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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渡口,日影渐斜。
行色匆匆的路人,总会忘记路过的风景,但,独独不会忘了这里。
这里,只是一家小酒馆——笙歌。
酒馆很小,酒桌几乎都是摆在酒馆之外的,但路过渡口的人,总是能一眼发现这里。
酒馆外,不远处老渡口的一切尽收眼底,酒馆门前宽阔的道路,是去往老渡口的必经之路。
三十多岁的酒馆老板娘笙娘,热情好客,她的笑容常常会感染路过的人。
“笙娘,来一坛上好的陈酿,再切一斤牛肉来!”
镇上几个捕快如平常一般来到酒馆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高声喊道。
这同来的三名捕快,一高一胖一瘦,各有特点。
“就来!”酒馆内的笙娘应声道。
“这几日奇了怪了,老渡口怎么这么多人?”胖捕快盯着那渡口,看人来人往,不免发出感叹。
小镇平常没什么事,捕快们也不忙,日落时来酒馆里喝酒,已成为他们的习惯。
“谁知道呢!咱们小镇可是安宁了几年!”高个子捕快不免应声道。
上一次的不安宁还是五年前,只是,那次也不过是一群人与另一群人来这里走了一遭,当他们什么也没发现时,便自行离去,倒也没毁坏小镇的一草一木。
“几位爷久等了!你们要的牛肉伙计等会就送上来了!”
笙娘捧着一小坛酒,自酒馆内走出,步履轻盈,随后轻轻将酒坛搁在他们的桌上。
“笙娘,整个镇上可就你家的酒最纯正!”
捕快们自觉的各自翻起桌上叠放着的大碗,瘦捕快拿起酒坛一边为大家斟酒,一边笑着夸赞笙娘。
“那就常来啊!不过酒么,还是少喝的好!”笙娘浅浅一笑,看向那三名捕快,不觉又看了看他们的周围,禁不住问道:“咦?今天怎么就你们三人?小木和小鱼今日怎么没来?”
“笙娘可真偏心,只关心咱老大!”胖捕快撇了撇嘴,不乐意的说道。
笙娘轻笑出声,眉眼弯成一道极好看的弧度,声音也尤为清浅:“小木可是咱们镇上的福音,怎么能不关心呢?”
高个子捕快听罢,顿时也笑笑,喝了一口酒,道:“笙娘,你就别听二月半瞎说了,他呀,就是嫉妒老大!”
“瞎说!我哪里会嫉妒老大?就老大那娘娘腔,我会嫉妒他才怪!”胖捕快显然不乐意高个子捕快说的,不满的别过头去。
笙娘笑弯了腰,看着这胖捕快孩子气的一面,她倒是觉得很真实。
“笙娘,别光顾着聊天了,我的酒呢?”一旁的客人催促道。
“来了!”笙娘连连应声,继而对那几名捕快说道,“我先去忙了!”说罢,转身回了酒馆里。
除了这几个捕快,这露天酒馆也有些其他的老主顾,门前经过的路人,偶尔也会有人停下来喝碗酒。
“几位官爷,打听一下,此去县里还有多少路?”一男子走来,问那几个捕快。
“不远,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了。”高个子捕快指着门前的那条路,好心的解释道。
笙娘此时端着一壶酒出来,倒是没瞧见捕快们附近的情况,只待她将那壶酒送至需要的顾客那里,转身时恰恰接触到那男子的目光,顿时,她的脚步停滞,脸色渐变。
“哎,兄台,这可是咱小镇的镇花,美吧?不如,你也留下来喝杯酒再走?”瘦捕快见那男子痴痴的望着笙娘,不由得打趣道。
“不用了,在下赶时间,改日再来吧!”男子回过神来,却又不免多看了笙娘几眼。
笙娘缓缓恢复了神色,快步的进了酒馆内,只怕再多呆一刻,便会忍不住惹出事端来。
那男子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一身淡青色长衫,明明是书生气十足,却又莫名的透出些冷冽之气,可是又奇怪了,明明该是冷冽之气,却又莫名的有那么几分轻佻之意,让人着实费解。
高个子捕快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有事就先去忙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县衙找我们便是。”
“多谢几位官爷,在下这就告辞了!”男子说罢,转身便朝着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啊!”
正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自渡口传来。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怎么有人叫得那么惨?”
“去看看去看看!”
……
酒馆一阵躁动,瞧见不远处的渡口,人群都在朝一个地方聚过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酒馆里也有人管不住好奇心,已朝这渡口附近奔去。
“这是怎么了?”笙娘听见声音,急急的从屋内走出,看着渡口的情况,纳闷的说道。
那三名捕快此时起身,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刀。
“猴子,你先回衙门通知老大过来,前面定然是有什么事发生!”高个子捕快吩咐瘦捕快。
“好。”瘦捕快连连应声,小跑着离开。
“走,二月半,我们去瞧瞧!”高个子捕快此时才对那胖捕快说道。
“好,快去瞧瞧,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胖捕快脸色凝重,附和道,与那高个子捕快一同去往渡口那处。
※
“劳驾让让,我们是捕快。”
“让让,官府办案啊!让让……”
不多一会,渡口的某处便聚集了一群人,高个子捕快和胖捕快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向里面挤着,好不容易才挤进最前方。
尔后,他们瞧见的是一只手。
确切的说,只有一只手,只是一小截残肢,自手肘卸下的残肢,似乎是在水中泡了许久,已经肿胀泛白,很是恐怖。
胖捕快不由得忍住要吐的冲动,对身边的高个子捕快说道:“大哥,这是死人了吗?”
高个子捕快一脸凝重的模样,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问道:“各位乡亲父老,这是谁发现的?”
“是……是俺……”一个船夫打扮的汉子走出来,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从这河里打捞起来的?”高个子捕快问道。
“是,是的。”那船夫显得很害怕的道,“俺刚上岸,瞧见水里有东西,俺以为是条鱼哩,便捞上来瞧瞧,哪里晓得是这么吓人的东西啊?官爷……俺,俺不是故意的,俺不是杀人犯……”
高个子捕快顿时哭笑不得,他啥时候说船夫是杀人犯了?
“什么情况?全给我让开!”
正当高个子捕快与胖捕快为难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人群外怒喊,那威力,震慑四海。
“老大这么快就来了?”胖捕快冷冷的看向高个子捕快,纳闷不已。
高个子捕快作深思状,道:“应该是老大刚好忙完,遇上猴子了。”
“应该是!”胖捕快认同的点点头,忙循着刚刚那声音望去。
围观的人群乖乖的退到了两旁,愣是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紧接着,一名少年捕快自那中间走了过来。
这少年捕快一身淡黑色的捕快装,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明眸皓齿,模样透着些灵气,气质却如夏日的阳光,给人一种烈火般的感觉。
此时,他冷着脸,走上前来,瞧着这残肢,面色没有丝毫恐惧,打量了下四周,随后目光落在那船夫身上,冷声问道:“是你发现的?”
“是,是!木捕快,是小人发现的。”船夫低着头,小心的回答道。
少年捕快只是点点头,指了指河道上游,道:“高大,二月半,你们俩沿着河道向上寻找,看看可还有类似残肢。”
“是!”高个子捕快和胖捕快连连应声,忙向上游走去。
少年捕快此时转身看向他身后的一众人,指了指河道下游,吩咐道:“阿三,猴子,丁当,你们三个去河道下游寻找。”
“好的。”瘦捕快连连应声,带着身后一个矮个子捕快和一个俊捕快向下游走去。
如果是一般的人瞧见这衙门的捕快,只怕要打呼惊奇了。
那五个捕快,抛去那个长相比较俊美的身材比较匀称的,其他四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当他们各自出列的时候,旁人并发现不了那强烈的对比感,可是当他们四人站在一起时,众人会觉得那种高矮胖瘦的对比是特别特别的鲜明。
而待所有捕快离开,少年捕快的身边,其实还剩下一人。
“小木,这是有人死了吗?”那人走到他身边,皱着眉问道。
此人与少年捕快年纪相仿,一身青衫,背着个药箱,显得十分儒雅,模样就更是俊秀了,那通透的气质如同冬夜的月光,有些朦胧,有些凉,但却很是动人。
“直觉是,真的死人了!”少年捕快看了看天,很是无奈的说道。
青衫少年嘴角一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少年捕快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就那么想笑呢!
少年捕快木含心,百色镇县衙的捕快;青衫少年鱼星珮,百色镇县衙的仵作。
但,他们,其实是她们,入这衙门,也才不过两年时间。
“喂,既然死人了,你还不快查?”鱼星珮伸手拍了拍木含心的肩,问道。
“我这不是让他们去找了么?单凭一只手,我查什么玩意啊!”木含心不屑,“再说,不论是什么案子,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
木含心说着,语气里包含自信。
而旁边围观的人群不由得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说的也不外乎是凶手太过心狠了,杀人碎尸加抛尸等等。
木含心瞧着那截残肢,忍不住的摇摇头,无论是不是真的死人了,但这残肢总是真实的。
不多久,被派出去的捕快们陆陆续续寻获了一些尸块,这便是证实这是一起碎尸案。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天也慢慢的黑了下来,围观的百姓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
“含心,死掉的是个女人。”当尸块越来越多时,鱼星珮在木含心耳边,小声的说道。
木含心下意识点点头,转身看向围观的百姓们,拱手行礼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大家都回家,顺便问一下家里有没有失踪人口,尤其是女人,如果有,立刻去衙门里备案。”
“啊?死去的人是女人?”
“太恐怖了,赶紧回去瞧瞧我媳妇!”
“我也赶紧回去瞧瞧我娘!”
……
百姓们窃窃私语,一个个担心不已,不一会儿,围观的百姓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木含心看向远处的河岸,眸色越来越冷,凶手究竟是谁,竟然如此残忍,杀了人还不够,还要如此碎尸,抛尸入河?
不过,她一直相信,无论是什么迷案,终究都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