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阵脚步声从远极近,挥去了刚刚的清冷无声。凤兮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良辰,问道,“何事?”
“晟兮公子已进荥阳城,刘大人让奴婢前来禀告。”
“恩,你下去准备下,我要去御天殿。”
“是。”良辰闻言轻声地退了下去,独留依然仍旧跪在地上。
凤兮收回视线,便又回头凝视着外面,窗外老树上的叶子似乎承受不了这一连多日雨水的冲刷,颤抖着,最终伴着风,伴着雨,跌落在了廊下的小水潭里,颤悠悠地在潭面上打着旋转。心情便很是压抑,轻轻地叹了口气,凤兮问道:“朱晟兮这一路是否稳当?”
“回主子,晟兮公子在离枞月城不远的郊外遇到了暗杀,”
“可知道是谁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使得是长剑,而且是齐延年的碧云剑,且武艺高强,跟朱晟兮不相上下,”
“依然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想说不是齐延年,而黑衣人的目的,除了刺杀朱晟兮,更为重要的是要嫁祸给白敬德?”
“是的,主子,”
“我不需要你的猜测,我只要答案,”凤兮转过身,眸色深不见底,可显然,已经很是不悦。
依然垂下头,“是属下逾越了,”犹豫再三,才又道,“晟兮公子中了暗器,暗器上还抹了毒,”
“君让呢?我不是让他去保护朱晟兮的吗,谁都可以有事,朱晟兮绝对不能!”朱晟兮是凤兮的希望,如果朱晟兮死了,凤兮的计划,便毁了一半,所以,她绝对不能容忍朱晟兮有任何的差错。
依然咬了咬唇,“君主子将箭头交给了白衣,白衣说是玄家的九品窟。”
“到底是谁做的,说了半天,你似乎并没有告诉我是谁做的。”凤兮眼睛半眯起来,牢牢地盯着依然。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认识君主子。”
凤兮低头沉默,再抬头时,倏忽一笑,“我早该知道,除了他,还会有谁会这么乐见白王、朱王还有玄王三人之间反目呢?依然,似乎你对他还是有着不应该存在的感情,我希望只是因为冷凝曦,而不是别的原因。”
依然便是冷霄宫的冷黑衣,其下黑衣阁的阁主。她其实与冷凝曦一同长大,更与冷凝曦一同爱上了某个放荡子,然而她并未如冷凝曦那般痴狂的,不顾一切的选择所谓的爱情。她冷漠无声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成为暗杀者,更一步一步地用血去证明她的强大,以此逐渐成为了一阁之主。
凤兮正准备动身去御天殿,刘元庭却又不顾滂沱大雨的赶来,手中拿着一份信件。见到凤兮,匆忙的行了个礼,便将手中的信件递上,说道,“这是子冉刚刚从玄阳城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子冉?”脑中随之浮现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庞,就如用笔墨在云纹宣纸上随意勾勒而出的面容,淡淡浅浅的,可却又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了凤兮的眼前,那个在玄阳城见到的男子。凤兮斜睨着刘元庭,漫不经心道,“莫不是那姓刘的子冉?”
“正是,子冉是微臣的侄子,两年前微臣让他去了玄阳,伺机进入秦氏商号。”
凤兮凉淡的目光落在刘元庭身上,但面容却又在浅浅的微笑,似在等刘元庭给她一个解释。
刘元庭立刻垂首,恭敬道,“这是林主子的安排。”
凤兮瞬间便沉默了下来,低垂的视线落在指尖的泛着微微黄色的信纸,许久,一道冰痕般的笑纹,“原来,这一切都已被安排好了……”她不再说话,低头看了起来,越往下看,那纹笑便愈加的冰冷。
微一用力,手中的信纸猛地就燃起了一阵火焰,跳跃的火焰映射在凤兮的脸上,忽明忽暗,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刘子冉的信件上主要透露了秦氏商号目前的资金流动,据他发现,近期的资金流动频繁,而且账面上比平日多出了很多不知名目的支出,零零总总,初步估计,恐怕有三十万两的纹银的凭空流逝,同时,秦氏商号在不停的囤积米粮,市场上粮价虽暂时并未有波动,可不久便就难说了。
同时,还提及,秦俭病重。
凤兮沉默了半晌,转身对着依然吩咐道,“派人去保护刘子冉,切不可以让他出现意外!”
秦氏商号,当家人秦俭病重,被称为华佗在世的玄奕接到了王府疗养,而玄奕,据说,还是秦俭的姐夫。
目前在秦氏商号中,群龙无首,秦俭扶持的年轻一代均或多或少受到了资格派的挤压,同时,更有几位意外死亡。现在,秦氏商号由大管家秦漕独撑场面,可秦漕却是玄奕的人。此时秦氏商号的变动,不就是代表了玄王玄奕的变动吗。
“那其他的……”刘元庭犹豫着问道。
“无妨,让他们先闹腾一会,螳螂捕蝉,通常黄雀在后,”淡色的唇不自觉地牵出一丝阴冷,可还来不及说其他的,体内突然升腾起一股炽热,慢慢的开始在血液中盘旋,凤兮急忙提袖掩住双唇,然而,撕心裂肺的咳嗽还是从唇中溢出。
“主子,”依然惊呼了一声,脸色也是惨白一片,她急急忙忙跑进了内室,一会,端着青花碎瓷碗如风般迅即的过来,手中的青碗,居然散发着淡淡甜腻的香味,可偏偏还混杂着一丝或有若无的血腥。
凤兮的身子半倚在廊柱上,她看着依然手中的青碗,似想笑,又似想哭,更加想尖叫,可胸口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却让她根本笑不出来,哭不出来、叫不出来,她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的?
她很累,可别无选择,她还是要活下去,靠吸食别人的血液努力的活下去!最终,在依然期盼的眼神,和刘元庭无奈的叹气中,凤兮还是抬起了手。红色的液体,在某种意义上即代表了生命,当那腥稠的液体渗入肺腑的时候,血液的炽腾才慢慢缓解了下来。
用绢帕轻轻的擦去嘴角的液体,凤兮涩然道,“我的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带着若有若无的忧郁,和无奈。
“殿下……”可开了话头,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疲惫的闭上双眼,有些沉重地转身,“我们走吧,去演场戏给我那未来的夫君看看,希望他会怜惜我,其实,我真的很可怜……”后一句话,轻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