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心院表面看起来破落不堪,踏进院子才发现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院子,中间铺了青石板,两边养了不少鲜花,又开辟了地种些蔬菜瓜果,墙角处堆了些农具,一老妇正在整理耙子。
春风轻咳两声吸引她的注意力,不想老妇回头的同时,从竹帘门内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眉目间依稀可辨年轻时的风韵,只是从容的眼神里,带着沧桑和清心寡欲。
她就是林姨娘?记忆中还是小时候见过,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佳人不在,岁月不饶人。 林姨娘原本与太师也有些情分,只是传闻当年她给太师府正妻的药丸中掺了附子,使月子中一直服用药丸的正妻不久就毒发身亡。太师追查此事,林姨娘说是天香送的药,一定是她动了手脚,可天香突然销声匿迹,死无对证之下,林姨娘又打死不肯承认,太师就下令将她囚禁在回心院,一转眼都已经十多年,连三小姐都已经嫁人了。
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馨兰已经有数,不过对于林姨娘没有把握,毕竟十多年了,就算当年她确实被冤枉也难保出来之后不是另一个赵姨娘。馨兰需要一个坚实的后盾,太师府树敌也多,禁不起后院起火。
“姨娘!”她只是唤了一声,没有行礼,本来她是嫡出的身份就不用给姨娘行礼。
林姨娘微微一笑,走下院中的台阶,站到她面前,带着岁月的沉淀缓缓说道:“一别多年,二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连三小姐都出阁了。”
“林姨娘受苦了。”馨兰平静的说道,眼中却闪烁着敏锐的光芒。她这样说,不知道林姨娘是否明白她的意思?
“哐——”整理耙子的老妇手一抖,竟然拿不住耙子,老泪纵横。一件青衣已经洗得褪色,沟壑填充的脸上是岁月无情的摧残,但是腰板挺的笔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惊喜。
林姨娘从主仆二人面前走过,到老妇面前拉起她的手,轻拍着说道:“方婶,不必如此。”
方婶反握住她的手,不住地点头使泪水四溅,有喜有怒。“姨娘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方婶出口成章,看样子不是个粗婆子。楚馨兰使了个眼色,春风就上前道:“林姨娘,方婶莫要伤感,正事要紧。”
方婶才向楚馨兰行礼,领着进屋详谈至中午,青砖瓦房,书写了多少青春年华。竹帘隔绝了外室的喧嚣,只偶尔有叹气声,欢笑声传来,像飞翔的鸟群很快消失在蓝天白云中,留下淡淡的遐思。
……
“小姐,林姨娘可靠吗?”回了馨兰居,春风关上门小声问,这太师府赵姨娘浸淫多年,到处都是她眼线。只怕她们前脚进回心院,后脚就有人通风报信。不过赵姨娘也聪明,知道这个时候挑起事端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馨兰一转身把自个丢进流云五彩榻里,拔了头上的金步摇甩手一扔,春风连忙接住。她解了外衣,揉揉太阳穴说道:“你没听到她说二小姐应知故人当面?这就说明她以前无心争宠,以后也不会兴风作浪。”春风后进府,十几年前的事情不知道,一个人被关了十几年要么心如止水,要么如洪水猛兽。林姨娘就属于前者,她现在所想不过是洗刷自己的罪名,也好让九泉之下的爹娘瞑目。当年她被禁,林学士府在太师授意下遭到打压,很快获罪没落。
“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不起来。”
“小姐,那我们何时动手?”春风将金步摇收进牡丹楠木首饰盒,倒了一杯茶给小姐。心里越发觉得小姐与众不同,换做别的女子失了贞洁,早就哭天喊地,恨不得自尽以全名节。哪有这么云淡风轻的,听蓝玉说小姐以前一直非太子不嫁,也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急,总要让我们的四小姐有个好归宿才行。”馨兰踢了绣花鞋,按米字松松脖子,腰腿酸痛让她真想躺着不动。
春风过去蹲在榻边上脱了手上廉价的花瓣铜戒,放进怀里,生怕勾了小姐的罗裙。“四小姐原来想做太子妃,现在又想做如意王的王妃,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一边捶着小姐的腿,一边抱怨。“刚才回来时还听下人们议论,说是四小姐亲自给如意王倒茶,真真不知廉耻。”
兰陵昊?脑中浮现一张绝美的脸,此人纯属妖孽,生人勿近。楚馨兰惋惜的摇摇头,那样的男子因为不是嫡出的皇子就只能屈居兰陵煜之下,可想而知贵妃和他心中积了多少怨恨?她才穿越不久,不知道朝中局势以前如何,但就目前来看,双方势均力敌。说不定太师府帮着如意王后,太子的势力已经处于下风。不知道那个登徒浪子会有怎样的安排,昨天的晚宴如意王没来,他还是来了,相比目的也不单纯。
“叩——”门外有人敲门,不等应门春雨就急急地冲进来,气喘吁吁。“小姐,不得了了,咳咳——”
馨兰见她头发也乱了,妆也花了,整个成二花脸,忍不住轻笑,问:“出了多大事能把春雨急成这样?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怕他飞了?”
春雨跺跺脚,嗔怨道:“小姐,太子明日就要出使琉璃国,要两三个月才回来。”她跟踪赵姨娘上街就听到街上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
像被狗咬了一口,馨兰惊跳起身,两脚胡乱穿了绣花鞋,走到圆桌前,一路虎虎生风。一屁股坐下,把个橙子掷了个稀巴烂。
“小姐不要生气,也许太子已经有安排,不日就会有圣旨下达。”春风连忙安抚,又用眼神示意春雨别再说了。
不想春雨如倒斗的米,一下都吐了出来。“没有,只听说这次太子要带姚统领的女儿同行,大家都在说那位姚小姐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她激动得两颊通红,又是眼泪又是满头大汗。一介莽夫的女儿,怎么能和小姐相提并论?
“兰陵煜!”怒火中烧的女人哪里还有理智,竟然直呼太子的名讳。当她是死的,居然真敢吃干抹净就走人,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她就是想争口气,太子妃什么的谁稀罕。
但是现在——太子妃就是她楚馨兰的,谁敢和她争,她就把谁身上的毛都剃光,再把睫毛把了倒插进她眼中,扒了衣服游街示众。
浅绿色绝美的女子璀璨妖异,仿若地狱修罗,目光坚定却透着诡谲,声音脆生生冷的刺骨:“春风,取我的印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