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的风猎猎吹过钢铁的桥身,沈绵的呼吸有些颤抖,陆潇仿佛一下子没有了绅士风度。沉默着走在她旁边。
沈绵索性停下了脚步,“陆总,这样散步很尴尬。”
陆潇也停下,站在她的对面。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要她抬起头来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哦是吗?那么沈小姐说说,怎么才能不尴尬?”
“把你的西装上衣给我吧。”沈绵冷得打了个寒战,讨好地看着陆潇的衣服,眸中射出一抹贪婪的光。
陆潇向后退了一步,小气地抱起手臂,“抱歉,我怕明天感冒。”
“陆潇,你还是不是男人!”沈绵终于沉不住气,“你就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陆潇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是绅士。”
这步散不下去了。沈绵气得干瞪眼,陆潇悠然地靠着栏杆,表情严肃,任她说什么他都刀枪不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绵,嘴角的一丝翘起泄露了他的快意。
沈绵突然醒悟,自己生气就是中了他的圈套,让他回去开心一晚上。她怎么了,竟然在他面前乱了阵脚!
“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沈绵轻蔑地上下看了看陆潇,“是不是还为当初我离开你耿耿于怀,夜夜流泪到天明呢?”
“你也太自信了。”陆潇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我过得风生水起,身边美女如云,哪有时间流泪。”
沈绵眉峰一挑,“那你干嘛表现得像个meanhighschoolgirl?”
陆潇无可奈何地望了一下映着灯火的江水,无从解释,“我就是不想借衣服给你,哦,这样就犯罪了?”他的语速快了起来,他已经沉不住气了。
“承认吧你,你就是还喜欢我,你忘不了我,所以一见面就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还拽什么拽……”
沈绵梗着脖子飞速地指控着。在陆潇面前,她高挑的身材显得有几分单薄,可是气势十足。陆潇面对这个强劲的女人,既无法插嘴打断她,又不能伸手捂住她的嘴。江风吹得他的头发愈发地愤怒起来。
最后陆潇猛地一转身,快步向桥下走去。沈绵站在他身后,大声喊道:“陆潇,你这个胆小鬼!”车来车往的呼啸声让她的声音若有若无,消散在急速流动的空气里。
陆潇提着文件包大步走着,沈绵无力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们都太强硬,放不下面子去表达温柔。忽然陆潇停下脚步,转身又向沈绵走回来。
沈绵愣愣地看着他,戒备地挺直了腰背,准备听他有什么要发泄的。
陆潇走到沈绵面前,没好气地脱下西装上衣,一把罩在她身上,“我不和你计较。”说罢转身离去。
沈绵陶醉在他衣服的温暖里。再一次接触到他的味道,让她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看着他离去,都忘记了上前拉住他。
陆潇走了七八步,一步慢似一步,最后他悻悻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沈绵,眸中是破碎的星光,似乎受了很大的伤害。双拳紧紧攥着,恨不得把她捏碎一般。然后他喊出了一句让沈绵记忆深刻的话。
“笨蛋!你就不会过来拉住我吗!”
沈绵还没迈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陆潇更加受伤,决绝地转身走开,大步流星,再也不想让沈绵追上来。
沈绵忙一路跑过去,拉住陆潇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陆潇黑着脸甩开她的手,沈绵欲哭无泪,像个小太监似的跟在他身边,点头哈腰,“我确实想追上来的,可是你回头太快了,没给我机会。”
“是我反应太慢了,是我的错嘛。”沈绵撅着嘴嘟囔着。
“你说句话嘛。”沈绵欲哭无泪,这么久不见,他的脸皮怎么变薄了?
沈绵渐渐跟不上他,他却还没有停步的意思。沈绵一甩手站在原地,她讨厌他的沉默,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他就不能说句话么?
沈绵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跑上前,扑到陆潇的背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许丢下我。”
陆潇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骑在他腰间的腿,过去她常常这样,像个孩子似的出其不意地跳到他背上,他则总是伸手托起她。该死的是,今天也条件反射了。
“我想你。”沈绵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脖颈,喃喃地念道。她想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每时每秒都想他,想念他的宠爱。
陆潇只觉心里被软软地击中,一年的分别那么漫长,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能如此轻易的亲密,如此熟悉彼此的喜怒。
他再也无法无动于衷,放下沈绵转过身来,将她抱进了怀中,他何尝不想她。
沈绵搂着他的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温暖着她,让她贪婪地贴得更近。多少个白天,她一个人孤独地奋斗,夜晚她脑海里的喧嚣久久不能平静,只好裹着被子怀念他的怀抱。想他已变成一种习惯。
沈绵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叫的士回家的了。也许是当时她一直沉沦在他的怀抱里,根本没有留意他挥手叫车,根本没有概念一路上用了多久。直到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她才轰然意识到,回家了。
陆潇扛起她向楼上走去,脱下她的高跟鞋扔在地上。黑暗中,她只模糊看到楼梯扶手的栏杆,一根根向后退去。卧室的门打开,还是过去的淡淡馨香,不过多了些寒意。他已好久不住这里了吧。
沈绵被放在床上,陆潇的吻紧接着落下。窗帘未拉,月光下,她抚摸着他的眉眼,真好,一切又回来了。
早晨沈绵醒来,窗外的阳光让她以为已经是下午,时差总是让她轻微的时空错乱。
她看了看表,裹着毯子走进了浴室。
出来时陆潇正坐在厅里看早间新闻,桌上放着外卖的餐盒,“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叫了外卖。”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住了。他的声音中带着疏离,昨夜的温存并不能消弭他们之间的问题。情感无法代替理智来思考。
沈绵走到沙发前,坐在陆潇的腿上。陆潇手搭在她腰间,抚开她额前的湿发,明亮而深沉的眸子望着她的面容,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什么时候回来。”陆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如此骄傲的人,费尽了所有力气,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绵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爱他,这辈子只爱他。可是她不能守在他身边,那样她就不是沈绵了。她还年轻,她还有很大的世界,那世界不止是他,很长的路,那路不是围着他绕圈圈。她不能没有他,但也不能只有他。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陆潇扶着她的腰,不解地眯起眼,她是他解不开甩不掉的困扰。他们离得那么近,可以感受彼此的温度,却听不懂彼此的心跳。
“陆潇,我,我需要一份事业。”沈绵没有办法再解释,她无法安稳地做一个称职的妻子,她天性里蕴藏着征服的野心。他应该理解,因为他们是同类。可他无法接受,因为他们疲于征服对方。
“我只是想我们能结婚,能在一……”陆潇无奈地收了声,闭上眼,伸出手托着额头,这样的争吵如此熟悉,一年前每天都在上演,他不想再重复。
沈绵站起身走到窗前,抱着臂,长叹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来美国?”
陆潇依旧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疲惫的声音不似在清晨,反而像是黄昏,“我来中国,何尝不是为了你。”她要的是离开他,他去哪里,她都会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沈绵的心里翻腾着,他总算说出了这句话,为她回中国已是他的最高消费,他不会再为她下一次注。
窗外A8停在门前,莫彬看到窗口的沈绵,正一个人伫立凝眉。他熄了火,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只留下寂寞在争吵。
“我去换衣服。”沈绵转身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