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到英华殿外时，这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都是她不认识的面孔，不由看向偏殿，果然人影晃动。
聚英殿是早到的朝臣应该待的地方，一边等着上朝时辰，一边各自讨论一下议题，也可说说新鲜趣味事儿，比如，哪家夫郎泼辣，又做了什么贻笑大方的事。
“慕相，这个四皇女可真是雷厉风行，昨夜的事儿，你听说了吗？”御史君瑞，慢慢靠近闭目养神的慕云，一边小声低问，话语间充满了浓浓的欣赏。
慕相睁眼，作揖，昨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全丽都的百姓都知道了，她且听她后话。
也有如何群静静地听着二人谈话，想从中找到一点启迪，免得等会儿说错了话，女帝重罚。
“慕相仿似不惊讶，莫不是事先就知道？”君瑞接道，势要从慕云嘴里挖些内幕。
仔细看一大部分人因为君瑞的话，再次盯着慕相，可自始至终慕相都一副不能不热的样子，也不开口。
殿外，南宫月笔直的站着，望着天际的鱼肚白，有些出神。
突然，一片通明，鸣响鞭清脆的敲打着地面，女帝南宫九在二十四护卫的簇拥下一身厚重明黄龙袍，乘着御撵华盖轻扬，在萧瑟北风里越来越近，身旁是她几十年不变的贴身近侍李秀，着深蓝色宫服，随时注意着周围动静。
按照西凉国朝例，本该由宫侍伺候女帝上朝，除了正月初六祭天之日女帝应从外到英华殿，平日女帝只须从后殿出来即可，自打南宫九即位以来，这个规矩就被她给改了。
她日日威风凛凛的从殿外上朝，身旁也不是怕生生的宫侍，而是铠甲猎猎的带刀侍卫，因此有传言说她怕有人来寻仇，也有人说她怕先帝的鬼魂。
南宫月恭敬的低头后退数步，本来在聚英殿等候的臣子，悄悄的出来同样低着头。
待得女帝进殿，一个人影挡在了南宫月的身前，银亮的金属光泽泛起，南宫月抬眼，直对上她二姐南宫明一双鹰眸。
“四妹妹当真是早，可做了什么亏心事？”语气轻蔑，甚至夹枪带棒，步伐高傲逼近。
“见过二姐！”南宫月浅浅轻笑，躬身作揖，道：“二姐越发威武精神！”
“贫嘴！”南宫明剐了南宫月一眼，冷气森森，仿似是骂人下贱的语气。
“二妹，四妹怎的惹你，你这般与她不对付！”
清脆微甜的嗓音从南宫明身后传来，南宫月发现，她居然没看见自己的笑面虎大姐，南宫华隐藏的功夫越发见长。
“见过大姐！”南宫月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大门牙，只是那眼睛还是冰冷冰冷的——冻人。
——上朝——
三人终不必攀谈，也让一众大臣没了可端详的机会。
今日的朝议非常简单，女帝安排了五日后南宫明以赈灾钦差大臣出行事宜，专门针对那云海国挑衅一系列的部署，接着就是过年，万寿节如何庆祝。
一干事情妥帖之后，御史台最忠贞不二，刚正不阿的严肃严御史，开始弹劾四皇女昨夜纵火行凶破坏正常公共秩序。
“……以臣之见，四皇女身无官职不该擅自调动命令京兆尹，更甚她将私人恩怨凌驾于国家法度之上，蔑视皇权，损害他人利益，使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
南宫月站在慕相右手边上，唇角微动，面色不改。
她知道这才是今儿朝议的重点，也是南宫明计划打倒她的最佳机会。
根基未稳，毫无建树，只要因这母皇不让她再上朝，她就有机会像上次一样设计杀了她，只因她一人人微言轻，而她南宫明却能众口铄金，暗中操纵，甚至以母皇的寡情，死一个皇女，她都可以不过问！
南宫明，你打的好算盘。
“南宫月，可有此事！”
女帝厉目刺来，站在南宫月身旁的慕云面色一震，南宫月却无惧的对上女帝视线。
缓缓走出来一步，不明真相的众臣，此时只当她是个自私自利，卖弄权势的暴发户，只等着女帝一声令下将她打入大牢。
“确有此事！”南宫月沉声应道。
“南宫月，皇子犯法与民同罪，你——可知罪！”女帝沉声喝道，面色徒冷，已然是立斩不赦。
“儿臣知罪，但是芙蓉院身为下等妓院，居然私养打手逼良为娼，祸害百姓，其所为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儿臣死不足惜也要为民除害，还那些卖儿卖女的贫苦大众一个公道！”
南宫月清冽的声音满含愤怒，视线只盯着上位的女帝，决绝说道：
“昨日清点芙蓉院一千两百人中，只仅仅一百人是早先充妓的犯官之后，其余一千人都是良家妇男，家人发迹之后要用银子赎回，芙蓉院就用非人手段让那人家破人亡！”
“儿臣昨日亲眼所见芙蓉院掌事，毒打段家妻主凌青之弟，试问，段家家财万贯难道还赎不回一个人，天理何在，公义又何在？何为百姓福祉！”
铿锵有力，却是据理力争有根有据。
大殿上，顿时消无声息，原来那个弹劾南宫月的老者自惭形秽，暗中频频示意顶头上司替她说句公道话。
丞相慕云面无表情。
大将军赢沐站在南宫明身后，身子微微一斜。
六部尚书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才不至于羞愧撞墙。
“儿臣句句属实，这些事，京兆尹何大人可以作证，一众记录官员也都亲眼所见，昨夜，未经母皇恩准，儿臣也将重伤的凌昭擅自接回宫，只为证明儿臣绝不是那恶意欺压守法商人的纨绔之人，只是实不忍心再看有人重蹈凌昭覆辙，还请母皇明断！”
熊熊烈辩，英挺一跪摄心心魄，呵人心魂，将那沉默寡言等死混日子的老者昔日激情点燃。
要不是众人知道严肃不是南宫月安排的人，还真为两人的合作无间而大加赞赏。
一刻钟过去，始终保持中立的大臣再看南宫月时，明显不同往前，心里明白这是她完美的首战告捷，即显出自家能耐，也让敌人俯首称臣，这个四皇女很不简单。
“南宫月，即便你条理分明，句句属实，也掩藏不了你越俎代庖的事实，来人——将四皇女押进大牢，听后发落！”女帝慕容九厉声说道，长袖一挥。
生生等在殿外的二十四护卫径直进来两人，当着众人之面，将南宫月押着出了英华殿。
“何群，将昨日之事，完完全全一一道来，若让朕知道其中有一句隐瞒，朕不会轻饶！”
话锋一转，女帝望着丞相身后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何群，冷酷说道：
“另，到云承宫宣旨，朕要亲自见见这个凌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