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随着姚思远去了边界关,离开了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姚府。
走出姚府,芳华是带着真正“离开”的心情而离开的。
在她心里,在梅树下埋葬的,是姚芳华,而她,是姚玉痕,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放下的,不仅是“芳华”的身份,还有她还未初开的“爱情”。
水冰玉,姚芳茵,姚芳雅,淑妃,黎珺泽,黎丝荷,都来为她送行。
只有“姚芳华”没来。
姚思远说,姚芳华见不得阳光。
看来,这个传言是真的。
从京城到边界关,大约七天的路程,这一路,姚思远并不急着赶路,一路上,细细地为芳华讲解着地势地貌,风土人情,芳华也愿意听。
走出姚府,芳华这才感觉到,原来世界这么大,天地如此宽阔。
从前,姚玉痕和黎珺泽的身边,就是她的天地。姚玉痕离开了她。她离开了黎珺泽。真正属于芳华的天地没有了。
现在的她,所拥有的,是原本属于姚玉痕的天地。
在这方天地里,姚芳华要好好地活着,活出人生的精彩。
走出那方天地,姚芳华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许多年以后,姚芳华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离开姚府去边界关,她的人生又会如何呢?也许,她会守着姚家和黎珺泽的身边,终老一生吧!
人生的悲与喜,苦与乐,是相对的,爱与恨,也并不是独立的。
七天后,姚芳华来到了边界关。
边界关是军事重地,是边关要塞,是百年征战的古战场,
边界关,三个大字,古老,雄浑,沧桑,大气,只这三个字,便给人一种震憾心灵的力量。
这里,不是水乡小镇,不是繁华京都,没有流水人家,也没有车水马龙,更没有歌台舞榭,碧水连天的景致。
这里,守卫着桓楚,守卫着万千百姓。
无数忠魂在这里长眠万世,无数忠骨在这里化为泥土,无数将士在这里日夜操练,随时准备着冲锋陷战。
这里的山,钟灵毓秀,这里的城,幽静古老,这里的林,葱翠浓郁,这里的水,奔腾波澜。岚霭悠悠萦绕,炊烟袅袅升腾,尘沙滚滚飞扬,水流奔涌不息,山连着天,水连着山,山水草木,古老城池,号角尘沙,金戈铁马,让人苍凉沉静,而又心怀激荡。
看着姚芳华望着边界关的眼神,姚思远便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元帅回来啦!”有士兵高呼着。
在边界关,姚思远是一种精神,一种支柱。
“姚帅!”一位高大威猛地将军带着一队人马迎了出来。
“靖宵。”姚思远叫了一声。
“这位就是你于叔叔。”姚思远对着芳华说道。
于靖宵,姚芳华听说过,是父亲的结义兄弟。
这还是芳华第一次见到于靖宵。
于靖宵比姚明恩更加魁梧,面色黎黑,腮边的胡碴反而成了青色,嗓音洪亮,声如洪钟,双手两把大锤,力大无穷,交战时碰则即亡。
“于叔叔。”姚芳华是真心敬佩于靖宵。
“姚帅,他是……玉痕?”于靖宵仔细打量着芳华。
“是。”姚思远点头。
“好啊,好!”于靖宵一边点头,一边欣慰地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虎父无犬之啊!”
芳华只是羞怯地笑了笑。
当时,姚芳华以为于靖宵说得只是客套地恭维。
待她了解于靖宵的为人之后才明白,于靖宵是真的在夸她。
住的地方很简单,甚至说是简单地不能再简单。吃得也很粗陋,最高的统帅,英勇的将军,普通的士兵,在边界关,都是一样的伙食,没有一人特殊。
这样的生活,姚芳华并不觉得苦。
当芳华对于住处和吃食没有半点意外时,姚思远便知道,芳华一定可以在边界关闯出自己的天地来。
当晚,姚思远将追云刀刀谱传给了姚芳华。
原来,这刀谱竟藏在齐凤朝阳刀的刀柄之中。
“追云刀法,你母亲也只是留下了刀谱,我和你父亲连刀谱都未曾看过,我只是见到你母亲使得追云刀法,如果你有不解的地方,或许你帮上你。”
“我会潜心研究的。”
芳华得到了刀谱,所有的心思便都放在了刀谱之上。
很早,芳华便起来练刀,一直练到很晚很晚。
有时,芳华会跟着爷爷去校场,跟着士兵一起操练。
每晚,芳华都睡得香,几乎是倒头便睡,甚至连梦都没有。
每顿饭,芳华都吃得很多,几乎都是狼吞虎咽。
每一天,芳华都会流许许多多地汗水。
这样的日子,一晃,三年,便过去了。
三年后的秋天,芳华十六岁。
芳华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年在京城时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长高了,体格结实了,也变黑了。
一把齐凤朝阳刀,在她的手中,已经耍得虎虎生风。
姚思远说,再过两年,她就会超过当年的刘清筠。
芳华的马骑得无人能比。
芳华的箭,百发百中,校场之上,无人能及。
姚府里的“姚芳华”在这三年里,渐渐地几乎被人遗忘了。
而边界关的“姚玉痕”,却渐渐地声名显赫。
这三年里,芳华频频收到丝荷的来信。
只在前两封信里,丝荷写了一些思念问候的话语。在之后的信里,丝荷没有片语只言,只是一幅一幅的画,画上画得,都是梅花,是芳华院中的那树梅花。
三年了,姚玉痕依然在丝荷的心里。
那情,似乎变得更纯,更深。
那一天,秋高气爽,天空湛蓝湛蓝的,蓝得没有一丝杂质,蓝得像是嘲笑世人的追名逐利一样。
早上,寒霜满地,中午,艳阳高照,如火如荼。
姚芳华正在从校场回来的路上,马上的她意气风的,神采风扬,今天的姚芳华格外高兴。
因为刚刚在校场上,她第一次赢了于靖宵。
她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打赢了于靖宵。
于靖宵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她高兴得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姚思远,姚思远说过,如果哪一天她真的赢了于靖宵,她的追云刀法,就算是练成了。
“吁!”
姚芳华突然勒住了缰绳,停了下来。
道路旁边,躺着一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姚芳华立即跳下马来,向那个人走了过去。
姚芳华又怎会知道,正是这个人,给了她傲世天下经天纬地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