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子欢睡到日上三杆也无人来叫她起床。她是饿醒的。
伸伸手,蹬蹬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这才睁眼。
隔着帐帘都看得出,外面天光大亮,却安静得让人提不起走出去的兴趣。
子欢撇撇嘴,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探了个脑袋出帐帘,迷迷糊糊地看着一室繁华,一时弄不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这是个精致华丽的房间,各种珍贵的宝贝随手乱摆着,光是多宝格上的金银玉器就多达数十件,一颗颗耀眼的明珠也散落在铺着厚毯的地板上,在百鸟朝凤的金红色花纹间滚出一片涟漪。青金色的铜炉里焚着幽幽的桃花香,极为馥郁甜腻的味道。隔着多宝格,外间靠窗之处,摆放着一张铺着宝蓝色绸缎的长椅,一个纤瘦的身影半靠在长椅上,一头青丝蜿蜒在绣着浮云金凤的蓝色锦缎面,反着窗外投进的缕缕阳光,映出点点清光,宛若流泉。
宋子欢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自己的寝室,昨晚挥退了那群花枝招展的男孩子之后,她就这么睡了,倒没料到还真的有守夜的侍从在外间休憩。
想到以往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她一时恍惚起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人。
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少年,昨晚就站在自己身后帮她揉捏肩膀,看模样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却已经隐隐有了大人的风范,手劲也拿捏得非常好,想来,也是生活所迫吧。只不知之前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态度,现在倒不好贸然叫醒他了。
貌似……他叫……啥名字来着?
宋子欢烦恼地抓抓头,掀开被子下床。
看着自己一身绫罗绸缎,她不由苦笑。昨晚为了防狼,连外衣都未脱就这么和衣睡了,现在那漂亮的绸缎上尽是皱褶,难看得紧。她赶紧伸手扯了扯,尽力抚平皱褶,一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倒惊醒了外间的少年。
“公主,您醒了。”
少年显得有些惊慌,赶紧上前跪在她面前,不住地磕头。“奴家不知公主醒来,怠慢了公主,望公主恕罪!”语毕,又磕了几个头,身子轻轻颤抖着,似是十分惧怕的样子。
宋子欢有些无措,想上前扶起他,又不知这样的举动合不合理,只好清清嗓子,哼了一声,转身坐到梳妆桌前,冷淡地说道:
“起来吧,替我好好打理一番。”
“谢公主不怪之恩!”少年松了一口气,赶紧又磕了一个头,起身准备洗漱用具去了。
梳洗完毕,看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秀发,绾了个好看的流云髻在脑后,只随意插了两三只簪子和头花,显得简洁大方又不失华贵(因为簪子都是金镶玉或是镶宝石的,闪闪发亮),宋子欢满意地点点头。
站起来,转个身,想要看清自己在镜子中的模样,冷不防膝盖撞上一旁的圆椅,痛得她轻呼一声,脚下一个趔趄,往一旁退开一大步,不想踩着拽地的裙摆,身形没站稳,一头撞上身后欲上前来搀扶的少年。
两声惊叫,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过后,宋子欢结结实实地把人家一纯情小男孩给压在了身下,姿势说不出的暧昧诡异,偏偏两个人又都痛得呲牙咧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调-情。
“公主,您……没摔伤吧。”
明明自己摔得更重些,少年却不得不忍痛确认主人的安危。宋子欢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想冲人发火以挽回自己面子的心思一下子消弭了大半。
她讪讪地爬起来,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无甚大碍。”其实,她的膝盖还是有些痛的,毕竟是撞了椅子又跪趴到了地上。只是,看到少年脸色发白,额上都渗出汗珠了,想来他的伤势比自己还要严重些,也就不忍心责怪了。
“没事就好,是奴家没侍候好公主,教公主摔着了。望公主恕罪……”少年忍痛说着,轻轻吸了一口气,一手撑地,一手扶着腰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宋子欢在一旁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说,错都在自己,只得上前扶起他,吓得少年推开她的手又要下跪,却被子欢用力握住手肘,一把托了起来。
“好了好了!跪来跪去的,你不嫌累我自己看着都累!”
“奴……奴家知罪……”少年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看到公主似乎生气了,他急得满脸通红,手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放了。
“哪里痛?”宋子欢伸手在他身后腰椎处揉了揉,少年身子一僵,立马安静下来,脸色却更是红得可疑。
“这里?”看他不作声,宋子欢估摸着他刚才摔的姿势,应该是腰臀这一处摔得比较重,手掌也就画着圆圈一路往下揉按,力道适中,很快的,少年就感觉到一股热意和酥酥麻麻的感觉由那只纤手按揉的地方逐渐扩散开来,竟是无比舒适,那痛觉也消却了一半。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看对方脸色和缓许多,想是没有那么痛了,宋子欢也就罢了手。
只是事后回味过来,她倒开始心虚了。
当时没有想那么多,觉得别人有困难了就应该互相帮助,倒没把两人的身份放在心上。现在闲下来了一想——她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教人家看出来吧……
偷偷抬眼看少年,少年也正抬眸偷看她。两人视线一相交,少年飞快地别开眼,脸色更红两分,满脸羞涩。宋子欢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倒也没有立时转开视线,反而大大方方地打量起少年来。
身量与自己一般高,长得纤瘦苗条,肤色很白,小巧的瓜子脸上最漂亮的莫过于那双丹凤眼,大而有神,顾盼流转间似能淌出水来,真真是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咳,大男孩。
子欢突然兴起了想要调-戏他的念头。幸而这时有人端了早膳兼午膳上来,这才让她生生断了不纯洁的念头。
用膳的时候,房间里又多了两位男侍,一位替她布菜舀汤,一位专门替她擦嘴巴的,而之前那一位,则是手执银勺银筷,小心翼翼地替自己试菜。
宋子欢突然忆起了他们的名字。这不正是昨天把自己侍候得舒舒服服的那几人么?圆脸的那个给她的印象最深,是说话带了三分刺,性子有些泼辣的明月。之前侍候自己梳洗的,应该是青竹。另一位,貌似是叫凌菊吧……
看着明月的纤纤玉指执着白瓷小汤勺舀了一个小小的丸子要喂自己,宋子欢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满脸尴尬。
“明月,你且把勺子筷子放着,我自己来好了。”
明月一怔,手上动作顿住,眸中似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脸上带着惶恐,柔声软语地问道:“可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好,教公主嫌弃了?”
宋子欢有些囧,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尴尬地牵动了嘴角,笑道:“并非是你们做得不好,只是……”你们这样,我很有压力——我不想吃饭,想吃你们啊~~~~这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宋子欢只好僵着笑容,遂了他们的意。反正,有人服侍也是好的!自己何必要推拒,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饭后的甜点,水果,茶会,则移到了花园里,顺便观赏歌舞表演。
喝着桃花酿,左拥一个美人,右抱一个帅哥,面对一群风姿各异,色香味俱全的美男子,宋子欢再次在心里感叹:
这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啊!
而看戏的时候,明月还老实不客气地偎依在子欢身旁,一个一个地剥着葡萄皮,再把那圆不留丢带着充足水分的葡萄喂到宋子欢嘴里,末了,他还当着她的面,伸出粉色的小-舌,把沾了葡萄汁的手指逐一舔个遍!
宋子欢的心在狂跳!太刺激了!!!
这还不算是最具诱-惑力的,最火-爆的是——
不知这帮男宠暗地里打了什么赌,有两人貌似输了,不但被剥得只剩了薄薄的里衣,一旁有坏心眼的,还从果盘里掂起一个香蕉,掰开皮,把光溜溜的果肉放在那两人的嘴巴之间,命令两人拼命的吃,看谁咬下的香蕉肉多,赢的那一方可以命令输的那一方做一件事!
看着两个秀气的男孩子一边红着脸一边狠了劲的咬那香蕉,不过一眨眼的光景,两人的粉唇就贴在了一起!宋子欢看得眼都直了,嘴巴张着差点合不上。
终于,在大家的哄笑声中,那两个男孩笑闹着滚做一团,而公主繁忙的一天,也将接近尾声。
华灯初上,在大家各不相同的心思中,瑞君又捧上了那个长方托。
子欢再次沉默。
——她,究竟多大了?看镜子里的容貌,不过十四五岁,跟这些少年一般年纪。可是——才十四五岁就收了那么多男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宋子欢摸摸自己的小脸,有点郁闷。
照这么看来,山庄里应该是没有驸马的,要不哪能容自己养那么多面首给他扣了厚厚一叠大绿帽。那么,昨天偷偷亲了自己的,应该是这群少年中的某个人吧?一想到这一茬儿,又开始心痒难耐了。那柔软濡湿的唇,香香甜甜的味道……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唇,贼兮兮的笑了。
今夜,是个不错的开端。要不要遍尝美人?
…………
……
月朗星稀,云淡风轻。
一身形颀长的黑衣男子浑身包得只露了一双杏儿眼,仰躺在房顶,看着漫天的星子,优哉游哉地在心里数着。
晚风渐起,院子里的花香,愈发的浓郁。
风势渐强,带着丝丝冷意,犹如初秋般更深露重。
——秋?现在不是才春末么?
他蓦地惊坐起,抬眸望去。
数丈远的院墙上,站着另一名男子,作侍卫打扮。
四目相对,寒意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