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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馆的这个年,过得冰冷水冷的。

沈南瑗疑心下一刻沈家就要垮了散了的时候,沈家却还依然□□着,或许是因为沈黎棠尚还健在。

短短几天功夫,沈芸曦瘦了一大圈,眼窝子都凹陷了进去。

听说是给苏氏守了头七,一粒米未进。

这倒是让沈南瑗对她另眼相看,不管怎么说,苏氏母女的感情做不得假!

谁都知道苏氏的死蹊跷,就是和沈黎棠的冷落脱不开关系,没准儿还与严三娘有关。

沈家的故事,要是写成话本子的话,多半是那种负心的丈夫,痴情的妻。

沈芸曦一天总要哭上个好几次,起初是嚎啕大哭,后来就只会流泪了。

哭了三五日之后,基本只会咧嘴,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沈芸卉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苏氏过世的第八日,沈芸卉捏着沈芸曦的鼻子,灌进去了一小碗稀米汤。

呛得沈芸曦原本已经枯竭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沈芸卉恶声恶气地说:“你也不想想,你死了,某人可是巴不得的。”

某人?

沈南瑗正坐在客厅里,真不是她对号入座。

她甚至觉得委屈,苏氏的事情,她顶多算知情不报,就连推波助澜都不曾。

怎么这口锅,还是降到了她的头上。

沈南瑗撇了撇嘴,心想,也罢,自己就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同沈芸曦一样,沈芸卉也是长在苏氏身边,即便有时候会怨苏氏的偏心眼,但对自己姆妈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不会像沈芸曦那样,哭若是有用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什么问题都很好解决了。

沈芸卉以极其粗暴的手段,制止了沈芸曦自暴自弃,嘱咐她要不想死的话就好生养着。

毕竟身体是“战斗”的本钱。

她叹了一口气,又交代了春萍好生看着大小姐。

这才走出了家门。

门口的天和沈家院子里的天,明明是一样。

可沈芸卉就是觉得外面的空气更清新,一离开沈家,她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我以为你这阵子都不会来。”安禄穿着格子纹的灰白衬衫,罩了一件过膝的黑色的羊毛大衣。

一如既往的精致体面,那眉梢轻轻皱着,显然也是知晓了她家最近发生的事情。

沈芸卉的目光在寻到书店角落卡座里的男人时,脚步不由加快,然而听到他这话,又不由黯然,“我在家里待着,只怕是要喘不过气来了。”

安禄笑了一下,站起来道:“那好,我为我的考虑不周跟你道歉。为表示我的诚意,我请她喝咖啡。”他知情识趣地转移开了话题,书店的对面有一个咖啡店。

和他相处,沈芸卉自然是愿意的。

两个人移步进了咖啡厅,安禄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又道:“学校下个月就要开学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沈芸卉坐在安禄的对面,透过玻璃窗,有不少路过的女子大胆放肆打量他。想必是受他英俊的外貌所吸引。

这样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和自己在一起,沈芸卉的心底多少是有几分期盼和隐秘欢喜的。

少女的情窦初开,或是一眼定情,又或是日久生情,安禄把两者都占了。

然而沈芸卉却不知道安禄对自己有几分心思,这份欢喜便转为了落寞,恰是女孩子动心的表现。

“开学以后老师还在一年级教学吗?”沈芸卉其实想问的是他还要教那个沈南瑗么?不过婉转了些。

安禄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提醒,在点头之后,问了道,“你妹妹可还好?”

“老师问的是我哪个妹妹,我那嫡亲的妹妹尚不知所踪。”沈芸卉神色倏然一变,虽然极快掩饰了过去,但不可否认,安禄这般明显关心沈南瑗的举动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可那样生硬的话是有些失礼的,于是,沈芸卉极力压下了那一股不快又道:“南瑗妹妹跟我们家情分浅薄,不管是我姆妈过世,还是二姨太过世,我都没见她有伤心的情绪,这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话说的隐射,不过是在说沈南瑗生性就冷血寡情。

果然,沈芸卉看到安禄皱了皱眉,她也不着急,收了话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咖啡。

家里的氛围死气沉沉,而想从安禄这儿获取点慰籍,眼下似乎也陷入了阻断,因为安禄能给予她的,和她想要的根本就不一样。

她思忖了片刻,倒是第一次理解了姆妈想要除掉沈南瑗的那份迫切的心情。

想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身心凉薄的果然是她,事不关己时,她对沈南瑗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

即使,芸芝是因为她才不知所踪的。

沈芸卉思付了片刻,才又道:“家里正值多事之秋,而我那妹妹,似乎也有许多秘密。”她拣沈南瑗的事情说,她知道只有这样安禄的注意力才会重新回到她的身上。

尽管心底暗暗含恨,但面上却仍得装作云淡风轻的。

“这话何解?”安禄放下了咖啡勺,不解地问。

“就在前几天,南瑗妹妹乡下的奶娘来了,一开始还同我们说了许多妹妹的趣事儿,七零八落拼凑起来,却是和现在的南瑗妹妹并不一样。二姨太说南瑗妹妹不像是乡下来的,我们也觉着不像。不过后来,这事就过去了。可并没有过几天,二姨太就莫名其妙地自己洗澡淹死了。

我爸觉得对妹妹有所亏欠,对她的要求大体上都予以满足,她要回家便回家,设的门禁对她并无作用。可去向,却没有人知晓。

我们姐妹几个即便是想亲近,都寻不到法子。”

沈芸卉说的话七零八散,可拼凑起来,没有一句是说沈南瑗好的。

她是经过深思熟虑后说的,句句指向沈南瑗的怪异,只为了引起安禄的好奇和恶感。

谁知安禄听完,抿了口咖啡,态度却有些冷落了下来,“南瑗从小养在乡下,身边除了奶娘,没有一个亲人。她只身寡人回到城里,肯定会有诸多的不习惯。你们是一家人,好好沟通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沈芸卉闻言一怔,原以为会引起的追问并没有,反而被一通说教。

安禄这是在指责她没有尽到姐姐的责任?

这令她意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又想起了姆妈说的,沈南瑗和那个杜二少不清不楚。

原想脱口而出,可又生怕给安禄惹上了麻烦。

沈芸卉欲言又止,接下来的话题,即使是安禄故意往沈南瑗的身上扯,她也不再开口多说一句。

一杯咖啡喝完,沈芸卉又去了书店,拿了补习的课业后,离开了。

殊不知,在她离开之后,安禄就着桌上的纸,用批改用的红笔写下了沈南瑗的名字,并望着出神久久。

他要的答案,或许不久就会有了!

——

沈南瑗和江潮约定了时间见面。

毕竟江潮还欠她一个答案。

怎么说她也算是给江潮那边递了看起来非常正经而且有用的消息,但是,江潮那边,居然不给消息反馈!

说起来自己还跟那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呢!女人有木仓,她始终觉得不安。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聿霖的意思。

有了上一次,差点被督军堵在了营所的经历,她肯定不会再主动去找杜聿霖那厮了。

找了也没用,他有的是理由搪塞她,也有的是手段来揩她的油。

揩油这种事情,若她顺从,那就成了男女**。

沈南瑗顺利地将江潮堵在了他的赌|坊。

江潮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来似的。

不待她问,就摊了手说:“沈小姐,我顶多算泷城的包打听,脱了泷城的事,往天京那边靠了接触不全面。”

说着,他还停顿了一下,扯着嘴角,笑的很玄妙:“但有个人一定能知道。”

沈南瑗闷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嘲讽道:“江爷,你好歹也是堂堂青帮的爷,不说一言九鼎了,这言而无信……就是你青帮立世的根本吗?”

江潮笑容顿时一收,面色悻悻:“沈小姐,我青帮在泷城就是再牛,也牛不过一手遮天的杜少帅。”

沈南瑗要还猜不到那天杜聿霖在的话,她就真成傻子了。

难怪那天在赌坊的附近碰到他后,他整个人阴沉着脸,透着古怪。

再一想她当时跟江潮再三交代不要告诉杜聿霖的话语,一抬头,狠狠地朝江潮瞪了过去。

这人,当时若给她一点提示……不过转念便想明白了,江潮是杜聿霖的人。

她借了人家的人,难不成,还指望着江潮给予她忠诚?

“你想干什么——”惨叫声从赌坊二楼传了出来。

沈南瑗面无表情,踩着五寸高的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杜聿霖那大变态一早都知道的事儿还跟自己端着,不就是指着自己去求他告诉!

他、做、梦!

沈南瑗站在

赌坊的门口,深吸了一口长气。

对面负责保护沈小姐的吴茂,好死不死地在这时候露了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向视他若无物的沈小姐,忽然狠狠地瞪了瞪他。

吴茂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只觉脊背都升出了一股寒凉之气。

人都是会成长的。

成长之后的吴茂,且是知道这位沈小姐是少帅跟前儿的大红人。

啊,要不要问问沈小姐发生了什么?

吴茂踌躇了一下,在工作记录的小本本上记下了——正月初六,沈小姐走出了赌坊,不太高兴。没准儿是因为赌坊的江爷,惹了她生气。

江潮正站在窗户下,往外看,也不知道是风太大了,他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

第二天,沈南瑗收到了来自督军府的请帖。

请她初八过府用餐。

只邀请了沈南瑗一个,在离婚期尚还有一月余的时间。

沈南瑗的兴致不高,沈黎棠却是很高兴,他认为这是督军对两家关系稳妥的表示。

初八的大清早,就让李氏叫了沈南瑗起床,好好捯饬捯饬。

还特地嘱咐:“南瑗啊,穿的喜庆一点。”

沈芸曦的脸色顿时僵硬,仿佛苏氏的事,随着身入黄土就都不存在了。

继女难道就不用戴孝了吗?

她的疑问并没有出口,沈芸卉狠狠地掐了她的胳膊。

要是以往,她肯定要嗷嗷大叫。

可如今,她只是看了自己二妹一眼,就知道了她的用心。

这个家因为沈黎棠的风流和无情,只呈现着表面上的‘欣欣向荣’,骨子内里早已经开始腐烂。

没人会真心对她们姐妹好。

即使沈黎棠是她们的亲爸。

那就只有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沈南瑗有她自己的主见,没依着沈黎棠穿上一身红,也不打算给苏氏戴孝。

她穿了件水波蓝的衣裳,打扮的岁不算隆重,但也得体。

奇怪的是,沈黎棠一大早起来,也是西装笔挺,还特意刮了胡子,容光焕发的样子,显然也是要出门去。

当然不可能是硬塞去督军府的。

严三娘一身黑色暗花的旗袍,小声地提醒:“老爷,是时候去码头了。”

沈南瑗对严三娘还是有了些了解的,此人目标明确,行事有章程,与她没什么私人恩怨,自然不会和她起什么冲突。

若有了利益冲突,只怕她会像处理二姨太和对待苏氏那样,毫不犹豫对自己下手。

是以,沈南瑗是一直提防着的。

她即使听见了“码头”两个字,也没有刻意去打听。

眼看着严三娘挽着沈黎棠的胳膊,出了门,陷入了沉思里。

“督军府请你过府吃饭,你别真放开了吃。你看大小姐二小姐她们,全都是太太照着名媛闺秀培养的。吃饭,见人说话都还是有些讲究的,你去了也讲究些。回来我给你留宵夜吃。”李氏不放心地交代。

沈南瑗那点子思绪就被李氏发愁的样子给搅和散了,“三姨太,我这又不是头一回去。”

“你就当我多想,总之去了督军府,哪儿哪儿都注意着点,都说宅门府邸越大规矩越森严,你可当心。”

“行,我知道了。”

沈南瑗没想督军府的规矩,只抬了下手表,一看才七点不到的功夫,心说,吃个晚饭至于一大早就来接人?

门口的下人来报,说是督军府的人来接了。

沈南瑗接过了李氏递来的手包,转身,正好看见门口西装笔挺的那人。

杜聿霖就站在沈公馆的门前,打量沈南瑗吃惊的表情,不厚道笑了。

一摸口袋,“给,压岁钱。”

沈南瑗手里被塞了一个红色的利是封,她捏了一角只觉有些薄,却仍是麻溜地收了。

“杜二少,新年好呀!怎敢劳烦二少亲自来接!”

“沈小姐,新年好!”杜聿霖说话的时候,眼神清亮,似乎还带着笑。

杜聿霖不可能在沈家的门口变身狼人,只等把小猫儿逮进车里,这才不忿地道:“你男人来接你,是多正常的事情。”

沈南瑗给吓一跳,乍听见这种中二台词实在是没忍住,嫌弃的恨不得挪到车子外面去。

杜聿霖就知道她肯定对自己还是避若蛇蝎,闷哼了一声道:“猫儿,不要跟我耍小聪明。我可以放纵你,但你知道放纵也是有限度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你记不住的话,我就会像现在一样,我会时刻提醒你。”

沈南瑗心说,他还能怎么提醒!

刹那间,杜聿霖的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扣住了自己的后脑,唇上就落了他霸道狂乱的气息。

前头的许副官早就见怪不怪,迅速发动了汽车。

杜聿霖的吻一直持续了很久。

像是饿急了的人,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似的。

沈南瑗起初还会挣扎一下,但挣扎要是有用的话,那对方可能就不叫杜聿霖了。

杜少帅的霸道,是不容任何人挑战的。

她越是挣扎,他便亲的越是凶狠,直到她逃都没力气逃。

男人的眼睛细长深邃,比女人还要漂亮。而在一眼不错望着她的时候,能给人用情至深的错觉。

沈南瑗正在胡思乱想,嘴上的力道陡然松开,耳边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声音:“闭上眼睛。”

沈南瑗没好气地说:“不闭!”她又不陶醉,干嘛要闭。

杜聿霖微微蹙眉,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吻技有那么差?

那既然差的话,那自然是得好好的多演练演练了。

是个男人或许都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对?

这就好比两人刚刚上完了床,女人嫌弃地看一眼男人的小弟弟。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沈南瑗是有心想要打击死他。

可没能想到,杜聿霖那个变态再一次俯身压了过来。

这一次亲的,比上一次还狠。

只吮的她舌尖发麻,出口的话语,全部变成了呜咽声音。

沈南瑗好不容易从脚踩棉花的失重感清醒过来,即刻就跌进了杜聿霖的眼眸里,那眸子里有个她,面颊绯红,眼神慌乱。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自己,心兀的跳乱了一拍。

她气愤又慌张地把人推开,别过了眼睛:“杜聿霖,你是不是有病!”

良久,沈南瑗听到一声轻笑,是从杜聿霖那发出来的。

他说,“以后要是不想听到你说什么,这法子挺管用。”

还别说,这句话比警告都管用。沈南瑗小声嘀咕:“不要脸!”

就这一路功夫,许副官已经把车开到了松江码头附近。

若不是因此,杜聿霖也不会这么痛快就饶过了她。

隔着老远,能看到码头上翘首等待的许多人。

杜聿霖递了一个望远镜给她,又伸手一指。

沈南瑗接过了之后,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正好看见往海面上那大船张望的沈黎棠,很显然他也是在等着接什么人。

沈南瑗又看了一会儿,那大船正在抛锚。

她狐疑地放下了望远镜,一语不发地将身旁的男人看定。

杜聿霖知道她想问什么,故意吊她胃口道:“接的人,同你有关系。”

沈南瑗知道他卖关子的意思,不就是等她问嘛。

像这种或许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沈南瑗“不耻下问”。

她硬声道:“什么人?话说一半,你有意思没有?”

“按照辈分,你得唤她一声姨母。”杜聿霖露出了得逞的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意有所指地说:“只要你问我,我都能告诉你。”

沈南瑗觉得这是在影射她找江潮还想瞒着他的事儿。

小心眼子。她在心里嘀咕。

她再一次举起了望远镜,只见无数的人从大船上下来。

一个穿着一袭黑色齐脚踝大衣的女人,带着一顶蕾丝宽帽檐的帽子,虽瞧不清楚她的五官,可一举一动却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她看见沈黎棠的那一刻似乎顿了下步子,紧跟着才缓慢地走了过去。

而沈黎棠笑的很是开心,殷勤地上前,一把接过了她的箱子。

不用说,这位就是白家庶出的二小姐,原主生母白氏的妹妹。

白氏已经过世了这么些年,沈南瑗也回到沈家了这么久,从没有听沈黎棠提起过这位白秋寒。

她本以为,这是早就不相往来了。

看来,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一行人说说笑笑上了沈黎棠的车子。

沈黎棠好色。

而小姨子这种暧昧的角色,实

在是容不得沈南瑗不多想。

“好了,该看的看完了,去督军府。”杜聿霖后面那话是同许副官吩咐的。

车子再一次启动。

沈南瑗稍显得沉默了些。

“严三娘是什么人?”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得问到他这儿。

沈南瑗叹了口气。

“细作。”杜聿霖迎上她不满的目光,轻咳了一声,“也是家奴。”

杜聿霖这才跟她细说起蛇图腾。

原来天京就是集权中心,而其中三大世家渗透军阀势力使得局面更加复杂。蛇图腾是属于龙家的,三大世家之首,家世实力不可测。

泷城山高水远,握着丰富的矿藏资源,多少人想啃却啃不下来的肉骨头,皆因为杜家,杜督军,杜聿霖乃至杜家的军队,想动必然先咯了牙。是以这些年,天京那边似乎改变了战略,放细作探底成了各方势力努力的目标。

“那个朗华就是个高级细作。”杜聿霖说完,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沈南瑗一听,知道他必然是清楚她和朗华的几次交流。

“这种机密的事跟我说干什么。”沈南瑗颇没好气,说实话,知道越多命越短这道理她还是挺信的。

朗华究竟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她并不想知道,何况她也不觉得朗华会害她,她的直觉大多数时候都挺准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上了我船,跑不掉了。”杜聿霖轻挑着眼皮,似乎能一下子看透她的内心。

沈南瑗闻言,直皱起了眉头。

杜聿霖又想亲她了。

可是,督军府就在眼前。

杜聿霖亲自把沈南瑗接到府。

同样接到邀请的顾歆儿却是一个人坐黄包车来的,天寒地冻,把人的脸色都给冻得不大好。

好死不死,双方在督军府门口碰了头,气氛有些尴尬。

沈南瑗则是意外,她没想到杜督军还邀请了顾歆儿。

而这事,杜聿霖没说,所以挨了沈南瑗一记眼刀。

“聿霖哥哥,沈小姐,你们是……”

“碰巧。”

“我去接的。”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对视,说了碰巧的沈南瑗一点没被对方指责说谎的心虚,反而恶狠狠瞪了回去。

顾歆儿这么一个大活人反而被这样忽略了过去。

她心底不忿,看着两人之间萦绕的旁人难以插入的默契氛围,醋海翻涌,却冷不丁看见了沈南瑗口袋那露了一角的利是封,“这是聿霖哥哥准备的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啊。我记得当时给我的,我都换了糖吃。”

顾歆儿的神情颇为怀念,说到的小时候是沈南瑗不知的,仿佛想借此扳回一城。

沈南瑗抬眼朝她看了过去,大约是女人了解女人,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机。

她笑而不语,抬脚向前。

顾歆儿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看向了杜聿霖,“聿霖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让沈小姐不高兴了?”

“有么?”杜聿霖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顾歆儿怔了片刻,又抿嘴笑了起来。

却听杜聿霖又道:“来个人,带顾小姐去见夫人。”

顾歆儿的脸色白了一瞬,强笑说:“不是应该先去见督军的吗?”

“哦,我爸这会儿正在处理公务。”杜聿霖微微点了下头。

一旁站立的下人,朝着顾歆儿弯腰,做了个“请这边走”的动作。

顾歆儿还是不死心,她出言问前面的沈南瑗,“沈小姐要不要一起去。”

沈南瑗可不想跟她一道,正想着怎么回应。

杜聿霖直白地道:“哦,我还有些话要和沈小姐说。”

顾歆儿顿在原地。

杜聿霖冷笑:“怎么,不可以吗?”

顾歆儿被这个笑吓得遍体生寒,她干笑:“想必聿霖哥哥和沈小姐有正事要办,那我就先去夫人那儿了。”

她步履匆匆地跟着下人走了。

杜聿霖留意了猫儿的反应,心底又记起了上次照片的事儿,脸上浮现出了笑意:“这就醋了?”

“什么醋?”沈南瑗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面上也维持着得体笑容。

两个人就站在走廊下说话,不过叫谁看了,也传不出任何风言风语。

毕竟督军一直倡导废除旧时代的那些恶习。

可杜聿霖就是觉得他的猫儿在跟他闹别扭,别扭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顾歆儿。

心里有些暗爽。

“给你的,和给旁人的一定不一样。里头装的一定是你想要的,打开看看。”他罕见温柔地说桌,指了指她口袋里的利是封。

沈南瑗一心想摆脱杜聿霖,她动了脚,道:“我回去再看,就不劳二少带路了。”

“猫儿。”杜聿霖拦住了她的路。

这一番来去,可就比站在廊下说话碍眼多了。

沈南瑗赶紧停下了脚步,往后退了一点,仍旧与他保持了距离,却不得不妥协道:“现在看。”语气里有无奈和烦躁。

沈南瑗硬着头皮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拆了封口看。

掉出来一张硬卡纸,还有一把钥匙。

灰蓝色的卡纸上面什么都没有,角落有个大写的数字贰。“这什么?”

“我有一个调查科。”杜聿霖笑,“你以后可以随时支配这个调查科。”

沈南瑗错愕,“贰是什么意思?密码?”

“第二权限人。”杜聿霖看她,眼里有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凡是你想知道的,你能知道的,都可以查得到,有备无患。”

沈南瑗还沉浸在第二权限这一词里。

杜聿霖把他的调查科让自己用?哪怕调查科最后是受命于他,这份礼,她也觉得是分量沉重了。

“还有康山别庄的钥匙。”杜聿霖欣赏着小猫被礼物惊呆的样子,“你要想去,随时去。”

鬼才要去。沈南瑗想吐这句的,可在迎上杜聿霖的目光时不期然就卡在了喉咙里。竟然荒谬的有了一种,他能把可以许的都许给自己的错觉。

可是,她想要的是自由。

阳光纷呈落在了树梢上,叶子缝隙。洋洋洒洒。

少女的侧颜染上了橘黄的柔光,细腻而美好,沈南瑗经过了深思熟虑后说:“谢二少抬爱,这两样并不是我所需要的。而我想要的,怕是二少不会想给。”

她垂下眼眸,不知道为何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反而轻快了不少。

良久,杜聿霖幽沉的目光凝落在她身上,“那也未必。”

大抵是发现她的狐疑目光,杜聿霖冷测测一笑。

“毕竟,来日方长不是么。”

就像是谁能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么只小猫儿手里,未来,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杜聿霖是个务实的人,早前是自己想不通,可如今他就是再迟钝,也想明白了那只猫儿对他来说,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但凡是他认定的,那便是牢牢抓了不放。

凭什么他都动心,这小猫儿还想全身而退。

休想。

沈南瑗不知为何他的眼眸亮的发光,那深邃的光华直射过来的时候,让她忍不住心惊肉跳。

她害怕变数,更害怕……杜聿霖此刻认真专注的神情。

那张硬卡纸似有千万斤重。

被杜聿霖紧紧地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

督军府的饭或许是好吃的。

听说厨师的祖父还在皇家做过御厨,祖传了一身的好厨艺。

这么明显显摆的话语,自然不会杜夫人或者杜督军说的。

而是杜文玲拉着顾歆儿的手,坐在饭桌前,小声嘀咕的。

十八样菜式一端上来,沈南瑗只拿眼睛一看,就瞧出了与沈家的饭食高低之分。

沈家的按理说已是不错,可这里的更加精致,从摆盘到色泽,再从香味甚至到温度,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无不让人垂涎欲滴。

督军府的人口并不简单,督军一共有六位姨太太。

只不过,杜家请客的时候,从不让她们露面。

是以,今日这一桌除了杜家自己人以外,也就只多了沈南瑗和顾歆儿。

杜文玲挨在顾歆儿的左手边坐着,而沈南瑗落脚的晚,坐在了顾歆儿的右手边。

对面依次坐着杜聿航和杜聿霖。

杜督军做了主位,杜夫人挨在他的旁边。

杜夫人命人开了一瓶红酒,亲自给督军满上了之后,笑着招呼道:“今日就是家宴,歆儿和南瑗不必紧张。”

“好的,夫人。”顾歆儿得体地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也不晓得是谁,刚刚在自己的院落,对着她一口一声“顾小姐”。

这会子,在督军的面前,倒是显得亲昵起来了

果然如她姆妈说的,这位杜夫人惯会在督军的面前演戏。

可演戏,谁不会呢!不过是在脸皮上罩了层端庄大气的面具。

杜夫人将红酒递给了画琅,命她给其他的人都斟上。

画琅拿着红酒,先是给大少和二少满上,转了一圈,直接隔过了杜文玲。

杜文玲原本还满怀着期待,现下失望的不得了,她拿着酒杯,哀求道:“爸,我今日就喝一小杯可以吗?”

杜夫人笑:“瞧你那个小酒鬼样!也不知是随了谁!”

杜督军哈哈笑了起来,“女儿像爹!今日高兴,叫她们这些小的也喝上一小杯。”

督军的手指了指杜文玲和沈南瑗。

杜文玲眉开眼笑地说:“谢谢爸!”

顾歆儿听了这话,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与青春逼人的沈南瑗相比,她是显得成熟了。

可人就是这样,这儿若是不足,那就在其他地方找补。

瞧那个沈南瑗就是个闷雷子,这都多久了,只顾着自己吃。

顾歆儿夹了只大虾,细细的剥了皮,送到了对面的杜聿航碗里,“大少,吃虾!”

杜聿航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顾歆儿含羞带怯地说:“不客气!”

转头又夹了几只虾,分别剥给了杜聿霖和杜文玲。

杜文玲夸张地道:“歆儿姐姐,你这么贤淑,谁要是娶了你,真的是有福啊!”

这话正中杜夫人下怀,她故意清了下嗓子,还偷偷地用脚碰了碰督军,示意他快看。

吃饭的时候,杜督军不想聊这些事情,更何况是当着顾歆儿和沈南瑗的面。

他假做未见,只抬了头客气地和顾歆儿道:“歆儿,你也吃,不用管他们。”

“好的,杜叔叔。”

不管是从称呼上,还是其他方面,顾歆儿都做出了一副碾压沈南瑗的做派。

她落了个自得,没有压力地将大厨精心做出来的十八样菜式都品尝了一遍。

酒足饭饱,心情愉悦。

若不是,那个杜聿航突然也学顾歆儿的做派给她剥了只虾的话,她一定会更加愉悦。

沈南瑗瞧着碗中多出的那只色泽红艳的虾仁,冲杜聿航道谢:“谢谢大少!大少,自己吃就好。”

杜文玲转了转眼珠子,压下了心头的不满,道:“大哥,你也给歆儿姐姐剥一个啊,人家都给你剥了,没顾上自己吃。”

杜聿航闷声道:“我看她自己会,还剥的那么好!我是看南瑗不会剥,才给她剥的。”

沈南瑗是嫌麻烦,只夹了红焖虾的配菜尝了尝味道。

她很干地扯了下嘴角,一抬头,正好对上杜督军若有所思的眼睛。

这顿饭吃下来,菜式是好吃的,但是心累无比。

唯一庆幸的是,杜聿霖没有作妖。

沈南瑗原以为,他定要在桌子底下捉弄自己来着。

没曾想,人家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

不像杜聿航不吃葱蒜,还不吃辣椒。

杜聿霖不挑食,什么都吃。唯独顾歆儿给他剥的那个虾,留在了碗底。

一吃完饭,杜夫人就叫了顾歆儿和杜文玲去她院子里打牌,故意将沈南瑗撇下。

杜文玲很是得意的从沈南瑗的身边趾高气扬地走了过去。

只看那表情,沈南瑗便知道,她心底想的。

不过是以为她像沈黎棠削尖了头想嫁到杜家,现在出现了“劲敌”,想看她的笑话。

沈南瑗的心底自然很不屑,她思前想后,都觉得今日督军的态度很有意思。

而杜夫人那里就做的更是明显了,她在故意抬举顾歆儿,不论是什么目的。

与一开始提出顾歆儿和大少有婚约时不同,想必是夫妻本就一体,虽然杜督军没有明确的表示,那是不是说他肯定也动摇了?

吃饭时的场景还在杜督军的脑海里,他深思熟虑,跟杜聿霖说了声:“老二,替我招待南瑗。”

又一指屏风后面:“老大,跟爹进来。”

“有什么事吗?”杜聿航偏着头问。

“进来,爹有话要问你。”

杜聿航不大高兴,却也不清不愿地跟了进去。

那屏风是东阳木雕花格的,透过一个一个格子,可以清晰地看见两边的情形。

杜聿霖的耳朵是经过训练的,要知道什么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他。

他就是凭着这双耳朵,不知躲过了多少次暗杀。

最厉害的一次,他在楼上,就听到了楼下推动木仓栓的声音。

更别说这离的并不算太远的父子交谈。

杜聿霖仔细听了一会儿,微微皱了眉头。

转头一看若有所思的沈南瑗,他以手指了指茶杯,声儿不大地说道:“你猜我爸和我大哥会谈什么?”

沈南瑗撇嘴,“总不至于是聊飞机和大炮。”

杜聿霖咧了嘴笑,又问:“那你今日有何感想?”

“没有。”沈南瑗嫌他聒噪,不大想和他聊。

她扭过了身子,双眼直视着中央的一盆红色牡丹花。

如今可不是牡丹花开的时节,想来是烧了暖盆子,提升了屋子里的温度,才使得牡丹提早了两个月开花。

沈南瑗的眼睛里有花,心里却根本没有。

就在杜聿航踏进屏风后面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翻腾出了一个念头,那念头乍起的时候,吓了她自己一大跳。

可念头一旦跳了出来,她就是费劲了力气,也按捺不下。

先前可没敢这么想过,只一心想要逃。

可讲真的,逃婚说起来还是怯懦的。

只是武力值不对等的情况下,怯懦是活命的唯一法子。

可今时今日又有不同。

沈南瑗很是紧张,她觉得自己似乎要抓住什么机会似的,手心湿哒哒的,浑身躁动。

杜聿霖不知她想了什么,如此出神。

不动神色地动了动脚,踢了她的脚尖一下。

沈南瑗回头瞪他一眼,还没说话呢,屏风后面的杜聿航就跑了出来。

沈南瑗下意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杜督军紧跟着也出来了,他张开了口。

沈南瑗将他想说的堵在了口中,忽略了杜聿霖制止的眼神,大着胆子道:“督军,我想和您谈一谈。”

杜督军倒是迟疑了片刻,一转身,又走到了屏风的那一边。

沈南瑗跟了进去。

“督军可是在我和顾小姐之间拿不定主意,又想着询问大少的意见!”沈南瑗一到了屏风的后面,迫不及待将在心底过了几遍的话,说了出来。

“督军可否听我一言。”沈南瑗不带他反应,趁热打铁:“我愿成全大少和顾小姐。”

沈南瑗的身体里像是过了道电,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激动,仿佛自由就在眼前。

没有谁敢拒绝他做出的决定。

杜督军微眯了眼睛,看着眼前姿容俏丽的女孩。

杜督军的沉默,让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沈南瑗的心里一咯噔,难道说自己的判断出现了问题?

不应该啊,督军夫人想要的大儿媳是顾歆儿,那个顾歆儿又和大少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怎么看,她都应该是出局的那一个。

沈南瑗出了一后背的凉汗,这时,耳边才响起杜督军的声音:“你不想嫁给聿航?”

事已至此,沈南瑗豁了出去,“我若说想嫁,督军当真会相信吗?”

她扯了下嘴角,自嘲地笑:“我与大少以前并不相识,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的父亲想要攀附权贵,将我推了出来。我若说我想嫁给一个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那么我想嫁的也不过是他能给我带来的荣华富贵……不是吗?”

杜督军知道,这一点,她说的是实话。这也叫人之常情。

若是有人让他娶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女人,他可能首先衡量的也是那个女人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便利。

他心底的愤怒消散了一些,越发地觉得他这个算命算出来的儿媳,是个妙人。

既然没了先前的怒气,他也多了些许的耐心。

杜督军翘脚而坐,还指了指旁边红木的雕花椅子,示意沈南瑗坐下说。

天知道,她是怎么才克制住不颤抖的。

沈南瑗害怕自己一旦坐下,会不停地发抖。

她仍旧倔强地站着。

杜督军也不强求,道:“你进城也有半年之久,与聿航难道就没培养出感情吗?”

沈南瑗深吸了一口长气,如实道:“不瞒督军说,我对杜家只有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红包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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