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决定出去走走,这一走,恐怕就不会回来了。说穿了也就是出去避避风头吧,这一次,她决定找个久一点的避风港湾。
寒风呼啸,她心里凉拨凉拨的。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么?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伤心?一想到将会看不到他们,她会这么伤心?
如果一开始她就是一个人,大概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依恋了。可是已经开始了,这种意外的感情已经停不下来。她一直的担心,原来并不是杞人忧天,她心里早就看透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原来这么难熬的一段日子,也会过得这么快。
离别真是一件不擅告别的事情,那就来个不辞而别吧。
七姐姐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哥哥他也该放心了,那她也就放心了,虽然她骨子里还是想刺死她!他们又去了城外,是个好机会。其实她一直不明白,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不治之症?貌似没有那么严重吧。
随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好多东西装不下,便拣了些紧要的。这样收拾完了,她觉得她还需要一根竹棍,将她的包袱挑着。呵呵一笑,什么时候,她这么可怜了……
从小到大,哥哥送的小玩意儿也不少,她一股脑全塞进包袱里了。最想带走的东西,却带不走,还真是舍不得啊。
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她都舍不得啊,这个屋子里的人,她也舍不得,反正就是舍不得。
“我的心还留在这里,带不走的,哥哥你知不知道?”她四下看了看,觉得也无须再留恋了。不管你知不知道,我也要走了。
黑云压得很低,漠漠向昏黑,这么看着像是有雨。她背上包袱,走出院门。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回到房间留了张字条,这才安安心心地走了。留,总比不留的好啊。其实留不留都无所谓了,可是她还心存侥幸,希望他能看到,能够留一留她。不留她也没关心,她就自作多情好了。
其实她心里想着:留我吧,留我吧,只要你留我,我就不走了……
可能么?她拍了自己一巴掌,你丫的不长记性!
路上遇见两小儿吵架,觉得特别有意思,就停下来看了看。两人在玩猜拳,谁输了就要被揍一拳。其实揍一拳没什么,她在旁边帮他们想了个主意,叫他们谁赢了就在对方脸上扇一巴掌,这样又潇洒又帅气。
她看了半响,结果是两小孩儿被扇得面红耳赤,鼻青脸肿,被各自的家长领走了,她这才又挑着包袱,讪讪地走了。总觉得自己像一只孤零零的老鼠,没了依附,就会人人喊打。
她可不就是一只过街老鼠么?
心里好像痛快了些,一路向北,路上行人很少,连只野狗都没遇见,真是荒凉到家了。郊野之地,风肆虐着卷起烟尘,吹得她头有些发沉。
风一个劲儿地吹,她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追。几件小玩意儿从包袱里面掉出来,她也来不及去捡了,掉了就掉了吧,这些东西,迟早要扔掉的。
几声闷雷,轰得她耳鸣心鸣,像是卡在喉咙,未说出口的心事,她缩了缩脖子。
谁说冬天不打雷的?凡事都有例外。暮雨潇潇,敲打着脸庞。雨滴真大,还很疼,果然是冬天到了,不止树木,人都变得脆弱了。
这个时候,要是再配有几声子规啼叫,就更应景了。她又缩了缩肩膀,觉得这个时候真应该哭上一哭,可是哭给谁听呢?
她真后悔,出来的时候决策失误,应该多带件衣服的。出门在外,应该像小黑子一样,带些实用的,她最应该的,是带一把伞,这样就不会淋湿了。一个人了,她也要慢慢学会照顾自己。
像是以前,下雨天,她会和哥哥共一把伞,哥哥揽着她的肩,她紧紧贴着哥哥。又或者,她干脆不走,抱着他的脖子叫他抱她。
那时的伞真小,小到她必须缩在他怀里才不会淋湿;那时的雨珠儿,和她的心一般明亮,那是因为她敞开心扉。可是现在,雨打在头顶,落在心上,它阴霾着,打不打伞都是一样的。其实她不懂伤怀,只是觉得一个人有些难受。
一个人承受的某些事,真的叫人挺难受。
……
天灰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愁绪,乱风纷扰,搅得人心神不宁。
南生泮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快要下雨了,想着快些回去,丫头一个人应该会害怕了。她害怕了,他也是害怕的,只希望她不要受伤吧,更不要胡思乱想阴霾了自己的心。
他答应过她要早些回去的,可是他没有做到。这一次,他又没有做到。
他走进院子,几棵枯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有动静就是好的,丫头她应该睡下了吧。这几日,每日吃过晚饭,她就早早睡下了,也不和谁说话。
她变乖了,变得沉默了,也变得危险了,他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也越来越害怕了。丫头,你总是叫我担心……
这是个极黑的夜晚,房间里没有点灯,连带着他心上也是一片晦暗。莫名的心慌席卷而来,弥漫着整间院子,风一阵比一阵凶猛,某个角落黑云暗涌。院子的烟尘惊飞了……
院子里果真没有人!他有些急了,跌跌跑进她房间,也没有人!床上的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完全不是她平时的作风。他瞳孔蓦地放大,那一刻,他眼前浮现的,是她那晚眼神里的哀怨与决绝。
那一晚,他对她说:“南生幽,你还不放手,明天我就将你送走!”
将她送走……
他从来没想过将她送走啊,只是当初她一句玩笑话,说来吓吓她而已,可是她当真了,所以她走了。这一刻,他心里跌宕不安,觉得是有什么正在崩塌。
“丫头……”内心一阵呼唤,有如那晚将她从火光中抢救出来,心里的战栗,可是没有回应,他们不是心灵相通的。
丫头……他抓过桌上的字条,颤抖着展开,上面歪歪斜斜几个大字:“哥哥,我走了,不要找我。”她果真是走了,他心里狠狠一颤。
她走了,连带着将他的心都要抽离了,他就知道不该让她一个人的。
他阴郁着脸,似乎能想象到那一刻她写字的心情,苦痛化作寒冰。他怎么可以这样让她走?她是他最想要保护的丫头啊,他还是将她弄丢了。踉跄着走出门去,有什么是他抓不住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是清冷的雨夜。
“还没找到么?”萧七芷接过他手中的纸条,看了看,道:“字迹还很新,估计没走多远。”
他没有带伞,就这样直直冲了出去。他不要再顾及什么形象,也不要再冷漠地欺骗自己,这一刻,他只想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