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园中找个地,将玉痕埋了吧,不要惊动任何人,埋葬之后,平土,不要立坟头。”姚思远沉痛万分,却依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着。
姚思远的话,丝荷算是明白了。
姚思远的意思,是让她和芳华在园中找个地方,挖个坑,将玉痕就这么埋了,没有棺椁,没有坟头。
“爷爷,不能这样对玉痕!”丝荷心痛,涕泪纵横。
姚思远也不想这样做,可是,他别无选择。
“人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皮囊,风光大葬又如何?坟墓建得辉煌壮丽,又能怎样?到头来,不过都是入土化为一堆白骨。默默地守在这里,玉痕他,会安心的。我相信,他是我姚家的子孙,一定会理解我的做法。”
“丝荷,按爷爷说得去做吧。”
芳华拉着丝荷走了出来。
在园中,芳华找到了两把锹镐,是前两日花匠留下的。
芳华爱梅、竹,玉痕便让人将他园中的梅花都移到芳华的园中,还说,冬天下雪时,会和她一起在院中喝茶赏梅。那时,芳华还大笑着说,就他们两个多没意思,应该叫上丝荷和泽哥哥……那个时候,她甚至盼着下雪的日子早点到来。
想到这里,芳华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更深露重,秋风瑟瑟,芳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只觉得透骨的冰冷,脸上的泪水,如冰一样,冰凉,寒冷。
“丝荷,在那梅树下吧。”芳华低声说道,“这梅树,是哥哥园中的,前两日才移到这里来……”
姚芳华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
这里,也刚刚动过土,也不会被人发现。
丝荷望着这几株梅树,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用尽全力似的,丝荷点了点头。
丝荷和芳华拿着锹,在梅树下,挖起土来。
若不是双脸被冻得冰凉,芳华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十三年,她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和哥哥有关,所有的事情,都和哥哥一起分享。
如今,他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
丝荷的双手都磨起了血泡,自已也是浑然不觉。
两个人,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知过了多久……
“好了,可以了。”姚思远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如果姚思远不说话,两个人会一直这样挖下去。
姚思远怀里抱着姚玉痕,来到了梅树下。
最后,姚思远望了一眼姚玉痕,他的心,还是像是被重重地锤打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姚芳华咬着自己的手背,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丝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人力气一样,颓然在瘫坐在地上,呆呆不动。
姚思远将姚玉痕放在了挖好的坑内,然后,拿起锹,一锹一锹地将土扬在姚玉痕的身上……
“不——”丝荷一声凄厉地长叫,撕心裂肺,划破夜空。
芳华以最快的速度,捂住了丝荷的嘴,不让她再发出任何一点叫喊,丝荷像疯了一样,想上前去阻止姚思远,芳华紧紧地抱着丝荷,拦住了她。
姚思远回过头来,只说了一句,“你想让玉痕不安心吗?”
然后,姚思远继续撮着土。
姚玉痕的脸,已经被土掩埋。
慢慢地,丝荷冷静了下来。
芳华松开了手,整个人也像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坐在了地上。
丝荷不再大叫。
她走过后,拿起了锹,对姚思远说:“爷爷,我来。”
丝荷一锹一锹填着土,她埋葬的,不单是姚玉痕,还有她曾经的美好时光,她的未来,她的爱……
丝荷的心,在这一刻,也随着玉痕一起埋葬在了梅树下。
一生是什么,在丝荷这里,一生,不过就是一个人,这个人给了自己多少回忆,这些回忆,便就是一生。
姚思远迎风而立,望着梅树下新翻过那一块恢复平整的土地,如一尊塑像,静默不动。
半晌,姚思远转过身来,沉声道:“你们两个,进来,我有话要说。”
丝荷和芳华跟着姚思远走进屋来。
屋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女孩,身体个头年纪,都和芳华相仿。
那女孩见到姚思远,行了个礼,“元帅。”
芳华和丝荷面面相觑。姚思远说过,此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外人?
“这是玲珑,是我在回京的路上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玲珑孤苦无依,身世可怜,年纪与你一般,又聪慧可人,所以,我带了她回来,本想是让她跟你做个伴,让她陪着你的。”
姚思远是真的将芳华疼在心里的。
“刚才,我已经和玲珑谈过了,玲珑她愿意假扮芳华,待在这屋里。”姚思远说。
“假扮我?那我呢?”芳华问。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芳华,不再是女子,而是你哥哥姚玉痕。”
姚思远的意思,芳华能够理解一些。
让她扮作哥哥,芳华明白原因。
可是为什么要让玲珑扮作她呢?这个,芳华便想不明白了。
“爷爷,我可以扮作哥哥,可是,为什么要让玲珑假扮成我呢?可以直接说芳华不治而亡,这样,也能将哥哥下葬。”而且,这件事让玲珑知道,也是多了一份风险。
丝荷也想不明白,姚思远为什么要这样将玉痕掩埋。
玲珑从芳华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警惕。
从这一眼起,玲珑便再也不敢小视芳华。
“你毕竟不是玉痕,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做为玉痕活着。”
“为什么不能?”芳华问。
“你毕竟是女孩子,难道这一生都不嫁人吗?将来,你若遇到自己心爱的人,该如何?此时,若说芳华中毒而亡,他日若有这一天,你该如何恢复身份?”
姚思远是为芳华的将来考虑。
虽然要冒一点险,可是,还是要为芳华留下一条退路。
心爱的人?芳华想到了黎珺泽。
是啊,如果她一直都是姚玉痕的话,将来如何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