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彬开着车穿行在宽敞的街道上,车厢里一片安静。陆潇和沈绵坐在后排,各自望着窗外,没有人说话。
车子到了盛远酒店,沈绵拉开门走下车,淡淡地说了句,“拜拜。”
“拜。”陆潇略略回了回头,飘忽的眼神又定格在窗外,似乎思索着什么,心不在焉。
一天的工作无比冗长。公司里的人发现陆总今天有些忧郁,不知是什么让他不快。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深沉缓和的,可是就是让人说不出的压抑。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路过CEO办公室,连关门都轻轻地,生怕声音稍高一点,就惊动了陆总脆弱的神经。
晚上下班,陆潇走上车,莫彬从后视镜看了看他,没有直接开车,而是问了一句,“去哪里,陆总。”
还是以往的语气,寻常的问题,陆潇却一时无法回答。回家?他无法回去面对空旷的房间,她走了之后,他厌恶回家。去酒店?她就在酒店,他不想和她只隔着一层楼,一道墙壁的感觉,那里有她的气息。
“去喝一杯吧。”陆潇松了松领带,颓废地坐在车子里,极度疲倦,再没有公司里的翩翩风度。
在酒吧里,陆潇喝了足够的酒,足够他回到哪里都能马上入睡,酒精比安眠药更让人放松。
“回家。”夜色中陆潇上车,喝完酒这副样子,还是不要回酒店了。莫彬系好安全带,后视镜中陆潇的脸有些红,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酒吧里的温热。沈小姐走后,陆总一心投入工作,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像绅士般温文尔雅。沈小姐回来了,他却出来喝起了闷酒。
陆潇下了车,边上台阶边对莫彬摆了摆手。莫彬看他打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陆潇孤独的背影就走进黑暗。曾经这里总有暖色的灯光亮着,沈小姐总会依在门口,或者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陆总的脚步也轻快许多。
如今这样的家,只能让陆总触景伤情吧。
陆潇走进大厅,刚要开灯,却隐约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他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沈绵。
可是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早晨那样分别,她怎么可能会回来。陆潇伸手打开灯,只见沈绵在沙发上睡得正熟。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转头埋首在抱枕里,高跟鞋在地上,一身黑色连衣裙也未脱。
她快醒了,陆潇不禁抬手关了灯,他有些怕她醒来,这美好的两两相对稍纵即逝。月光静静地从窗帘的缝隙洒在地上,给今夜镀上了一层熠熠清寒。
他疲惫地走过去,看着她睡梦中的面容,多少个夜晚她在他的臂弯里,也睡得如此安然。他拿起毯子展开为她盖上,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的地上,将电脑包丢在一边。将她额前垂下的头发轻轻掖到耳后,露出了她的脸庞。
他慢慢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所有的龃龉都在于清醒。而今夜两个昏沉的人,终于可以温柔以待,所有的思念不再难以启齿,所有的软弱都卸去了伪装。
第二天陆潇醒来,头阴沉沉地疼,喉咙发干,他难以想起昨天什么时候竟睡了过去。身上盖着毯子,沈绵已经不见。他一把扯下毯子,僵硬地从地上起身,坐在了沙发上。她走了,就像昨夜的月光,天一亮,就随着梦境消失不见了。
多年后的今天,连之城昏睡在楼下,沈绵睡前像个孩子似的让他拍着。现实和过去交叠,混合在陆潇的梦里。
他醒得很早,下楼时却见连之城已经在厨房找水喝了。
“这么早醒了?”陆潇套上围裙,把面包放进面包机里。
“你不找个人做饭啊?”之城看着陆潇熟练地打开冰箱拿牛奶,不由伸手蹭了蹭鼻子,一夜宿醉,他的下颌长出凌乱的胡茬,脸色也有些憔悴。
“暂时还没有,不过沈绵她妈妈今天搬进来。”陆潇打了几个鸡蛋,搅拌起来,“沈绵的看护被我辞退了,她把沈绵一个人丢在房里,去和男朋友打电话。”陆潇摇了摇头,靠着橱柜,身边面包的香味已经溢了出来。
之城看着陆潇居家男人的样子,不由苦笑了一下,“想不到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钻石王老五,终于找到归宿了。我呢,当了这么多年的丈夫、管家兼仆人,终于要失业了。”
陆潇见他提到了这个话题,便问了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本以为一个满心然已经够你受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霍,霍伊繁?”
“我们的问题早就存在了。霍伊繁,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连之城插着腰,昨夜的衬衫西裤还没有脱,腰间的皮带勾勒出他消瘦的身材,“陆潇,你知道么,不管我多努力,永远不会达到满正钟的要求,不管我做什么,也永远不会让心然满意。”
陆潇皱眉看着他,之城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没有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他猛然想起当时之城和心然来看沈绵时,沈绵的疑问。
“烟,酒,女人,你还嗑药了吧。”陆潇抱起臂。
之城哂笑了一下,摆摆手,“如今我都试了,可是都没用。”
“之城,回去道歉吧。”陆潇看着他,目光透过他表面的不在乎,直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悲哀与无奈,“满家对你再怎么样,都是家里的事,你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毁灭你的婚姻,心然还是你的老婆,你们还有女儿。最重要的是,你还爱心然。”
陆潇说完,之城略微怔了怔,默默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我太累了。”
陆潇嘴角一翘,回身翻着鸡蛋,“可是不管多累,前面有多少阻碍,你想要的人都是她,别的女人,你也不会有兴趣。”他把鸡蛋和面包放进盘子里,打开橱柜拿黄油,“我和沈绵吵吵闹闹,最后不还是这样了。当初我以为能忘了她,可是分手远比我想象的难。”
这时沈绵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好香啊。”
陆潇见她要下楼,忙过去在楼梯口接着她。沈绵挠了挠头,“你是……李白!”
“我是陆潇。”陆潇解释道。沈绵露出迷惑的神情,“陆潇?没听过。”说着她揉了揉肚子,撅着嘴自语,“肚子痛。”
陆潇关切地打量她。之城面对眼前这个沈绵有些目瞪口呆,她完全变成了一个糊涂的小孩,过去那个聪明凌厉的女强人,只剩这副皮囊。之城蓦然看见她睡裙下的小腿上血液正流下了来,不由提醒陆潇,“陆潇,她的腿!”
陆潇低头一看,一条血迹蜿蜒,他有些慌了,顾不得尴尬,抬头问沈绵,“这是,月经?”沈绵捂着肚子痛得要哭出来了,陆潇才反应过来,怎么能期待她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是流产吧……”之城放下杯子,直起身来,他照顾怀孕的满心然这么久,都快要成为专家了。
“不,不会的。”陆潇脑海里飞速地转着,她应该不会怀孕的,可是万一他们不小心……她又动了大手术,根本没有注意怀孕的事,流产不是没有可能。他上前扶着沈绵,“肚子痛吗?”
沈绵点了点头,像受了很多委屈,脸上也没有了血色。陆潇一把抱起她,冲到楼下,“去医院!”
“我去叫车。”之城为陆潇打开门,冲到小区前的马路中间,拦下出租车,两人抬着沈绵上车,车子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