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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秦元观道了再见后,万惜回到家,开门便看见夏青玉坐在客厅里。

见到万惜,夏青玉忙起身,问道:“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下饺子。”

“吃过了。”其实并没有,但万惜一点不饿,便撒了个慌。

这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万惜觉得疲倦,准备上楼睡觉。可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夏青玉却叫住了她:“小惜。”

万惜转过头,发现夏青玉捏紧手,欲言又止:“那个……你和宁恒……”

万惜和宁恒的关系,并没有在夏青玉面前公开过。但宁家出事后,万惜这几年都没有再回过家,夏青玉便从万臻那旁敲侧击知道了些皮毛。

“宁恒他……”夏青玉努力斟酌着话语,像是在思考着怎么才能让万惜接受自己接下来的话。

可万惜不能接受这个名字。

“妈,我累了,先去睡会,有事明天再说吧。”

万惜没有再给夏青玉说话的机会,直接上了楼。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所有的人都在提宁恒。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她并不想记起他。

万惜回房后只觉太阳穴抽抽地疼,她褪|去外套,用被单裹着脑袋便开始睡下。

昏昏沉沉间,她似乎做了许多个梦,梦中的场景不停更换着。

一会是在高中教室里,宁恒穿着黑色的连帽衫,篮球在他指尖旋转,周身都是洁净而蓬勃的少年气。

“欠我两次了。”他说。

一会是在小巷的雪地里,宁恒边将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边跟原初乐通着电话,声音清冽又慵懒。

“不哄怎么办?跑了你赔啊?”他说。

一会是在北京的家里,宁恒狼狈跌坐在地板上,周围是满地的酒瓶,他颓丧而消沉。

“我……让你失望了吧。”他说。

最后的场景里没有了宁恒,是万惜在电脑上查阅着关于宁行处的新闻。有一则片段,是一个中年男人在学校门口,将宁行处一拳击倒。

那人目露凶光,左手只有两根手指。

万惜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她终于记起,下午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癌症晚期病人,正是崔田的父亲崔明。而那个露出怪异轻松神色的女人,正是崔田的姐姐崔丽。

当初宁行处出事后,崔明害怕宁恒会找自己麻烦,赶紧连夜搬家,自此下落不明。如今他们终于出现,或许宁行处的事能有转机。

虽然逝者已逝,但至少应该还个清白。

万惜被这些梦搅得晕头转向,她边揉着太阳穴,边给周瑶草打着电话,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遍,让周瑶草把崔明的下落告诉宁恒,看能否联系宁恒外公家,让他们出面将崔明控制住,揭出真相。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瑶草也出现了欲言又止的情况:“要不,你自己告诉他?”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而且,我也不想跟他联系。”

万惜觉得心烦意乱,她不懂为什么今天连周瑶草也硬是逼着自己去和宁恒套上关系。

自从万惜打定主意跟宁恒分手后,她便告诉过周瑶草和原初乐,请他们永远都不要在自己面前提起宁恒。

她不要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

屋子内很是憋闷,万惜缓步走到窗前

,单手拉开窗帘,打开了玻璃窗。

今年南城又下了雪,大雪簌簌落下,堆在院中的大树上,仿若一树梨花盛放。天地洁白,安宁静谧,一时竟分不清是时间的开始,还是结束。

在这样的雪白里,万惜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周瑶草的声音:“万惜,宁恒回国了,今天到南城的。”

要到这时,万惜才明白夏青玉想说什么。

她想告诉自己,宁恒回来了。

万惜看向对面宁恒的房间,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高领灰色毛衣,不似三年前离开时那样消瘦孱弱,也并没有过分高大健硕,而是透出种隐藏而含蓄的力量。

隔着夜色与雪花,他面目模糊,可那双眼,却是黑沉深邃,里面有光,那光似乎可以融化苍茫天地的雪。

他就站在那,仿佛已站了许久,仿佛会一直站下去。

那瞬间,万惜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分不清回忆与当下。

恍惚中,她像是又看见了当年那对十六岁的,在夜里互相传递纸条的少男少女。

直到那裹着霜雪的风扑在脸颊上,冻得人浑身颤抖,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已经是二十六岁了。

时间不管不顾,拉扯着他们过了十年,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伤痕累累。

万惜沉默地剪断了目光,沉默地关上窗户,沉默地拉上窗帘,沉默地按熄了灯,沉默地躺回了床上。

墙上的钟,指向12点,童话里12点时魔法便会消失,或许那人只是魔法的幻影。

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再也不要相信童话了。

//////////////////

周瑶草挂上手机,用脚踢了踢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打游戏的原初乐,脸色很不好看。

“是你把万惜回南城的事告诉宁恒的?”

“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知道,你以为他能放下万惜?”原初乐耸耸肩。

“都离开三年了,他真以为自己还有戏?”周瑶草嗤之以鼻。

“他这三年里,每一天都在忙着站起来,努力变回原来的宁恒。”原初乐提醒。

周瑶草表示不吃这套:“你们男人太理智了,对女人而言,只要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没陪着我,你就可以去死了。”

“那个时候,如果宁恒不走,拖着那种空壳留在这,就算是24小时陪着万惜,你觉得两个人能好吗?我估计不出半年就得原地疯一个。”

道理逻辑上讲不过原初乐,周瑶草发了脾气,开始赶人:“快12点了,自己滚回自己家去。”

原初乐却置若罔闻,继续打着游戏。

周瑶草“啧”了声,用脚踢着他:“听见没?快走啊!”

谁知她的脚却被原初乐一把抓住,并低头在那莹|白脚背上吻|了下。周瑶草吓到尖叫,忙想要收回。原初乐却倏然转身,将她困在了沙发上。

“我怕你随时都会需要我,所以我决定,从今晚开始,都陪着你。”

“原初乐,我今晚没想做。”她推他。

“你身体不是这么说的。”他的手指上有证据。

“你能做个人吗?”

“不能。”

“……”

周瑶草平躺在沙发上,头顶是射灯,刺目冷光不停摇晃,恍得她眼花缭乱。

/////////////////

寒冬季节,南城北山墓园里,树叶稀疏,景色萧瑟。

宁行处的墓碑是黑色花岗石制作,冷硬肃穆,而他的照片却是儒雅文气,眼里有笑,对整个世界充满善意。

墓碑前摆着酒和烟,都是宁行处最爱的牌子。

宁恒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线条简洁,立体剪裁,衬得整个人更为优雅挺拔。他眉目间褪|去了当年的凛冽与锋利,透出了成熟的淡然,就像是笼着白雾的群山,状似朦胧无害,可只有明眼人能看出,隐藏于雾气后的远山,才更为巍峨险峻。

他打开酒瓶,将澄净的酒洒在墓地上,酒水落地,发出清凌的声响。

不知为何,宁恒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了两年前,在费城,在他参加那天的嗜酒者互诫协会前,所接到的来自周瑶草的电话。

周瑶草有生以来,首次对着他咆哮:“宁恒,阿姨说你又开始喝酒了是不是?”

事实确实如此。

去美国后,宁恒接受了心理医生的治疗,每天大把大把吃药,他也加入了嗜酒者互诫协会,每周按时参加,可他的血肉之躯仍旧抵抗不了堕|落。

清醒地面对破碎的人生,是种巨大的痛苦,他选择用酒精来麻痹。

所以来美国的一年里,宁恒不敢回复万惜的信息,虽然他将那些信息反复查看,倒背如流。

可他没有资格回复。

面对着周瑶草的质问,宁恒的回答,沙哑而冷漠,疏离到刻薄:“是又怎么样?和你们有关系吗?”

他想要激怒周瑶草和原初乐,想要他们远离自己。

因为害怕他们会再度为自己失望。

果然,周瑶草怒极到冷笑:“对,和我没关系,你喝,多喝点,喝到醒不过来才好!”

话筒旁边传来原初乐的制止声:“你说这些气话刺激宁恒干嘛?”

周瑶草隐忍到极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就知道自己痛苦,他完全不管万惜,他知道万惜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吗?”

宁恒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如寒风中的荒草。

“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原初乐在阻止,但周瑶草最终占据了上风,将手机抢过,把深埋在心头的话一吐而尽:“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同意和你分手,因为她被激进粉丝攻击受伤,她输了奥运会的金牌,她被媒体和网友群嘲,她还得了黄心病,再也参加不了比赛,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和她分手,她也觉得自己拯救不了你,所以同意分手,你们俩是在这争着比谁伟大是吧?……”

宁恒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挂上电话的,他只觉得灵魂在寸寸散去,心内像是破了个大洞,风吹过,冷意窜至四肢百骸。

他无意识地来到嗜酒者互诫协会上,会后,Brian将便携酒壶递给他。

“喝吧,只有酒才能拯救我们的灵魂。”

浓稠夜色里,宁恒那瘦直冷白的手,接过了酒壶。

随后,他倾斜了酒壶,将里面的酒全洒在了地面上。

“不,酒不能,只有爱,才能拯救我们的灵魂。”他说。

Brian看着那些破碎而脏污的酒,忽然掩面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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