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儿见帐中只有他和阿吉耐两人,便沉下脸来,审视阿吉耐半晌,猛然欺身上前,揪住阿吉耐的衣领子,狠狠问道:
“你到香儿身边是何居心?说!”
阿吉耐并不慌张,盯着老道儿的眼睛,淡淡说道:
“在下并无谋害格格之意。”
不知何时阿吉耐的手已经按在老道儿的云门穴上,老道儿发觉时惊了一身冷汗。
“我若有心存恶,恐怕……”阿吉耐依然淡淡说道。
“我会一直盯着你!”老道儿说完,将手松开。
“放心,你我本是相同的心思,实在不用如此防我。”阿吉耐抱抱拳。
“以后,我会一直跟在格格身边。”说完,躬身退出帐篷。
科尔沁大军整装待发,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际。
“出发!”苏赫巴鲁对身边军士命令道。
只听锣鼓锵锵震天响,马蹄声声如潮水,骑兵先锋在前开路,步兵紧跟其后,脚步声甚是整齐。放眼望去,草原之上尘土翻滚,似有振聋发聩之势。
众妻妾子女站在中军大帐前送行,一个个泪眼汪汪。
“行军打仗本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卿等莫要哭泣,好好守住本分,待本王凯旋!”
“臣妾知道。”众女子应声。
苏赫巴鲁走到孟和面前,握着她的手言道:
“爱妃一向持家有道,本王甚为欣慰,本王有句话赠与爱妃。”
孟和:“王爷请讲。”
苏赫巴鲁:“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希望爱妃能够宽待一众妻妾,视众孩儿如己出。”
孟和:“王爷宽心,臣妾定不负王爷所托,‘家和万事兴’臣妾铭记于心。”
苏赫巴鲁:“好!达林太之事你也莫要忧心,待战事稍缓,本王便将他带去边疆历练,方能让他早日有功于社稷。”
孟和:“多谢王爷!”
苏赫巴鲁:“塔娜,你身子最弱,平日里莫要到处走动,多多修养为宜。”
塔娜:“多谢王爷挂怀!”
孟和:“王爷放心,臣妾必定罩拂妹妹,不会叫王爷杀场分心的。”
苏赫巴鲁:“如此甚好!有劳你啦,孟和!”
孟和巧笑道:“希望王爷此去旗开得胜,奏功凯旋!”
孟和带着众妻妾孩儿向苏赫巴鲁福身行礼。
待众人起身,苏赫巴鲁凝视着塔娜,对众人说:
“卿等珍重!”
塔娜欣然浅笑,又向苏赫巴鲁福了福身。
“王爷珍重!”众家眷应道。
此时,军士已将战马牵来,苏赫巴鲁跃身上马,锵锵而去。
待将士们走远,孟和转身看着塔娜,轻谩言道:
“妹妹,你便好好将养着吧。”说完,拂袖而去。
众妻妾见孟和如此态度,均轻蔑地瞧瞧塔娜,拂袖而去。
“夫人,莫将闲事挂心头。”扶着塔娜的乌仁轻轻说道。
“没事,咱们回去吧。”塔娜风轻云淡地说。
“达林太哥哥,好些日子都不见您,是否心中怪罪香儿?”天香凑到达林太身边问。
达林太拉着天香的小手,安慰道:
“好香儿,此事与你无关,这些日子可有精进用功?”
天香:“香儿日日研习医术,希望能够找到方法医治兄长腿疾,兄长放心,香儿就算遍访名医,也一定要将兄长医好。”
达林太:“为兄对此事已不上心。”
达林太看看大军行进的方向继续说:
“阿玛曾对我说过,世间之人事物没有完美,瑕疵总会随着奋斗消逝,好男儿重在品性、智谋和武功,行军打仗时,为兄可以马上杀敌,也可如阿玛一般在中军大帐中运筹帷幄。所以,香儿不必为我担心。”
天香钦佩地看着达林太,说道:
“达林太哥哥如此坚强振奋,将来一定会如阿玛一般英雄无敌。”
达林太见其他人都渐渐走远,便低声对天香说:
“香儿,我额吉有些好狠刻薄,他日若做了不好的事情,你可会原谅她?”
天香没想过达林太会对她说这个,她想了想答道:
“阿玛刚刚说:‘家和万事兴’,香儿觉得很对,只有大家都好好的,博尔济吉特氏方能在草原屹立不倒。”
达林太抱抱天香,道:“为兄多谢你啦!”
时光飞逝,转瞬已是隆冬时节,科尔沁似乎在皑皑白雪中沉沉睡去。
难民,先是三三两两,之后成群结队而来,令这白浪滔滔的草原多了些许星星点点的忧愁和恐惧。
“给您粥,慢慢喝,别烫着。”塔娜温柔地对一位老妇人说道。
“多谢夫人。”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接过粥,却不舍得喝,端给旁边的小孙女了。
塔娜寝帐中,东倒西歪的都是难民,帐外支了一口大锅,日夜煮粥。
塔娜着急地问:“锅里的粥好了没有?”
乌仁哑着声音答道:“还没,冷天难聚柴火,还要煮上一炷香功夫。”
塔娜:“难民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香儿他们的帐篷搭建的如何啦。”
乌仁:“奴婢猜想,今日可起十来座,等会让难民都搬过去,晚上您好睡个安稳觉。”
塔娜:“我哪有心思休息,边疆战绩不佳,也不知王爷怎样啦。”
孟和掀开门帘进来,满身的雪。
“王爷定能击败葛尔丹,扬我大清国威!”孟和坚定地说道。
塔娜带着侍女行礼,问道:
“臣妾恭迎姐姐,雪天路滑,姐姐怎么来了?”说着亲自接过孟和的狐皮大氅。
孟和看看一屋子的难民,傲然说道:
“只许你在这当活菩萨嚒。咱们王爷爱民日子,这会儿难民都投奔了来,咱们自然要帮衬着,算是为王爷分忧,也叫大清的达官贵人们看看,咱们博尔济吉特氏为国为民,那可是没话说的。”
塔娜面露喜色,说道:“姐姐说的正是道理,如今就请姐姐主持大局吧。”
“嗯。”孟和哼了一声,由侍女扶着居于正坐,她倒是个财主,手里又掌握着王爷府的财政,自然比塔娜他们自个勒紧腰包挤出来的那点银子管用许多。
就这样,难民潮的问题基本得到了解决。
“嘣!”
“啊呀!臭老道儿,又欺负徒儿嚒!”天香捂着额头叫到。
“你呀,就知道偷懒睡觉,老道儿一身本事可要失传啦!”槐云老道摇摇头,整理行装。
“师父,您全副武装的又去打猎啊?”天香揉着眼睛问。
槐云:“打猎?对,对,老道儿去打他葛尔丹的猎!”
天香:“师父要去边疆吗?”
天香眨巴眨巴眼睛又问:“师父对仕途一直漠不关心,怎么想起去打仗呢?”
槐云:“老道儿虽不喜欢当官,但也不愿见到生灵涂炭,他葛尔丹伤一个,咱老道儿救一个。”
天香抱着老道儿大腿说:“师父好样的,徒弟也不是孬种,带着香儿一起去吧。”
槐云笑骂道:“你这豆丁儿大一点,去给人家垫马蹄子啊。”
天香耍赖道:“带香儿去嘛,香儿可以照顾伤兵啊。”
槐云正色道:“香儿也有凌云壮志?”
天香:“这个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说着便将外用伤药一一装进药箱子里。
槐云:“香儿,你过来。”他拉着香儿的小手,难得正儿八经地说道:
“香儿如今学艺未成,去了战场也是给人添麻烦呀。待到香儿医术精通,轻功学成之时,师父方能放心让香儿去独当一面。否则千挑百选的好徒儿要是没了,老道儿的衣钵传承也就没指望啦。”
天香:“师父你天天说什么衣钵传承的,香儿只有跟在您身边才有的学嘛。”不依不饶的拉着老道儿的衣袖子。
槐云:“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师父已经将医术和武功的研习方法教给你,接下来就只能靠你自个用功啦。”说着递了《道医医学纪要》、《槐云药典集汇》和《无影轻功宝典》给天香。
天香小心翼翼地接过。
槐云:“你若天天懒睡贪玩,不知精进,到时候老道儿血洒疆场,也只能扼腕叹息喽。”
老道儿这番话热的天香眼泪都溜达出来了,老道儿抱过天香,眼睛竟然也有些湿润了。
天香抽泣道:“老道儿,你一定要回来呀。”
槐云:“你若精进用功,老道儿自然回来。这柄玉笳镶嵌了天竺暖玉,由天山的千年寒铁锤炼,吹奏起来声音清悦,亦可作武器,还可施放暗器,这是师父特意为你设计打造的,你好好习练,将来行走江湖必定有用。”
天香接过玉笳,心知必定要于师父分别了,她将玉笳别在腰间,跪倒在地,给老道儿磕了三个响头。
槐云:“你出去吧,叫阿吉耐进来。”
天香:“是。”
翌日晨起,天香伸个懒腰,掀门帘出账,看到阿吉耐站在门前,浑身覆盖着霜雪,好似雪人一般。
天香:“站在门口何事?快进帐来。”
阿吉耐:“多谢格格关怀,在下无事。”
天香:“哦?瞧你一身霜雪,想是站了许久吧。”
阿吉耐:“是,在下站了一夜。”
天香:“为何不回寝帐休息?”
阿吉耐:“在下为格格守夜。”
天香:“啊?这寒天雪地的,冻坏了怎么办,快进帐来。”天香不由分说拉着阿吉耐进账,帮他拂拭身上的积雪。
天香:“你瞧,袍子都结冰了,以后不许你守夜,冻坏了谁陪着香儿呢。”
阿吉耐听了这话,脸色一片绯红,天香未曾在意,正忙着沏茶。
阿吉耐:“格格不必担心,在下有功夫在身,立而能眠,内劲护体。圣手槐云走的时候交代在下要时刻警醒着保护格格,这守夜是必须的。”
天香:“那也不能一直站在雪地里呀,快喝杯茶暖暖。”说着将茶水递给阿吉耐。
阿吉耐:“多谢格格!”
天香:“帐里有侍女日夜伺候,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天香披起大氅,准备出门。
阿吉耐:“如此乱世不得不防,在下要亲自守着格格方能安心。”
天香见拗不过他,便说:“对了,我这寝帐分内外两厅,外厅虽小,却可抵御风寒,我让乌仁给你搭个床,被褥铺厚些,再升起炉火,也比站在雪地里强。”
阿吉耐突然红了脸,刚要说话,就听天香说道:
“我去看看老道儿,你先回去歇了吧。”
阿吉耐:“槐云道长已经走了。”
天香:“什么时候的事?”
阿吉耐:“昨儿个子时,骑马走的。”
天香听了,兀自坐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