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的雪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我从皇宫出来，刚走到大殿门外，一辆青藏色的文官马车停到我面前。
“吁~~！”马夫拉近马绳，跳下车掀起帘子，恭敬的站到车边上。
我眯着眼看着身前拦了去路的马车，当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人时，我吃了一惊，心里打起了鼓，心里暗道怎么会遇见他了。
“呦，我道是谁拦了进宫的路，原来是楚大人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我干笑着上前几步，拱手道：“寇阁老，久日不见，您老身体还是这般健壮，晚辈实在是羡慕啊！”
寇阁老哈哈笑着，挥开前来扶着他的仆人，自己从车上跳下来，稳稳的站在地上。
“羡慕也没你的份儿啊！不过几日不见，楚大人到时憔悴了不少，这安阳城可不是随便哪个猫猫狗狗都能管得了的，小心吃不下安阳，反倒把自己给撑死了！”寇阁老看着我冷笑道。
“多谢楼阁老的关心，我会吩咐属下经过您家门前时莫要闹事打扰了您老人家的！”我深深一拱手，笑道。
寇阁老脸色气的涨红，冷哼了声，大步向宫门内走去。
我看着他气呼呼离开的身影，我笑着摇摇头，真是，我跟个顽固老头子斗什么气啊。
紧了紧身上的皮袄，趁着雪不算大，我赶紧走到皇宫右门，进了停在那里等着我的马车，直往家里去。
*
“楚书姚，楚书姚！”
我刚下了马车，便被身后一连串焦急的喊声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去，那远远的，披着雪貂小皮袄的美丽姑娘正焦急的向我跑来，当她近了身，我才认出她来，不觉吃了一惊，忙扶住扑向我怀里的佳人。
“小若？你怎么跑来了？”
小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等稳下来就抓住我的双手，一双眼焦急慌乱的看着我问：“安阳是不是要打仗了？城门都封了，不让进不让出的，闹得人心惶惶，楚书姚你告诉我，安阳是不是就要打仗了？”
我吃惊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小若急了，抓着我的手更紧了一分：“你倒是说话啊？”
这一疼让我回过神来，我看了看周围，见无人，便拉着小若进了府，直接进了书房。
当我把门关好的时候，小若已经等不及的又拉过我问道：“现在没人了，你老实告诉我，安阳是不是要打仗了？”
“是谁告诉你的？”我也不回答她的话，皱眉问着她，知道安阳实质情况的可不多，难道是络少华告诉她的？
“你不要问这么多了，你只要告诉我，安阳是不是要封城？那潇诺怎么办？他还在边关等着救命的药材啊！”小若眼睛赤红，抓着我的手指大力的仿佛要刺入我的肉里。
“安阳封了城，在城中准备出发到边疆的那几车药材怎么办？如今这城进不来，也出不去，没有药材，潇诺在瘟疫横行的边关根本没活命的机会啊！楚书姚，你立刻给我出城的令牌，我知道那守城的官兵都是天下兵权的人。只有你的令牌才能开城门，你不准别人去，那我就自己去。”说着，小若就在我身上搜起了令牌。
我起初被她话里的内容震住了。
什么时候她和潇诺感情这么好了？敢冒着生死去边关给潇诺送药材去？
这事我不是不知道，前一个月潇诺就从边关那边传来了奏折，上面写着边关瘟疫基本上已经控制，但是药材已经用尽，如果没有药材加以控制，刚刚稳定下来的瘟疫很可能大肆扩散，到时候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焚烧所有被感染的城池，包括那些前去救治的大军也要一起被烧光。
这折子是送给皇上批的，第二天就传了圣旨让我准备。如今药材已经备齐，但谁想却赶上了风乔瑟要攻城的时候。
如今就算是我想开车门放行，但半路肯定会被风乔瑟截下来，边城那边，是怎样都无法救急了。
我心里急，却一点变法也没有。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小若居然会来找我开城门。
看着她在我身上东翻西找，几乎要将我衣服扒光的焦急模样，我一把扣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撕扯我的衣服。柔声说：“开城门是绝对不行的，如今城外是否有风乔瑟的部下我都不知道，万一开了城门，城里久等出城的人蜂拥而出，那奸细混了进来，来个里应外合，我怎么对付？小若，我会另想别的办法去送药的，你先回去吧！”
“还有什么别的法子送药？难不成要飞着去吗？我知道你顾及什么，不就是城外那些还没有影子的叛军吗？我不用你的手下，我也不用朝廷的草药，我押着自己家的草药和马车出城行吗？只要你给我开成的令牌，我秦小诺就是死，也会把草药送到潇诺手上的！”
我震撼的看着眼前赤红着双眼的女孩。在我认识里，她是个高傲，骄傲，审美观奇特的人，何时讲过她这般模样。
心里一震，我有些明白的问她：“小若，你什么时候和潇诺他。。。！”
——扑通。
还未等我问完，小若突然跪在我面前，泪水流了满脸，哭着跟我说：“楚书姚，算我求你，让我去吧，再晚了潇诺就没命了，我得到消息说南明要趁着轩凯国边界南面那条悬河结冰的时候偷袭轩凯国啊，那里正是潇诺镇压瘟疫的地方，我还听说，南明打算一把火少了那几座城池，到时候一个活口不留，直接杀进轩凯国的腹地，趁着如今轩凯内乱，并吞了轩凯。所以楚书姚，我就开了城门，让我去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头脑发胀，摇晃了几下身子才稳住。缓过气才厉声问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若：“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消息准确吗？我想问，但是我知道小若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敢用这种借口骗我开城门的。
小若摇摇头，紧咬着下唇：“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楚书姚你就开城门吧，我求求你，求求你！”小若砰砰的磕着头。
我呆愣愣的任她磕着，脑子里飞快的消化她刚才的话。
南明要突袭？在这个紧要关头的时候？
张子恒、南宫熬、爹娘、花弄、明楚，还有。。。那三个死在南明军队里的婢子们。
想到了南明，这一连串的人名便在脑海里不停的飞过。
想到那三个死去的女孩子，我心里绞痛。
如果，如果我当初没有带着她们五个离开，她们便不会弄得如此下场。就算还是个青楼女子，但命不会丢了。
当初我去挑选她们，不过是想效法古人弄个美人计，空城计的，后来考虑到南明圣兽大象，为了更确保胜利，才改变了计划，让南宫熬带着花弄他们在城外等我。
可如今，我这样做，到底是害了她们，害了她们啊！！
还有爹娘，他二老可还好？鄂启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十万大军被灭之恨，爹娘落到他的手里可还有好日子过？南宫熬是否还受着那非人的折磨？张子恒。。。张子恒他终究是什么样的人？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全部都涌进脑子里，我理不清楚，那如同蒙了面纱，叫人看不清。
我低头看着还在不断磕头的小若，近日来不断的尔虞我诈让我不由得眯起眼，眼神深究的看着红了额头的小若，良久，才沉声说道：“好，我放你出城！”
小若惊喜的抬起头兴奋的问：“真的？”
“但是你要保证你和潇诺还有那些百姓都要安全的等着我去营救。我不希望，我一时的不忍，害了你！”
“不会不会，我会平平安安，潇诺和百姓也会平平安安的，楚书姚，谢谢你，谢谢你！”小若频频弯腰向我道谢，眼泪飞溅出来，她高兴的直掉泪，抱着手里的令牌冲了出去。
待她离去，我喊道：“赫纳！”
“属下在！”
“派人一路跟着她，有任何动静，迅速向我报告，还有南明那边，你也让人盯着，不要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领命！！”
小若，我希望你不是骗我！！
望着小若离去的方向，我心里喃喃道。
*
明阳过了，安阳的雪也停了，这场维持了半个月的雪随着明阳的离去而悄然驶去。留下的是一地的银白和戚戚焉的清冷。
我坐在屋里，擦拭着络少华为我寻来的宝剑，剑身不长，只有半个手臂那么大，剑身纤细，很轻。就算没有任何功夫空有力气的我也能轻易的挥动。
络少华说，此剑能削铁如泥，斩人骨，放人血。是极其凶残的武器，如果不是我要上战场，他断然不会将它送给我。
络少华说，如果我不幸在沙场上战死，那么他就从安阳城楼上跳下来陪着我。
我当时听了这话，不觉笑了出来，逗他说：“当初在煌临城，你就为了我跳了一次城墙，这次还要再跳一次不成？”
“为了你，就算让我跳边整个轩凯国的城墙，我也甘愿！”
这一辈子，能有几个男人会向你说这样的话？
不是甜言蜜语的空话，而是用血和泪一道道写上去，刻上去的誓言。
络少华的这句话，一直在我心里搁下，深深的刻在心田上，绝不会忘记。
门外响起敲门声，几天前我选出来的总管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对屋里的我说：“大人，门外有个叫楼艳的公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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