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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死了么?罗佼怎么不来接我呢?

耳边的声音,影影绰绰。

“怎么还没醒?不是说今天一定会醒吗?”

“臣……臣等已经……”

“陈鼎,你来说,朕要听你说。”

“回皇上,娘娘凤体违和,本是虚弱之身,再加上穿越沙漠,疲劳饥渴,所以娘娘会比常人需要更多时间恢复。”

“那……今日到底能不能醒。”

“这……”

“朕知道了,都下去。”

室内再次安静,有人握住我的手,指尖微颤,透着凉意,“青青,醒过来,快醒过来……青青,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我不该信任耶律南仙,不该信任她,让你受了这么多苦。青青,别再折磨我了,醒过来,你快把我逼疯了,你知不知道?”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眼睛上,我眼皮动了动,睁开眼,呆住了。

少珏眼窝深陷,俊美的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渣,鬓角处还隐隐有白色,仿佛一夜间,他便老去了十岁。

“青青,青青,你醒了?”少珏眼中透着狂喜。

“你这是从哪里来?”我捂上他的下巴,慢慢摩挲,摸上他的鬓角,发根处的素白,让我心酸不已。

“你走了趟鬼门关,我闯了阎罗殿。”少珏握住我的手,紧紧贴在脸颊上,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我摇头,“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我究竟睡了多久?”

“十天。”

他扶我坐了起来,先递给我水,又问:“想吃东西吗?”

“你吃过吗?”

少珏思索了片刻,呆呆地,竟是无法作答。

我低叹,真不知这十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两人一起用过膳,我拉少珏躺上来,他心满意足地抱着我,很快便睡熟了。

我看着床顶,渐渐想起了十天前的事。

原来少珏在沙漠的各个入口都派兵把守着,所以在我走出沙漠的那一刻,他才能在第一时间赶来。

那一刻,见到他时的喜悦与欢欣浓烈如绸,多年前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躺久了,骨头都快软了。我悄悄起身,在院中四处走动。

月华如练,空气中带着沁人的花香。

我深深吸口气,感叹道,还是回家好。

有婢女走过来禀报说,有人要见我。

我望着婢女陌生的面孔,一时微愣,“你叫什么,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回娘娘,婢子小雨,是临时甄选进宫的。”

的确有一批新面孔进来,她的话我无法找出纰漏。但经历了那么多,我还不长个心眼儿,我就不是李青了。我转身,弯腰拨弄着脚下的花,懒懒问道:“谁要见我?”

小雨迟疑了半晌,才低低道:“是皇后。”

她?

这里离兴庆府有好几天的路程,这么说她早就来了。

小雨带着我慢慢绕到后面,一路的守卫皆对我们视而不见。我抬眼打量小雨,她目不斜视地带路,面色在静静的月光下,端肃而沉静。

走了不多远,便是一处空置的屋子。

一女子身披月光,静静而立,像一株吐露芬芳的丁香花,不以明艳动人,却以淡雅动心。我只在宴会上远远见过她一面,那时的她端庄娴静,举止皆符合国母之标准。然洗尽铅华,亦是素雅动心。

她目光如水地看过来,一时间我竟不知,是月映入她眼中,还是她眼中本就有个月。春雨无意中说过,耶律南仙的气质类我,今日一见方觉果有几分相似。

如果少珏没有先遇到我,一定会爱上这样的她。只是谁又说得清,她始终迟了一步,不是时间上的,而是缘分上的。

遇到少珏时,她芳华未艾,他青春年少,只一眼,便注定他是她一生的劫。

在我打量她时,耶律南仙亦在观察我,仿如隔着那些她永生不愿触碰的时光,神情似喜似忧。

月光从我们之间穿插而过,点点碎光在我们脚下流转不定。

我知道我应该打破这一刻的静默,毕竟她是皇后,是名正言顺的正宫,而我只是少珏金屋藏娇的小妾。然少珏曾对我有恩祉,见君亦可免跪。前一世的教育作祟,对下跪深恶痛绝。

耶律南仙在我直直的目光中,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她慢慢跪了下来,那个过程像是电视剧里放慢动作般。可是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一懵,成了浆糊,竟忘了阻止她,只惊疑地移开几步。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她垂头,青丝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求妹妹救我父王,救我拔思母部全族。”

“咦?”

我蹲下身,想要扶起她,她却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求你了。”

“我……我能做什么?”其实心中已知,这事儿八成是与少珏有关,除了他,谁能惊动淡然如她。

“妹妹去和皇上求求情,让皇上停止报复。”

“报复?”

“妹妹有所不知,自妹妹失踪,皇上找了三天三夜后,便闭门不出。可是五天后,便传来拔思母部叛变的消息。”

“贞观二年(公元1102年),拔思母部叛变,辽请西夏平叛。皇上带领三千轻骑,纵深入辽腹地,一举拿下叛党,诛杀拔思母部大头领延多里。众人皆赞皇上英明神武,辽因此重赏夏。拔思母部自此归由我父王管理,然父王在清查人口时,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二头领宁娄的尸首。有人说他葬身火海,有人说他坠湖而亡。父王当时便怀疑是皇上动了手脚,他暗中派人查找数年皆无所获。”

“如今,”她淡淡的笑着,却又一缕哀愁环绕其中。“拔思母部再次叛变,打着的便是宁娄的旗号。半月前,辽北方的乾州御史萧海里也反了。辽无力派兵平息拔思母部叛变,再次向夏乞援,皇上依例派了三千轻骑。至今已有十天,叛军节节胜利,我父王已经被困两天。妹妹,我求你救救父王,救救拔思母部。”

她抓住我的手,力气之大,让我差点痛呼出声,只胡乱答道:“好,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我会和皇上说的。”

耶律南仙欣喜地看着我,“南仙先谢过妹妹了。”

别了耶律南仙,小雨送我回去,少珏已经醒了。正在屋中大发雷霆,满屋子跪了一地的人,上好的瓷器摔了一地。

众人见我进来,皆松了口气。

“你们都下去吧。”我吩咐道,众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少珏别开头,不理我,生着闷气。

我有意杀杀他的锐气,故俯身捡地上的碎磁,刚捡了两块,耳边传来一声长叹,紧接着人也被拉了起来,“别捡了,仔细伤了手,又是我心疼。”

一句话说的我心尖一跳,抬眸直直看向少珏,他茶色的眸子里雾气渐渐消失,蒸腾起两簇火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像烟火一般,在空中绚丽绽放。

少珏的呼吸渐渐乱了,微一低头,贴上我的唇,细密的吻落了下来,起先如花瓣落在湖心,渐渐开始疯狂起来,辗转吮吸。

忽然想起江落的话,只要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没人会说不是他的。

然,我始终在犹豫,竟只能被动的承受他的吻。

良久,他放开我,紧紧搂住,呢喃道:“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心都乱了。”

“傻瓜,我只是闷了,出去转转。”我想了想,又道。“其实,这次也是映日私做主张,耶律大石问清我的意愿后,放我回来的。”

少珏抬头看我,我以为他不相信,却不料他冒出一句,“该死!”

我笑,原来他是在气耶律大石这样放我一个人在沙漠中独闯。

“还生气?”我环住他的脖子,娇笑问。“虽九死一生,但是我自是命大,多少次都是有惊无险过来。我说过的,我们会一直牵手走到我们都白发苍苍。”

少珏抿唇不语,但是眸中却已有了笑意。

“少珏,放过拔思母部吧。”我看着他的眼睛,轻语。

少珏面容一僵,不悦地拉下我的手,一撩衣袍,走到一旁坐下,“又是谁在你耳边嚼舌头?”

“少珏……”

“哼,拔思母部是我做的手脚,宁娄也是我放的,但是萧海里之事却是……”他蓦然截住后面的话,古怪地瞥了我一眼,转而凝视着夜色。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咽下的话是——萧海里之事却是赵偲挑拨而起。那时赵偲正趁乱,赶往大宋,也掀开了宋夏之战的帷幕。

“少珏,”我蹲在他身下,头轻轻靠在他的膝上,温软道。“我劝你,也是因为你现下并不适合持久战,三千人马久居大辽,且不说是否适应当地环境,单是辽帝耶律延禧的个性,也会怀疑你的动机。不若速战速决,好集中精力与大宋对战。”

少珏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好,我会派晋王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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