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云妃,没再见过折宁,也没再见过洛英。没有彻骨的痛,只有彻骨的寒,我倒是很希望自己像林黛玉一样娇弱造作一把,碰到男人也软一回,可这就不是我了。于是我学会了自娱自乐,四四带回来的小道消息我完全不听不问,她说起来我就打岔,然后嘱咐她准备准备点心,陪我在目测大概一百平方米的后院小花园来回散步消食。看看她郁闷的粉颜,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戏弄佳人原来也别有风味。
“小生请问姑娘芳名,敢问姑娘为何在此单衣弄纤影,是否对饮空无人啊?” 我无声无息站在四四身后,故意压低声音拿折扇戳戳她。
每天我们都在换着游戏方法,昨天是单口相声,她笑得眉目生辉,明眸皓齿灿若星辰,实在是赏心悦目,我就忍不住当着其他园丁的面抚了她下巴一把,被她害羞的笑着跑开了。今天我想出来女扮男装调戏她,看看这个单纯的丫头会不会上当。
果然,她的肠子是直的,看来只有在伺候我的时候才会生出一颗奇巧玲珑心。
“啪!”随着佳人轻巧回身,粉衣飘荡,我的脸上也被印上了一个大锅贴。我当场傻眼,不知道作何反应。
“将军?”她捂着嘴,一双眼睛充满了惊讶,随即担心地看了看我的脸:“你怎么扮作此等下三滥之人,害四四以为是登徒子。”跟我时间长了,没大没小学了个透,现在还学会骂我不带脏字了。
“四四......” 我眯着眼睛,双手伸出来掐上她脖子,不顾她连连娇笑求饶,在院子里面玩上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恩哼。”院门口一声清痰的声音。
我不理他,继续缠着四四玩,可她已经停下脚步怯生生地看着门口,使劲儿拽住我不停的瞟着那个方向。
“恩哼。”又一声,似乎还不太高兴,可是又隐忍着不发。
“将军,王上在此......” 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住了,本来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我停下脚步,看了眼四四紧张害怕的表情,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做了个揖:“原来是王上,星星失礼了。四四,还不给王上奉茶,他嗓子痒痒。”我说完抬头,冷着一张脸。
四四领了命令赶快快步跑出去,诚惶诚恐在门口瞪了我一眼,意思是叫我好好赔礼道歉。我给她瞪了回去,意思是别没大没小,赶快泡茶。眼神一来一回全落入眼前这个男人眼中,变成另一番风情:“竟不知将军偏好女色。”
我折下一枝栀子花,摆弄在手里,不慌不忙的回答:“正是。”
一阵劲风呼的向我吹来,我提脚就闪,挪步到三米开外的地方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不知光临此地,王上意欲为何啊?”
他顿了一下脚步,回过头深深的看我一眼,眼光里面是不容错辨的后悔。
“我......不该那样说,那天因为气你不懂我的心。”头一次听他道歉,诚意十足,一双刀凿般的眼廓微微失意的下垂,掩饰落寞。
这下倒是换成我吃惊了,我转头看了看西边,若有所思。
他顺着我眼光往西看,浓眉紧皱:“你会看天象?”
“只是看看太阳是不是升起来了。”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撇撇嘴。
“将军,茶......” 四四紧着赔小心,说话也结巴上了。
洛英被我刚才戏弄了一下,想板脸又觉得好笑,表情有够复杂的,自己觉得没面子了。果不其然,他睨了眼四四:“越来越笨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
他话没说完,我立刻不客气地顶回去:“王上这不会是要保护我吧,一个小小侍婢还不至于杀了我。” 我倔强的盯着他,能感觉他面色泛青,气得不轻,可忍不住就去锊虎须。
我的意思他明白,看他脸色就知道。上次纵容月凝雅来彦国的事情没跟我商量,把响玉公主私藏在本人府邸的事情也没跟我知会一声,最最气人的就是寒落来了他竟然没有告诉我。他这种“体贴”留着对付宫里面那些莺莺燕燕还凑合,对付我还嫩点。
“王上,我有几句话要说,你爱不爱听是你的事儿,可我一定要说。”过了半天看他没反应,我就先服个软,拿着茶壶直接灌下去,抹了抹嘴:“你保护我,不让我知道寒落的下落,可你知不知道,过度保护也是伤害?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亲人,这份亲情永远割舍不掉,就像你和洛晨。寒落虽然伤害过我,可我也不是这么放不开的人,过往云烟已矣,就不要再提了。这次来这里,我只想尽一个做妹妹的本分,你把消息保护的滴水不漏是在防我作出不理智的事情坏了你的计划么?还是怕我破坏了计划,打草惊蛇? 还是要像保护你的爱妃们那样把我圈起来呢?” 我淡淡的看过去,他一脸平静,径自负手而立,目光落向栀子花丛。
“放火的事情是在我预料之外,其余的事情确实是有意瞒你。我洛英说过要与你并肩同享繁华天下,又岂会低估了你?说保护还不至于。不过,这次是因为你目标明显,我也没想过要你引蛇出洞,他们已经提前走了一招险棋,火烧你的府邸引起我注意。另一方面派人来我宫中取走路线图,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他们就要得逞。哼,你倒是高估了自己,谁准你拿自己跟我的宫妃比较了?你可有贤良淑德?”
我傻眼,话题怎么转到这里了。我转转眼睛,媚然一笑:“贤良淑德没人夸过我,发如黑缎肤如雪倒是有人说过。”
他脸一红,俊美的轮廓柔化了不少,双眼晕染出情欲的颜色,就这样死死盯着我不放。我心里想着不妙,这个玩笑开大了。这句话是有一次他“急需讨论国事”,在我房间里面厮磨了一个晚上后,抚着我的头发大发感慨说的话,我现在提起来不久间接性暗示他了吗?
我干笑着退后,再退后,转身忽的跃上房檐,头也不回的撒开腿跑。人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忘记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我正着急往前跑,不小心踩到一片琉璃瓦,略一松动,我没控制好力道就往下坠了。七晕八素之间我马上反应过来,意图提气来个鹞子翻身,还没做动作,就被搂在一具怀抱里面紧紧扣住。
“不是很敢挑衅我吗?调戏丫环,亲近女色,不务正业,吃喝玩乐,这段时间你做了不少事啊,连我的妃子也被你气回来了,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他看我捂着脸,突然低低的笑出声,笑声从喉结深处逸了出来。
“你心疼就回去啊。”我看了他一眼,看准机会制住他的麻穴,让他吃痛放手。
他全身一震,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看着那张完美的脸一点一点欺近,我不由自主完后仰着脖子,他重重的吻了上来,唇齿纠缠,不给我机会反咬回去,手脚固住我的,完全像在捆粽子。
得空喘气,我马上深呼吸,舔了舔嘴唇,笑得不怀好意:“还有件事儿我还没做。”
“什么?”他放开我,满意的抚了抚衣襟,像只刚吃饱的狐狸。
“还没给你戴绿帽子啊。”这次我学乖了,挑平路溜,脚底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晚上设宴,你要进宫。”这次他没追上来,浑厚的声音在不远处带着愉悦的笑意。
就这样,我的委屈被他三言两语抹平了。谁说女人不是耳根子软的动物呢? 我就是其中一个,被吻得天昏地暗之后,心里也接受了他的解释。
晚上进宫之后,折宁挨着我坐,脸上却是一片平淡忧愁,不复往日嬉笑的神情。我察觉不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只好尽量说笑话,响玉在旁边逗得哈哈大笑,我自己都被逗乐了,他还是那个样子,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我自讨没趣,又坐回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座上的洛英应付着王公大臣,这次封赏彦是为了犒劳前几次编制历法有功的几位大臣,可这里面却大有学问。历朝编制历法的官员都是举足轻重的,这些酸儒们没事有事喜欢讨论如何让彦国繁荣富强,根基稳固,所以立法有时候不外乎符合帝王的利益,保住皇朝尊严的东西,实际的为民为国的东西却很少。洛英实行一法三章的政策,就是说这些编撰历法的大臣每编一个新的法规,必须找出三条合乎逻辑,足以让他信服的论据,不必要引经据典,却一定要实事求是。这一条可难坏了这些老头们,足足想了一整年,才把这本新的历法编纂成功。可以想象,这其中洛英付出了多少心血,说起来当皇帝,他也是当仁不让的好皇帝啊。
我不由得会心一笑,举起酒杯,对他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他面色微红,双眼对上我的时候突然笑得宠溺,举起酒杯一口喝尽,完了之后还把酒杯倒着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一口干了很给我面子。这个动作可乐坏了他面前那个大臣,他一直没敢抬头,突然看到面前这个帝王把酒全部喝光,以为给了他天大的面子,马上喜笑颜开的拍马屁。
转过头懒得看,这种逢场作戏的事情以前在沈家庄就看得多了,现在更没兴趣。突然感觉霹雳火石般目光停住在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撇过头,看到洛晨侧位已经坐上了那位在花园被赐婚的小姐,她一身绯色的长袍,头发高高束起,一根黑色的玉带缠绕,平添一股英气,却与她不太相称。这种娇滴滴的书卷气美女就应该配钗裙,穿成这样不是跟我很像吗? 平时我不伦不类的打扮惯了,猛地看到有人跟我一样还真不习惯。仔细想想,心底里升起一种不好的念头,该不会使这个小子......
心里才想着,冷不防看到他老婆抬头哀婉无比的看了我一眼,震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扯着裙摆不说话,只是死咬着嘴唇,睫毛低垂。
我马上意识到在这里呆着除了危险没别的,立刻拉着折宁起身,心情郁闷的说:“当我是朋友就陪我走走。”
他没说话,让我一路拉着出了月华门,直奔后花园。虽然有点像私会情人,可总比呆在那里不自在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顾虑抛到一边,我的步伐越来越快,直想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