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无边的内蒙古乌拉特草原上长着郁郁葱葱地各个各样的天然树木,山上有一泻千里的瀑布,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壮美的伊人景色。
梅力更的喇嘛庙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悠扬而深沉的钟声,给草原凭添几分神秘的色彩。图玛尔是个学医的小喇嘛,十二岁的时候跟着小活佛进了喇嘛庙,从此就做起了喇嘛。图玛尔每天除了念经,他还会到山上采药,他踏遍几百里的大山,住过数不清的羊盘牧场,给无数牧民看过病,他在牧民的心里,也是伟大的活佛。每当牧民夸他时,他都会捏着那串褐色的捻珠嘴里念道:“乌嘛尼巴达那洪!”。
娜仁托娅和表妹陶格斯是石&8226;道尔吉家的奴隶。
石&8226;道尔吉是王公之后,就是因为他是王公之后,所以他顺理成章地成了执掌旗政的扎萨克。{就是蒙古族执掌旗政者}。
娜仁托娅一般负责放马,娜仁托娅平时就住在山上用石头垒成的简易小屋的板申里。只有道尔吉老爷要用马时,她才会回到道尔吉老爷家去。
陶格斯则在道尔吉家里干活。草原上的太阳很早就升起来了,天一亮,陶格斯就起来给道尔吉的五个姨太太打水,让姨太太们洗漱,打了水一路小跑到后院里捣酸奶子,一直捣到晚上,边捣边还要数着数儿,要捣够一万下,桶里的酸奶子便会分为三种东西:漂在最上面的是白油,经过熬煮可以提炼酥油;中间的是黄水,没有用处;沉在下边的是奶渣,可以捏成各种形状,晾干就是奶酪。陶格斯经常累的跌倒,但是赶快得站起来继续倒。有时候她又饥又渴,看见酸奶子从桶盖上是小圆口里溅出几点来,便用手指头蘸着往嘴里舔舔,然而,要是被管家达赖看见了,就会狠狠地打她一巴掌,还会罚她一天不许吃饭。
陶格斯很想像表姐那样,在山上放马,白天在山上放马,晚上睡在板申里,透过天窗看草原上的星星,一天都自由自在的,饿了可以自己煮饭吃,渴了就可以在山下的清泉里喝个痛快,还能在山上摘野果子吃,那野果子的味道,酸甜可口,蜜汁还很大,咬一口,满嘴的水分,又脆又甜,她想着想着,吞了一口唾沫。
“陶格斯!你要死了,又在走神儿!”说着皮鞭抽在了陶格斯的身上。陶格斯连吓带饿,一鞭子被抽倒在地上。
原来是管家达赖刚从外面回来,一手拉着马,一手用鞭子又抽了她一鞭子,骂道:“倒在地上装死吗?还不快起来捣酸奶子!?”
陶格斯吓得赶紧爬起来,继续捣起酸奶子来。
达赖边骂边拉着马朝后院走了。
陶格斯边捣边看着达赖,眼睛里闪着泪花,单薄的身上肯定被鞭子又抽烂了,阵阵钻心的疼痛,她也没地哭诉去。她是个孤儿,额吉生她时大出血死了,阿爸三年前被日本鬼子杀害了。为了能吃饱饭,她和表姐十二岁时来到道尔吉老爷家做奴隶,那时道尔吉老爷还给了父亲十一只羊。父亲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消息还是听别人说的,她见都没上阿爸最后一面,也没给阿爸送过丧。
陶格斯的父亲是表姐娜仁托娅的亲舅舅,娜仁托娅一家也是以游牧为生,家里孩子多,羊群少,所以家里也很穷,家里的三个孩子,每天都吃不饱饭,娜仁托娅是老大,为了能和道尔吉老爷换十一只羊,她和表妹陶格斯一起被送到道尔吉老爷家做奴隶。她们在这里受尽了苦,这几年娜仁托娅还算幸运,道尔吉老爷让她去草原上放马去了,陶格斯做梦都想和表姐一起放马去。有时候,管家达赖也让陶格斯去给娜仁托娅送东西去,那是陶格斯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候,她每天都盼望着达赖管家能让她再去给表姐送东西去,也就是因为这个愿望,她才能坚强的在这个魔窟般的院子里生活着,她就这样一边干活,一边期盼着这个小小的愿望能快点实现。
道尔吉和大太太蒙根琪琪格躺在榻上,云里雾里地抽着大烟。管家达赖进来弯着腰低着头,轻声慢步,一副十足的奴才像,走进道尔吉的榻前,眼睛一眯,八字胡一翘,看着道尔吉说:“老爷,王爷府来人,请您下午去旗里开会。”
道尔吉闭着眼睛没理他,又吸了一口大烟,满嘴满鼻子都是烟雾圈,他把烟枪慢吞吞的房在炕桌上,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说:“又开会,每天开他祖祖那个头。”
达懒弯着腰,低着头不敢说话。
蒙根琪琪格往烟枪里又填了点大烟,在羊油灯的火苗上点上吸了一口,吞下去,吐出一片白色的烟雾,舒服的把头往后仰了一下,一副欲神欲仙的感觉,然后又阴阳怪气地说:“日本人也不好惹,丹金尼玛王爷也不好惹,我看老爷您还是不要招他们为好。”
“他妈的!现在又来了杂牌军司令史占山也逼老子,还有那些不要命的护家军,把老子夹在中间烙馅饼。”道尔吉骂道。
达赖耷拉着脑袋连说:“是,是。”
“苏木章盖{乡里执政者}那个老东西去不去?”道尔吉问道。
“听说是请了。”达赖低着头,抬起那对三角眼说。
“都是他惹的祸,叫老子去挨训,要我说,就把苏木章盖那个老家伙杀掉就行了。”
“是,是。”达懒连连附和道。
蒙根琪琪格又吸了一口大烟,坐直身体,狡黠的看着道尔吉,说:“肯定是苏木章盖的户家军又闯祸了。”
道尔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达赖说:“去让陶格斯去山上用枣红马把黄骠马换回来,让枣红马上山养养膘。娜仁托娅可能也没吃的了,顺便让陶格斯给她送点去。”
达赖看看大太太低下头说:“是。”说完退着出去了。
蒙根琪琪格用眼睛斜瞅着道尔吉,阴不阴,阳不阳得说:“又惦记上了?”
道尔吉拍了一下炕桌,说:“抽你的大烟吧,别给老子撂橛子。”说完下炕,走了出去。
陶格斯正在捣酸奶子,达赖管家对陶格斯说:“陶格斯,把这些东西给娜仁托娅送去。”
陶格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赶快揪起袍襟把额头上的汗擦擦,说:“是。”陶格斯接过达
赖手里的东西,就向后院跑去。
“等等!”达赖叫住她说:“骑那匹枣红马去,把那匹黄骠马换回来,道尔吉老爷明天
下午要骑着它去旗里开会。”
“是。”陶格斯转身就跑。
“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回来,要不就打断你的腿!”达赖在她后面说。
陶格斯没有停下飞奔的脚步,说:“是。”
陶格斯拉着那匹枣红马往外走,对面走来了道尔吉老爷的五姨太——奇&8226;活娃。活哇本名叫活娃,因为姓奇,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叫她奇夫人,奇夫人看起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很奇怪,但是她是五个姨太太里性格最好的一位姨太太,她对待每个奴隶都很一样,不打也不骂,但是她总是少言寡语,好像有满腹忧愁,而且她从不出门,每天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只是偶尔出来在院子里转一下。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听说父亲在她年幼时出去放牧被野狼群给活吃了,母亲后嫁到归绥{现在的呼和浩特市}一户汉人家。奇夫人十六岁那年嫁给道尔吉老爷,她的母亲就再没和她联系过,她也不知道母亲现在过的怎么样?奇夫人见陶格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经常偷偷给陶格斯吃一点儿剩下的奶片和奶酪,所以陶格斯最喜欢的就是这位五姨太——奇夫人。
奇夫人看见陶格斯,牵着马,往外走,就叫她,“陶格斯?又要到山上去吗?”
“是。”陶格斯赶紧停下脚步,给奇夫人鞠躬,说:“五姨太,您好。”
“唉,你还能出去走走。”奇夫人眼色迷离,看着前方,继续说:“我连你一个小奴隶都不如。”奇夫人说着用手里的手绢擦了擦眼角。
陶格斯的心里很难过,在她心里,奇夫人有时更像是一位亲人或是朋友,可是在这黑暗的深宅大院里,亲人和朋友的力量是那么的单薄。她拉着马,走近奇夫人,弯腰致礼,说:“五姨太,你也可以像三姨太和四姨太那样出去走走啊。”
奇夫人看看她,眼神暗淡无光,说:“她们俩有地方去,我没有地方去。”
陶格斯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说。
奇夫人说:“陶格斯快走吧,一会儿达赖又要责罚你了。”
“嗯。”陶格斯说:“那我走了,五姨太。”说着拉上马走出那扇深红色的大门。
奇夫人用羡慕的眼光一直把陶格斯送到看不见为止,一个小奴隶就这么点小小的自由,在奇夫人眼里,是多么的令人羡慕啊。
陶格斯跨上枣红马,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身体往起一腾,皮鞭在马屁股上使劲抽了一鞭,“驾!”枣红马撒腿就跑。枣红马带着陶格斯像春风里小鸟,像花丛中的蜜蜂,还像一位飞驰在战场的巾帼英雄。
一路美景歌声,来到了草原上,她用力抽着马屁股,嘴里大声叫道:“驾,驾,驾。”眼看就要见到想念的表姐,她的心真渴望一下子就能飞到表姐身边。自从十二岁来到道尔吉家做奴隶,吃劲了不少苦,表姐的关怀是她在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表姐!表姐!”离娜仁托娅的板申还很远,陶格斯就放开嗓门大喊大叫道。她来到表姐的板申,翻身下马,进去一看,表姐不在,她想:真是糊涂,这时候,表姐在山上放马。于是她从新跨上枣红马,飞奔上山,走到半道就看见托娅那熟悉的身影。“表姐!表姐——”陶格斯又给了枣红马两鞭,像一直快乐的草原大雁,边叫边飞。
娜仁托娅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陶格斯正像一位凯旋的女将军骑着枣红马飞驰而来,她脸上绽放出无尽的喜悦,迈开双腿跑上陶格斯:“小孔雀(陶格斯蒙语的意思是孔雀)!小孔雀!”
“吁,吁——”陶格斯拉住马,马在地上转了两圈,娜仁托娅跟着马原地也转了两圈,枣红马停下来,陶格斯跳下马,和娜仁托娅抱在一起。他们一起跳起来,放开手互相看的时候,眼里尽然都闪着泪花,脸上却春风得意。陶格斯终于掉下了眼泪,嘴一扁,说:“表姐——”说完爬在娜仁托娅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娜仁托娅也让她弄的哭起来,娜仁托娅给陶格斯擦着眼泪,说:“小孔雀,你哭什么?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时间尽让你的哭声占去了。”
陶格斯满脸泪水,却笑了,她拉着托娅的手,说:“表姐,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小孔雀。”娜仁托娅用袖子把眼泪一抹,说:“你还好吧?他们没打你吧?”娜仁托娅说着去抬陶格斯的袖子,看她的脸和脖子,她急切的想知道,陶格斯是否挨打了。
“表姐。”陶格斯不让她看,说:“没有,我干活很认真,他们没打我。”陶格斯怕娜仁托娅不信,还加上两句,“真的,真的。”
娜仁托娅点点头。表示相信。
陶格斯拉起娜仁托娅的手,一起跳起来,她又躺在草地上回来打滚儿,娜仁托娅也睡在草地上,和她一起打滚儿。笑声传遍延绵起伏的大山,幸福回荡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他们停下来,仰面睡在草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陶格斯说:“表姐,如果我们能天天这样,永远这样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