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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忽的爆发一阵掌声,觥筹交错间,大家的目光渐渐凝在人熊身上。我正纳闷,便听见天祚帝睁着半醉半醒的眸子,询问身边的一个紫衣大臣,“完了么?”

紫衣大臣摇头,笑了一下,“回陛下,还有一位酋长没有跳。”

天祚帝大手一挥,“继续!”

乐声依旧悦耳,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胶在人熊身上,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位置,依次按照联盟长,各部酋长往下排,他居末,但是他旁边正是刚才最后一个跳舞的酋长。

这么说,他便是女真五部中最小的完颜部落的酋长?难怪他的衣着与其余五人比,最寒酸!韩石说过,那一部地处最偏寒最贫瘠,却偏偏出产的海东青较之其余四地最为凶猛。韩石对此甚为不解。

他不知道,自古寒门出贵子,极地往往才最为锻炼动物的品行,人亦然,当然这不能包括人熊。

说到韩石,我四处张望,还真看到他在对面女真部里对我使眼色,怕我不明白,还悄悄比了个手势,在询问我怎么认识大石。

大石林牙,无数契丹人,或是像韩石这样热血青年,奉为偶像的人物此刻就在我身边,离我那么近,我甚至意识不到这个人的神奇之处。

我认识他时,那是落魄迷惘的青葱;我再见他时,那是迷途无返的彷徨;还有这次,我知道他或许并没有认出我,谁认得出呢,我有时候自己照镜子都觉得在看另一个人,嗓音的毁坏,心境上的“颓废”,至少在韩石看来是这样,已经完全改变了一个人。貌由心生,似乎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我微微垂目,嘴角似笑非笑,隐隐有些苦涩,每一次我不好的状态都被他瞧了去,每一次总是他牵引着我走出那种迷蒙的状态。

“轰的”一声后,乐声断了,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人熊款步走出,那样的万众瞩目下,他还能走的那般坦然,实属不易。

“完颜酋长,你想跳什么舞?”天祚帝身边的紫衣大臣含笑着问道,态度不过分轻慢,却带着鄙夷下属的轻佻。

人熊双手一拱,神情像个泼皮无赖,“陛下,下臣粗人一个,实在不会跳什么舞,恐污了圣眼。”

原本安静的四周,更静了,我都怀疑大家都抑制了呼吸。我不自觉地看向大石,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如此压抑的气氛,他竟然温温吞吞地眨了眨浓密的眼睫,仿佛是为了看清什么。

而我,确信他看到了什么,因为我发现他深如浩海的蓝眸漾起了微波,又瞬间归于平静。

“唔,”天祚帝睁着惺忪的眼眸,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显然是喝了不少,但是难得他有那么一丝清醒,或者说是精明。“你?完颜旻?小字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我头脑像炸开了一般呆滞,他竟然是金国的创立者。

天祚帝这一声问,让原本已经星火燎然的气氛更加火星四射,女真部几个酋长已面露忧色,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拭汗了。

当众拒绝皇帝,如果遇到的是位明君,也许只会不悦,可上面这位喜怒无常、荒淫却不愚笨的帝王,近年素来不理朝政,却能脱开而出酋长的小名,这意味着什么呢?此刻,没有人能真正读懂他这样不是问法的问句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就在空气胶凝得要窒息时,天祚帝再次挥手,神情带着醉酒的庸态,“你,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完颜阿骨打扬扬眉,躬身退下。

丝竹声再次响起,这样的宴会从来不会缺少歌舞,当女真的伶人妖娆起舞时,大家才真正松一口气。

我看到每个人脸上不是如释重负,就是若有所思。

天祚帝要女真的酋长跳舞究竟是故意要奚落他们,还是只是无心要来助兴?他放完颜阿骨打一马,又究竟出自什么心态?

此事似乎就此揭过,晚间我回住处前又去看了看海东青,卡瑟不在那里了。用过膳,回住的地方,正碰上韩石在帐篷外焦急地走来走去。

我一笑,韩石还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已经等不及要从我这里淘他偶像的事情了。

“嗨……”我只来得及喊出半声,便被韩石脸上的忧虑惊住了。

“木青,你可回来了!”韩石一把捉住我的手臂,急道。“刚才有个叫卡瑟的,把你东西都收拾走了,让你回来去找林牙。可是木青,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一愣,转不过弯来,刚从大石那里回来,也没有听他说要怎样,怎么眨眼间就找人来收拾我的东西?

我和他也没有熟到那种程度,难道他……认出我了?

又觉得不可能,他对自己客气有礼,偶然伸出的援手,也只不过是见不得女真人的跋扈,我想对于任何一个人面临我这样的境地,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悲天悯人,而是他身份和品性使然,这样的人习惯去照顾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如我这样的小卒。

“木青?”韩石见我半天沉迷不语,忧心忡忡。“还有……”

我打断他的话,转身跑向林牙的营帐,边跑边回头,“我没事,这就去和他说清楚,我哪也不去,就呆在这里。”

晚风送来韩石的惊疑的声音,“喂别,不是那个,是……”

隔得太远我听不仔细,其实我也没有心思听,我必须问清大石意欲何为。如果他留我在身边,我不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还有,我不能想象他认出我后,会对我做什么,毕竟他是敌是友,我不能确定。

尽管已经立春,但草原上的夜还是来得比较早。春寒料峭中,林立的帐篷里早早升起了火盆,照的帐篷中的人影模模糊糊。

大石的住处接近天祚帝的主帐,门口没有人守卫,我纳闷直直闯了进去,里面灯火摇曳,有松竹的清香幽然徘徊。帐内摆设极其简洁,视线所及,一览无余。

大石并不在帐中,不敢在此停留,掀帘,冷不丁被人搭上肩,我吓得四肢僵硬,勉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回首,一陌生面容的中年人正蹙眉看着我,“你,跟我来。”

我茫然不知所措,那人不耐烦地冷斥:“便是大石我也能指使,偏就你,我叫不动?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说着,不待我反应,便提了我的衣领簌簌向前走去。

我尽量使自己不颤抖,但是脑子飞快地转着,纵观此人衣着言行,以及他对大石无来由的敌视,我已知道他是谁了。

掌管全国兵马大权的北院枢密使——耶律阿思,此人素来妒才,传言这次原本应是阿思护卫天祚帝的安全,没有想到因为南院枢密使萧奉先的一句话,天祚帝便将禁卫全部交给了大石。

萧奉先的妹妹乃天祚帝的宠妃,耶律阿思自然惹不起,可是这不妨碍他敌视大石,处处等着寻大石的晦气。而我偏这么巧,撞了上去。

去得一处,他扔我下来,顾不得痛,忙爬起作恭敬状,心想着怎么打发这瘟神。

耶律阿思冷哼,“把这端去给陛下,机灵点。陛下若问起,你也知道怎么回答?”

我诺诺,端起桌前的托盘,杯中袅袅飘香的液体,似是花香,又似酒香,再闻便生出几分草药的清洌。我瞥了一眼,匆忙出去。

素闻天祚帝体力超强,难不成也是这丹药的原因?

已是就寝时间,陆陆续续有帐篷熄了灯火,一簇簇的灯光暗下去,四周归于平静。来来回回有巡逻的禁军,整齐有素,竟然没有人询问我。

我心下称奇,眼前光线一闪,才发现这托盘有玄机,上面镂空的鳞纹在月光下竟如烟花炸开般的闪耀,在地面上留下一圈状似两匹马的图案。这便是我一路畅通无阻的原因?

啧啧,耶律阿思想讨好皇帝,为何不亲自去?

主帐十步远已无人敢接近,我有“通行证”自然例外。待要掀帘时,猛然听到有人在说话,生生切断我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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