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黑,雨声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路面上,发出叮咛声。街道两边挂着的彩灯变幻莫测,与两旁的广告灯箱交相辉映,周围店铺的玻璃窗上画满了圣诞涂鸦。
一群少男少女戴着圣诞帽欢乐的追逐、嬉戏着,一个女孩哈哈的笑着,跑到了前面,突然,女孩脸色骇然的跑了回来。一个戴毛线帽的男孩上前搂住女孩的腰亲热的问:“彩玲,怎么了?”
彩玲颤抖的指着前方道:“那里有个精神病人。”
少男少女停止嘻笑,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女,用红头绳扎着零乱的马尾,脸大半被落下的碎发遮盖。大冷天,穿了一件宽大破旧的蓝碎花小棉褂,肥大的灰布裤子大半已是溅上了泥水,两只白网鞋张着娃娃口正在吞食着寒气。少女因为寒冷,双手抱在胸前,头半垂着,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
另一个女孩尖叫一声:“啊,真的耶!还在自言自语,会不会打人啊?快走开些!”
“滚开!”男孩拿了手中的夜光棒驱赶着少女,“滚开些,小心我揍你……”
少女却似是未听见男孩女孩们的话,继续说着话与这群少男少女擦肩而过:“鬼鬼,今天是平安夜么?你看那些面具好漂亮啊,我也想要一个,可是一个得五块钱……”
“得了,”一个稍长的女孩听清了少女的一些话,有些不忍的道,“我们走吧,看样子是疯了被家里人扔掉的吧,真可怜啊。”
“鬼鬼,你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嘛,真是的,我很冷的。”少女停止了脚步,对了路灯说着话,“你明知道我就只有死去的哑巴娘留下的这一件棉衣……。”
那个男孩发现了路边的一根木棍,抄了起来打在少女身旁的水坑上,大声骂着:“滚开!疯婆子,小心些……。”
“行了,”稍长些的女孩把男孩拉着走开了,“我们走吧。”
我被突然横空溅起的一片泥水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到了愤怒的男孩和他身后正抖瑟着的女孩们,心中泛起了一阵歉意,我一向很克制自己的,刚才是有些失态了,也难怪会着吓着这些娇嫩得像花一样的女孩,更多的是我惹不起这群城里的小太岁们,我向前让了一步,与鬼鬼并肩站着,和她一样望着前面的车水马龙的路面。
鬼鬼是一只鬼,所以除了我以外是不会有人看见的。
我今天很倒霉,被学校宿舍老师赶出来了,被餐馆老板辞退了,身上只剩下最后的五十块钱。最糟糕、我最担心的不是会饿死在街头,而是如果我挣不了钱拿回家,那妹妹梅馨儿就会没有钱交学费而缀学,还有我那驼背老养父也会没有看病的钱,在这个冬会很难过。
不过,这对于一个生于被隔壁的神婆王大娘算出可能是生于阴年阴月阴时生的人,这种倒霉事也许在我的人生中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所以我没有多少伤心,不过我还是很沮丧、很落魄。
不过,幸好,我的身边还有个最好的朋友,尽管它只是一只鬼,而对于我而言,鬼更可亲、可爱。就在今天我流浪街头不知去向何方的时候,鬼鬼带着我来了这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鬼鬼决不会地的放矢,可惜它不会说话。
“算了吧,”我冷得吸了一下鼻涕,边继续向前走去,边对梅梅道,“我们还是先去找个住处吧,老在这里呆着……”
“安妮!”
肩上忽然传来一阵暖意,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传来。
我转过头去,一张干净、惊喜的脸映入了眼帘,而只一瞬,那张脸上的惊喜退去了,换成了失望与冷漠,肩上的温暖慢慢的消失了。男人将手收回插进裤袋里,礼貌的道:“对不起,认错人了。”
很快,这个男人便从梅朵的视线里消失了。
只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全都是这个男人,他很干净,就像是直接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的轮廓,还有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水,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在这样的人面前,卑微的我本能的想钻进脚下的下水道中隐藏起来,在这样的人面前,我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但是,也不知是看到了旁边着急得手舞足蹈的梅梅,还是今晚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赖上他!
人的命运往往在人产生邪念的那一瞬间便定格了,谁会知道,一时的恶念会得一生的报应?
我是个行动派的人,想到的同时便会把雷厉风行的实施,我一甩脸上的碎发,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拦上了正在开车门的男人,拉着他的一只臂膀,祈求的望着他,哽咽着:“很冷,我很冷……”
刚才虽是那么分分钟钟的时间,但这个装可爱、可怜的情景却在我的脑里演练了无数次,以前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过,一些有钱人是很喜欢发点善心的。
但是,我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同情和怜悯,冷漠的脸似是遇到了春日阳光,融化下来,露出丝丝温柔来。那只温暖的大手再次触上了我的肩,轻拍几下,拉开车的后门,轻轻的道:“好,我们回家吧。”
回家?好奇怪的用词,我能拒绝吗?没时间来考虑,抑或是我贪恋肩上那一抹温暖,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顺他的手上了车。
究竟谁被谁算计了?坐在车上,望着前面开着车一言不发的男人,我在脑海里反复思索。
“先生。”
看到车开出了繁华的市区,走到了城郊,再到后来,车辆渐渐少了,逐渐只剩下我们这一辆行驶在蜿蜒的盘山路上,我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透过座位中间,鼓足勇气颤声道:“先生,我想找份工作,你能帮忙吗?”
男人长长的睫毛眨巴了一下,望着前面一言不发,我等待了片刻,心虚的缩回身子。
“你读书吗?”
声音乍起,虽然是很轻,很柔和,胜过女人,但我被吓得不轻,还没落座的屁股瞬间被弹了起来,恭敬的答道:“是的,我在XX卫校读中专一年级。”
“你可以不工作,”我的恩人道,“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显然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姐不卖身的。我强压着怒火道:“谢谢先生,我可以洗盘子,扫大街,我可以给人当帮佣,但决不会做一条蛆虫。”
“我知道了。”男人半天方答道。
“谢谢先生。”
“别人都叫我苏,你也可以这样叫我。”男人又道。
“是,苏先生。”
“我姓叶,”苏纠正道,“前面是我们叶家的老宅,很缺人手,我跟管家说一声,你就在那里做事。如果有困难,你让她打电话给我。”
“谢谢叶先生,谢谢叶先生。”
我感激得眼泪一冲而出,今晚有饭吃、有床睡了,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