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唐槿圆心口有小鹿在撞,撞着撞着感受着额头上没有了刘海儿庇护,忽然一顿,忙把他撩着她刘海儿的手扒拉了下来。
火急火燎的。
在把商晋的手指拨弄下来以后,她看着有些不解的他,清澈的目光里颤动着警惕,抬起手来护住了自己的额头:“头可断,血可流,发际线不可露。”
“……”
唐槿圆之所以会这么在乎自己的刘海儿,是顾绾绾的一句话让她上心了。
顾绾绾说她“奶攻奶攻”的。
奶的地方在五官和线条柔和的脸型,攻的地方在露出额头的发型和穿在身上的西装。
唐槿圆听得云里雾里。
但是顾绾绾都已经被她那个圈子里的人喊“咕老师”了,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想来想去,发际线一定不能露!
这是她要把自己“奶攻奶攻”的男装形象从商晋的脑海中完全抹掉的最后的骄傲与倔强。
……
进奶茶店以后,唐槿圆点了一杯芝芝莓莓,加冰。
等芝芝莓莓到手,唐槿圆问商晋:“你要喝吗?我可以分你一半的。”
“不用。”商晋的神情再正经不过,“被窝分我一半就好。”
唐槿圆:“……”
她才刚消散了点儿热度的脸颊好像又红了。
“一百四。”她说道。
商晋一怔:“一百四?”
“我以后就喊你一百四了。”
花言巧语,果然是个语文考一百四的人。她得时刻提醒自己,这人的嘴巴厉害得很。
商晋抬手碰了一下她手里的杯子的杯壁。
手下是几乎要扎入骨头的凉,他的眉皱了一皱:“太凉了。”
唐槿圆闻言,歪头。
她从商晋的语气中听出了老唐和唐逢止的影子。
不准她多喝凉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爹/哥系男友。
商晋还在盯着那杯奶茶。
商晋有做纨绔的家底,但是早早就活成了一个老干部,住的地方冷清到没有烟火气,只要能睡觉就行,吃的东西也浑然不在意,能维持生命体征就行。
这还是他头一次觉得某种食物不行。
女孩儿不该喝这么冰的东西。
更何况还是秋天。
他欲从唐槿圆的手里抽走这杯芝芝莓莓:“换一杯。”
唐槿圆:“!”
对她来说,加了冰的芝芝莓莓和不加冰的芝芝莓莓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在她这里,不加冰就像麻辣烫不要辣一样,彻底失去灵魂。
“我不要啊。”她想把饮料抢回来,他的胳膊往上举,立马把她和饮料的距离拉长成了隔断牛郎织女的银河,唐槿圆垂下手,苦兮兮地拽住他的衣角,声音绵软,“一百四,我没有经常喝,不会对身体不好。”
商晋低头,拉扯着他衣角的她完全就是个小萌物,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别说给她这杯饮料,赴汤蹈火都行。
他的胳膊往下落了落,唐槿圆立马欢喜地抱回了自己的奶茶。
唐槿圆怕他反悔,他在说什么完全没心思听,飞快插上吸管,咕嘟喝了一大口,两腮充盈如同塞进去了小气球。
商晋还是觉得她喝凉的东西不太好:“别喝太快,以后要少喝。”
一边把自己的手搭到了她的腰窝上:“怕你回去难受,先给你
暖暖肚子。”
精明的狐狸,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能占便宜的机会。
唐槿圆:“……”
她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并且掌握了证据。
……
唐槿圆边喝饮料边往前走,步子缓,和商晋闲聊:“你高考的时候,不是省状元,也得是省里前一百吧?”
“嗯。”
商晋没特别提及自己是那年省考状元的事情。
毕竟这事情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那你怎么……报了G大啊?”
G大的录取分数唐槿圆也清楚,她当初顺位第一志愿就是G大,只不过差了三分,所以才掉到了第二志愿的A大。
国内综合排名在G大之前,明明还有这么一两所顶尖的学校,随便他挑的。
商晋没有说话。
半晌以后,他才道:“你大概,是又忘了。”
……
唐槿圆高二的时候,学校里举行了一场校园博览会。
校博会上,操场中央立着一面心愿墙,可以用签字笔把心仪大学和名字写在上面。
唐槿圆写的是G大。
G大百年校龄,校园漂亮,又在财经类学科上实力远压其他高校,唐槿圆早早就把G大作为了自己的目标。
后来三分之遥,成了遗憾。
校博会的事情,商晋一提,她就想起来了,有些怔然:“你高中也在苏市读的?”
“不在。”
“那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她还以为,两个人从幼儿园毕业分离以后,中间分离的时间里,从未碰面。
商晋置于她腰侧的手指却略微有点儿圈紧了。
多言多错,他怕自己经常偷跑去看她的行径吓到她,斟酌着用词:“我去过几次苏市。”
两地相隔几百公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出现在那儿。
唐槿圆沉下了自己的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像是陷入了深思。
不知不觉中,商晋的手心已经有些汗湿了。
他不想对她有所欺瞒。
可——
他不远千里地跑到苏市,偷偷地躲在暗处看着她的这样的行径。
如果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足够她把他认定成一个偏执成狂的变态。
虽然他觉得自己就是。
唐槿圆低头的这十几秒,对商晋而言,度以年计。
像是在等着最后一锤定音的宣判。
脑海中迅速闪过,如果她因为觉得他可怕,不同意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会怎样……
手指一点点圈得更紧。
已经完全放不开了。
“唔。”唐槿圆支吾的应声让商晋清醒了过来,“你弄疼我了。”
商晋立刻松了松手指。
手心汗湿,手指还有些僵硬,他哑着嗓子:“你、有事吗?”
一语双关,问她现在,也问她将来。
唐槿圆把他的手指移了移,忽然抬眸。
她的眼睛安静又澄澈,没一点商晋以为的对于偏执狂的惊或者是怕,仿佛一点儿都没有考虑到这件事。
她问:“你第一次去看我是校博会的时候?”
商晋答得忐忑:“不是。我第一
次去看你的时候,算是偶遇。”
“偶遇?”
“有心的偶遇。”
“真是个一百四哦。”唐槿圆小声嘟哝。
什么有心的偶遇……咬文嚼字的。根本不懂。
商晋解释:“如果你不在苏市,我就不会去那儿,单是去的时候是周四,又是上课的时间,本来没指望真的能看到你,所以也算偶遇。”
和唐槿圆相处并不费力,因为她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高兴也罢,难过也罢,都不会在心里藏着,这会儿还笑着看着他,估计对他是不怕的。
商晋的心落回实处。
“上课怎么能看到我了?”唐槿圆一肚子疑惑。
周四她不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教室上课吗?
商晋大抵是想起了那天的场景,眉眼里铺陈开了清隽的笑意:“是体育课。”
体育课……
绿色的草坪红色的跑道。
吹哨的老师和跑断腿的她。
唐槿圆眼里的光亮顿时熄灭了许多,有点儿生无可恋。
跑步的时候胸前坠坠的感觉简直噩梦。
商晋不会是看到她在跑道上累成狗的样子了吧?
唐槿圆有点儿担心,咬住的吸管吐了出来,饮料汁把她的唇涂得饱满红润,神情万分紧张:“你看到我的时候,在跑步吗?”
“没。”
不在跑步,形象保住了。
“那会儿你站在栏杆那儿……”
“栏杆?”
“嗯。”
一句话把唐槿圆脸上的安心打碎。
体育课不仅有一往无前的塑胶跑道和椭圆操场,还有栅栏外的一整条烟火气不断、油滋声不绝的小吃街。
操场上见不到老师的时候,唐槿圆和顾绾绾总是喜欢偷偷跑到栏杆旁边,一人盯梢,一人越货,“走私”烤串进学校。
那会儿趴在栏杆上,和街上的小摊贩们做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姿势……肯定不好看吧。
商晋怎么就不选个她安分守己做良民的时候来看她?
自闭了。
这一自闭就想到高中的时候穿着校服、不修边幅的模样,一定不好看吧?
她嘟哝:“你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去看我的。”
她今天出门之前,好好梳了头发,还好好地挑了要穿的衣服,打扮的时间远远比平时要长,多了点儿“女为悦己者容”的小心思在里面。
可是高中的她连他在看她都浑然不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糗。
商晋抬起手指来,蹭去她唇边沾着的一点儿饮料:“我和你约定好过,不管以后,你来不来找我,我都会找到你。”
却没说。
他那时看着她仰着那张依稀能找出小时候的模样的脸庞,朝着同伴笑的样子,像是往他的心底,照耀进去了一束阳光。
被他丢失在岁月长河里的东西。
回来了。
心里的缺口,终于填了个圆满。
若是说之前只是想找到一直惦念的她,执念深深扎根于脑海,那次他才明白了,自己对她,是爱情,这辈子非她不可的爱情。
唐槿圆忽然觉得有点对他不住,愧疚感无端地从天边袭来,压得她心头凝重:“对不起。”
她往他怀里凑了凑:“对不起,我没好好地记得你。”
商晋的心情一时复杂了起来。
他怕她觉得自己是个偏执病态的疯子,
她却先说了对不起。
他回抱住了她:“没关系,哪怕你忘了,我也会一直记得你。”
唐槿圆抬眼,想说话,目光一扫而过了路口那头道路上的一个身影,脑袋立刻一缩。
商晋顺着她的目光,往那头看了一眼。
商老爷子怀里抱着两大袋东西,健步如飞地穿过马路。
他走得急,压根没往唐槿圆和商晋这边看。
但是唐槿圆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商晋背后躲一躲。
她等到商老爷子的身影不见了才从商晋的背后出来,一边灰溜溜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自己都想不明白:“我躲什么啊?”
之前唐槿圆见了商老爷子,敬重虽敬重,可至少是不怕的。
现在却完全换了一种心情,怕的不行。看到商老爷子就好像看到能吞吃了她的猛兽。
她伸出手指,小心地碰了碰商晋的手背:“我们不然回学校吃饭吧。”
虽然刚才商老爷子并没有看到他们,但是万一一会儿就去了同一家店,又碰到了呢?
唐槿圆内心已然是怂成一团。
商晋弯下腰直视着她慌张躲闪、残留惊惧的眼睛:“有点怕我爷爷?”
唐槿圆很诚实地点头。
“不必怕的。”商晋声音温隽安抚:“我爷爷他很喜欢你。”
唐槿圆还是怂,又怂又纠结。
……
风水轮流转。
怂的人很快换了一个。
周三,商晋和顾迎女士他们商量好要一起吃顿饭的日子。
A大后勤公寓。
纪双一向是除了商晋以外起床最早的那一个,他眯缝着还没睡醒的眼睛,顶着一头乱成鸡窝的头发从床上下来,看到了站在寝室中央的人,身子一怔。
冬日昼短,晨光此刻尚未大亮,站在寝室中央的人身上披了一层淡色的鸦青,身板绰约而笔直。
纪双看着熟悉的背影,嘟哝:“你昨晚回来了?”
这人可有一阵儿没在寝室住了。
商晋“嗯”了一声。
他的身子笔直挺峭,站在那儿,小臂上搭着两件外套。
一件风衣,一件黑色的夹克。
纪双下了床去洗漱,回来以后,结果还是看到这人在这儿站着,小臂上搭着的外套不仅没穿到身上去,反而又多了几件。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纪双不解。
商晋抬眸,目光里的迟疑和犹豫闪烁,低声对纪双道:“出去说。”
寝室里杨东和刘尾田是两个修仙少年,上午别管有没有课总是要亲眼见证一下昨日今日交接的零点这个时间变过去的,早上让他们两个早起,简直比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喊纪双爸爸还难。
商晋虽说冷漠惯了,不近人情,倒是也不会给别人添什么麻烦。
纪双还是稀里糊涂的,完全不知道商晋是要做什么,打着哈欠跟了出去。
商晋在寝室外站定,一身薄薄晨光披在肩头,他的眼里浮现着前所未有的迟疑,纪双一时间疑心他是要和自己说什么大事。
他也有点儿紧张了,神情严肃了起来:“怎么了?”
商晋缓缓举起了手臂,他的胳膊这会儿像是个衣架,上面搭满了衣服。
纪双披着一头雾水,盯着那几件衣服看。
没什么异样啊?
商晋终于开了口,语气艰涩:“我……穿哪一件比较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