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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不知谁在轻声说话,沈绵动了动,身下很柔软,身上还有些汗意难受得很,她最不喜欢出汗了。

“沈绵。”手被握住,放在干涩的唇上,气息温热了她的掌心。

沈绵睁开眼,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里陆潇注视着她,他怎么这么憔悴,一双眼睛如同即将干涸的深井,再没有波光涌动,换上了亘古的无奈。

“这是哪里。”沈绵转着眸子,打量着房间,好像一个宾馆,但是自己手上分明打着点滴。

“医院。”陆潇深深地望着沈绵,一如既往地平静。

沈绵垂下眼帘,“又进医院了……”她试图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下一刻就被陆潇紧紧抱住。

他的怀抱不再温暖舒适,而是那么坚硬冰冷,肌肉和骨骼硌得她生疼,背上的汗浸在夜里,凉飕飕的,沈绵一动也不想动,就这样静静地依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承担。”

陆潇的声音竟然哽咽了,在沈绵的记忆中,还从没见他哭过,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环着他的腰,想起在美国,刚刚知道病情的时候,那时她协助肖氏天威漂亮地完成了上市,达到事业的高峰,连续几天登上报纸的头版,穿着定制的礼服和肖总出席各种酒会晚宴,结交商界政界名流,很多是平时在媒体上都见不到的人。穿梭在灯红酒绿中,春风得意。

可是原来头痛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沈绵抽空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几天后便收到了诊断书。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任电话铃声狂作,任外界猜测纷纷,可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剩几个月的生命,难道要浪费在陌生人的镜头前吗?

第四天沈绵猛然坐起身,她要回家找爸爸妈妈,她要去找陆潇。

“陆潇,我好怕。”沈绵闭上眼伏在陆潇的怀中,这是她的港湾,这里有她最后的宁静。

陆潇用力地抱着她,这个消息如一颗突然袭来的陨石,他还难以从震荡中清醒,但是他唯一明白并坚持的只有一句话,“有我在。”

他亲吻着她的头发,悲伤而坚定。

早上两人相拥着醒来,陆潇的下颌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背上有些压出的褶皱,站在窗前打开了窗帘,乳白色的晨光倾泻进来,一扫夜晚的阴霾。他就站在阳光里,那份光明仿佛是由他发出,沈绵眯起眼睛,心情无端轻松了下来。

这是一间高级私人病房,陆潇把沈绵抱进浴室,把她的乱发束在脑后,好像她是个小孩子,“洗脸刷牙,等会爸爸妈妈要来。”

“谁的爸妈?”如果是陆父陆母,沈绵有些紧张。

“都来。”陆潇拿起牙刷,两个人站在镜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起洗漱,好像平凡的一天,平凡的夫妻。

陆潇陪沈绵吃过早饭,“我去公司一趟。”沈绵看他虽然收拾整齐,却难掩憔悴之色,不由歉然问道:“昨天的记者会,最后怎么样了?”

陆潇没有回答,反而在她还没来得及擦的唇上一吻,然后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很糟糕,今天不要看电视。”说罢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在沈绵眼前晃了晃,放在黑色的公文包里,扬长而去。

沈绵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实际又冷血,一点儿也不会安慰一下自己。

莫彬早已等在楼下,陆潇上了车瞥见放在一边的报纸,按陆潇的习惯,每天的报纸不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而是放在他的车里,这样他上班的路上就已大致掌握了一天的动态。

财经报纸的封面是昨天记者会的混乱,陆潇翻过这张,下一份却是沈绵和莫彬在车里的模糊照片,今天是事发的第二天,所以不是头版,可还是出现在报纸上,这些媒体真是没什么新闻好报了。

“莫彬,谢谢你。”陆潇把报纸放在一边。

莫彬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他,“别怪沈小姐,她很在乎你。”

陆潇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可她总是搞不明白,我有多在乎她。”

这时秘书打来电话,“陆总,今天董事会临时召开会议,请您务必出席。”

陆潇低头看了看那些报纸,看来董事们沉不住气了,不知又要施加什么压力,他微微扬起下巴,“知道了。”道边高高的树影映在车窗上,飞速地倒退着,斑驳陆离。天高气爽,四面八方却有着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陆潇赶回医院的时候,两对家长已经来了,两个母亲坐在沈绵的床边相对掉眼泪,两个父亲在一旁叹气。

“怎么不告诉我们呢。”陆母又心疼又生气。

“这孩子不让我们说。”沈母无奈道,“我也想了好久,还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父闻言再也忍不住,也落下泪来,“没有几天了,她想怎么过我们都顺着她。”

沈绵可怜地看着几个父母,为难地看了看陆潇,她不想说,就是怕这种伤心的场面,就顾着伤心,一家人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最后几天,”陆潇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混乱,忽然开口,“手术要做。”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绵睁大眼睛看着陆潇,他难道从不了解她吗?如果一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她宁愿现在就死去。她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做。”

陆潇走过去扶住沈绵的肩头,“手术之后,你就会好起来。”

沈绵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转过头去,“七岁小孩的智商,也叫好起来?我都不记得我自己是谁,我都不记得你们是谁。”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陆潇定定地望着她,沈绵绝望地转过头,泪水流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生活不能自理,那带给亲人的慢性痛苦比死更甚,“我,我想象不出那是什么生活。”

“孩子,爸妈可以照顾你。”沈母哭着劝道,所有的隐忍坚强瞬间崩塌,“你死了爸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沈绵懊恼地看着他们,“你们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生活?”她浑身颤抖着,背过身去,再也不理他们。

陆潇过去安慰父母,“爸妈,伯父伯母,你们先回去吧,有我照顾她。”

“公司那么多事,你会不会吃不消啊。”

“你不能也倒下了啊。”

沈母哭红了眼睛,在沈父的劝解下依依不舍地走了,沈绵愤愤地坐在床上,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陆潇关上门,解开领带坐在她对面,微笑地看着她,沈绵闷闷不乐不看他。陆潇耐心地等着,因为疲惫,他的眼角竟有了一些细细皱纹。

沈绵叹了口气转头看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呢?就算我做了手术,沈绵还是死了。”

沈绵说到死,陆潇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可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哀伤。沈绵心里难过,昨天他才刚刚知道啊,现在他的淡定坚强,有多少是撑出来的呢。自己不也用了很多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么。她不由得环上他的脖子,“对不起。”

眼泪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衬衫,“沈绵不在了,你要一个七岁的孩子有什么用呢。”

陆潇摸着她的发,“就当我自私,我就是不愿这样放弃,不想这样失去你。”他的手掌很温暖,沈绵像一只小猫,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

“我们还可以走一辈子,为什么放手。不管你什么样子,你都是沈绵,我们的一辈子,我还能跟谁走。”他的声音就回响在她的耳畔,低沉坚定,让她安心,让她想就这样昏然睡去,千万年也不要醒来。

“我也自私,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是好的,我不想把你的爱日复一日的消磨殆尽。我也不想,我的父母白发苍苍了还要照顾我,他们告别人世了,还不放心我。”沈绵抬起头看着陆潇的眸子,“你懂不懂,那是我最怕的结局。”

陆潇托起她的下巴,“沈绵,你听好了,你七岁也好,七十岁也好,你都是我的沈绵。”

沈绵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无声地笑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心血来潮?“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陆潇抚摸着她的面颊,定定地看着她,这个问题她不是没问过,他总能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一长串理由,但是今天,他却想不出来了。是爱她的聪明吗?可是明知道她就要变痴变傻,他还是不想失去她。

她的智慧,她的美貌,她的坚强,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可他为什么还是要爱呢,是什么让他爱呢?

“我只知道,七岁的沈绵,也是我的沈绵。”陆潇喃喃地说,“你就做我的女儿。”

沈绵伏在陆潇肩上痛哭失声,她明白他,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同样不愿放手,不管前路有多么艰难。

陆潇擦干沈绵的泪水,把她紧紧抱在怀中,“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是我这辈子的爱人,这辈子的女儿,我们就算走过两世了。”

我们就算走过两世了。字字落在沈绵心底最深处,激起层层涟漪,化作泪水涌出,两人面颊贴着面颊,不知何时,不知是谁先吻了对方,他的手伸进她的发丝,吮吸着她的唇舌,不愿停下。她哀哀地吻着他,此刻她知道了什么是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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