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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的读书声时远时近,我一下子惊醒,却不知身在何处。

心中还犹在梦中惊疑,一晚上都是在与苏娅纠缠,至天将明时,终于睡着,却又梦到一个小孩,眸子黑透透的,撅着小嘴喊我娘,他的五官模糊,只一双眼睛黑而亮,彷如夜幕中璀璨的寒星。我四处逃窜,孩子的声音如影随形,懵懵懂懂中又听到读书声,睁开眼,少珏还睡在身旁,嘴角微弯,手臂搭在我的腰际,睡的安适。

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缓缓侵入发丝,带来丝丝凉意,似在提醒我刚才的梦。白色的纱帐无风自动,我轻轻捂上肚子,诧异不已,难道这便是胎梦?猛然一惊,似乎很久都没有来过月事,莫非我已经……心底深处吹过荒芜的风,那般沉痛而深入骨髓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我神思恍惚,一只手悄然探入我的衣襟中,向下游走。孩子?像是被针哲了一下,我推开手,急促地叫道:“不要!”

少珏侧头看我,脸上一片清明,目光闪动间有隐隐的怒气,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问:“怎么了?”

我正犹豫着要开口,却瞥到他的手仍固执地伸在衣襟中,我感到冰冷,只涩然道:“做了梦,梦到苏娅公主一晚上都在追杀我。”

少珏一愣,神情有些怪异,“她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杀你?”

我笑了笑,主动凑近,吻上他的唇,心中的荒芜却如潮起潮涌般翻腾着,那个似是而非的孩子搅得我只想沉沦在这片荒芜中。

少珏,为什么,每一次我觉得离幸福那么近时,却又发现幸福原是那么远?

我几乎是拼尽最后一点力量,毫无章法地吮吸着,少珏的唇渐渐燃烧出滚烫炙热的温度,他闷笑一声,笑声里似蔓延出无数的蛛丝,将我牢牢缠在他的网中。他伸手捧住我的头,翻身压在我身上,唇舌辗转交缠,瞬间就占据了主导,带来狂风骇浪般的惊悸。他口齿间有种甜的让人想哭的冲动,那般熟悉,似是跨越了五年的时光,缠绵而来。

细腻的阳光洒在白帐中,金灿灿的光圈如有生命般,欢快地跳跃着。

少珏的眼中却有比这光晕更亮的光芒,他的唇似乎还留有暧昧的液体,我一时有些迷醉,却听他道:“青青,给我生个孩子。”

我觉得自己又出现了幻听,黑河的冰怎么裂的这样响。

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错愕而呆滞的。少珏微笑,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柔情,一点点描摹着我的五官,僵直的肌肤在他的手中渐渐柔软。

“我有很多妃子,年少时也有阅尽天下美的荒唐之事,可是遇到你后,竟丝毫对她们没了兴趣。青青,五年来我真的没有再碰她们,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继承我的江山,夏国在他手中辉煌。也只有我们的孩子才是夏国未来的王。”

我对他微笑,心却肿胀像是难以负荷般,我问,尾音无限地颤抖着,“怎么突然想要孩子?”

“突然?”少珏无奈地笑笑。“我父王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有我和江落了。我迟迟没有要孩子,只是觉得时机不够。”

他苦笑道:“母后那时虎视眈眈,若有了孩子,她难免不想除去我,拥立幼帝。”

我喃喃道:“如果我永远不能有孩子呢?”

少珏眼中似有火焰在烧,声音低沉而魅惑,“那只能说明我不够努力。”

我目光有瞬间的无法聚焦,耳畔模糊的声线,平滑而又温柔,他说——看来……我不够努力……?

谁不够努力?

“青青,能带上凤镯的女子,是注定要为夏国孕育下一代的王。”

少珏清亮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又惊又急道:“你……你怎么在还不认识我时就给我戴上凤镯?”

少珏眉毛弯成完美的弧度,慵懒地闭眼,徐徐道:“青青,这是个秘密,你自己慢慢找答案。我困了,昨晚的酒喝的太多了。”

说着他真的翻身睡下,我愣了愣,想问他什么时候回兴庆府,可是又怕惹恼他。我急于见到江落,或许只有他能帮到我。半晌,我只低声道:“我有些饿了,先起来,你继续睡吧。”

他没有阻拦,我便起身。用过早膳后,我心事重重地走回院中,正见求公公等在门外。沉沉的身影似要与周围的树木溶为一体。

一别五年,他的身形消瘦了些,细长的眼睛里阴郁之气渐盛。

我记得嵬名阿求也是皇族一脉,怎么沦落成了大内总管?还有来五,手臂也断了,春花秋月四婢我只见到一个,花漾得以封妃,那么剩下的两个呢?

与少珏重逢后的惊喜,一直让我没有时间来想这些问题,今日见到阿求,诸多疑问便涌了上来。

“阿求。”我轻唤。

他怔愣,整个西夏,唤他阿求的除了少珏,再难寻到别人。是呀,普天之下,只认识权倾后宫的求公公,哪里还会记得他也是嵬名阿求?

似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转身,眼底有着苍茫的煞气流转不定,他冷峻的轮廓在阳光下依旧是晦暗不明,声音带着阉人特有的尖利,似是锐气划破长空,“娘娘想起来了?”

我轻点头,瞥了一眼寝室,阿求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娘娘已经点了安息香,还怕皇上这时醒过来?”

我垂眸,并没有阿求预料的慌乱。是的,是我点的香,我本想趁着这个时候去找个郎中把把脉,好确信肚中是否已经有孩子。可是一顿早膳的时间,就让我打消了这样的冒险念头。他连蒋棊送我灯的事都知晓,还会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阿求冷笑,“五年时间,娘娘果然长进不少。”

我不理会他的冷嘲,盯着他问道:“阿求,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春花秋月四婢怎么了?”

阿求瞳孔慢慢收紧,厉芒四射,声线尖而锐,“娘娘不应该问皇上么?还是娘娘也觉察出皇上的改变?”

“你什么意思?”我追问。

阿求的笑容竟有几分狰狞的味道,一股凉气慢慢坠入脚底。

“当年,原本按照约定时间,皇上来接娘娘,太后一党也尽诛。可是没想到太后还留了一手,在去往平夏城的路上,我们遭到伏击,幸得来五带人赶来,但是那一战打得异常辛苦。来人都是太后这些年在神教培养的杀手,我们连日奔波又疏于防范,有些措手不及,来五的手臂就是在那一战中断的,春花秋月四婢中的秋叶、月容战死当场。”

“可是这还不算,等我们赶到平夏时,客栈尽毁,我们只找到奄奄一息的花昔,她被烧得体无完肤,手中却紧紧拽着残破不堪的书页。可我们的计划本是万无一失,遭到伏击只能说明出了内奸。”

“皇上大怒,当时只剩我、来五、花昔、春雨、花漾还活着,皇上自然怀疑我们中有人是内奸,我们都被关入大牢。也是在那时,皇上以雷霆之势,对朝中官员又进一步清洗,夏国的贵族势力也被逐一瓦解,皇上大权在握,根本就听不进其他意见,也没有人敢去触龙须。我们能怎么办?来五和花昔因为有伤,最先被放了出来,也意味着洗去了嫌疑。我知道我要是想走出大牢,必须付出代价,所以我自宫了,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为了呆在皇上身边,跟着皇上查出真凶。”

我惊骇地无法言语,那么春雨和花漾又是怎样走出大牢的?

良久,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阿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娘娘有过痛失所爱的感觉吗?娘娘可知那一战皇上又是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的右手筋脉被震断,被御医宣布已经废掉了的手,可是一年后,皇上却能将右手活动自如。上阳宫中那一年夜夜如困兽般的嗷叫,是那个从不认输的男人的控诉。他越恨,那个真凶就越惨。

所以我理解皇上,因为那一战让我失去了月容。”

说到月容,阿求的脸上有种如水的柔情,冷峻的轮廓也生动的如同白云般流畅。

像有只无形的手撕裂了五年前的旧伤口,血汩汩地流出来。那是我和少珏不敢碰也不能碰的伤,因为我们都知道一旦触碰,对方永远比自己痛。

少珏,我是混蛋是不是?怎么可以那么怨你,我应该想到如果不是有意外,你又怎么会不来接我?如果不是有意外,你又怎会任由我身中剧毒?

我面色苍白,指尖僵硬而冰冷,声音却那么清晰而镇定地问道:“这么说,这么多年还没有找到真凶?”

“如果那么好找,我又怎会自宫?那人是神教的圣战士,神教每三十年就会选出一个圣战士,洛王本是先帝特意培养的,可是没想到太后也暗中安排了。圣战士不论武功才智皆是万里挑一的,经历九死一生才走出的。他是太后最后的杀招,五年来,我们从未停止寻找线索,可是那人却如蛇般缩进了洞里,我们根本就找不到蛛丝马迹。我想皇上五年来就是对我们五人也没有完全的相信,他也许从未停止对我们的监视与试探。”

“阿求,你恨少珏?”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原来对少珏的遵从,有的是臣下对君上的敬畏。

“恨?我为什么要恨?这个世上,只有他才有实力找出真凶,我感激他都来不及,恨什么?”阿求眸中阴郁之气,如乌云缓缓移动着。“奴,还要感谢娘娘的归来,娘娘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皇上当年的惨状,真凶依旧逍遥法外。你们越亲昵,皇上就会越觉得错过了五年,越觉得不能原谅,找出真凶的欲念就越强烈。”

我感觉阿求已经疯掉了,他的想法疯狂而执拗。

“说这么多,不怕我告诉少珏?”

“怕,可是娘娘不会说的,就像安息香,娘娘自然有办法不让皇上知晓。”

风吹散屋内的宁静,呼啸着撞得窗户啪啪作响,白纱帐也摇晃乱窜。

我望着窗外,不经意间吸了口气,感觉安息香已经消弭得无影无踪,空气中树木的清香,似有若无。不多时,身后有人起身,衣服摩擦的炽烈声响,在风中渐渐逼近。

他从身后拥住我,头顶的呼吸轻而柔,似有片片柔软的花瓣坠如心湖。

“怎么这么冷?小心受凉。”少珏轻轻握住我的手,微微有着潮湿感。

“吵醒你了?”我问,感觉到他摇头,我又问。“昨夜蒋棊他们都走了?”

“我们也该走了!”少珏低声道。“阿求应该已经回来了。”

这个睡着都是这般清醒的男人,让我不知怎样说才好。

“少珏,我们什么时候回兴庆府?”

不能拖了,我必须确信。心中低低叹息,若真有孩子,我该怎么办?身后这个男人会允许孩子的出生吗?

这样的时代,这样骄傲的少珏,会允许这样的绿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吗?而我,又能带给这个孩子什么?我连他的父亲是谁都记不起来,我甚至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动乱的年代里,我又怎么保证他平安长大?

若这些都是未知,我应该带他来这个世界吗?

“怎么,想家了?”少珏低沉的声音在风中听来如深流之水,似有窥破我心事的明锐。

“少珏,我从没打过猎,很想见识见识。”狩猎时,要想办法见江落一面。

“你难得有这样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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