视画琅为心腹,她的终生大事,就通自家的庶女一般,也是要好生挑拣的。

杜聿霖沉声正要答。

画琅的反应很大,“夫人,我谁都不嫁,我要守着夫人过一辈子。”

杜聿霖似笑非笑地说:“母亲,我看她的心里八成是有别人了。”

这只是给他母亲一个提醒。

杜聿霖也没那个脸觉得这些女人都会爱上他。

不过那日,听许副官说,还是画琅拉走了沈芸曦。

况且这些日子,母亲一直不知他和猫儿的事情。

单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丫头的心思就很复杂。

若是个老老实实的丫头,他自然亏待不了她。

可若是个心思歹毒的……他杜聿霖养鹰,也就只让那一只没良心的啄了眼睛。

杜夫人果然起了疑心,不过碍于儿子在场,她只是深深地瞧了画琅两眼,没有说话。

杜聿霖又和她扯了几句其他的,起身回了前院。

杜夫人的脸色阴沉,唤了一声“画琅”,等到她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儿,拧着她的胳膊道,“我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都给我歇了你的心思。”

这人呐,都是一样。富贵若没有打眼前过,就罢了。

可一旦富贵就在眼前,那心里眼里就都是它了。

这个府里,能让女人持续富贵的,不过就那三个男人而已。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傻子。

不管是哪一个,杜夫人都容不下自己的丫头背着自己有了别样的心思。

画琅真的是叫苦不已,可她又没法子辩解。

二少的心啊,狠起来,哪里会管她的死活。

杜聿霖那儿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躲过了一晚,第二日还是自己送到了他爸的跟前儿去。

杜聿霖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想着先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再去解决外面的。

攘外必先安内。

他可不想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后头他的猫儿成了别人家的。

杜督军意外了一下,夹着烟卷的手一没留意,烧到了手指头。

他皱着眉,将烟头摁在了烟灰缸里,一抬头,对着自己的亲儿子阴恻恻地笑。

“爸,我是你亲儿子。”杜聿霖臭不要脸地提醒。

杜督军心说,这要不是亲的,早就弄死几回了。

就是亲的,才气死了自己无数回。

他心里的烦躁不想说,闷哼一声。

杜聿霖又道:“我听说那位顾夫人下了请帖,要请我大哥吃饭!”

杜督军正烦的就是这件事情。

请帖是半个小时前送进的门。

他那个脑回路,已经闹不懂这些女人想干什么了。

他家的夫人,死命地想让顾歆儿进门。

进门干什么呢?

总归没好事。

而顾红梅原先是死活不提婚约的事情,避而远之。

这下又主动上门!

顾红梅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杜督军还念着顾歆儿爸的旧情。

自己心底也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是个傻子,总觉得不能亏待了旧部下的女儿。

他正纠结的紧。

杜聿霖看准了他爸的烦躁,适时开口,“爸,这事总要有个定论了。若不然,会被旁人耻笑咱们像个女人似的,哼哼唧唧,做事不够阔利!”

“你以为我不想吗?”杜督军闷声道。

“爹是挑花了眼睛,恨不得将两人合二为一。”杜聿霖的心思深沉,面带着讥讽。

杜督军的眉头一蹙,一脚飞踢。

只不过没踢着人而已。

杜聿霖已经跳出了门去,他心里明白,猫儿的事情,他虽然心急,却也仍旧急不来。

若被他爸发现了蛛丝马迹,那这事能成也成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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