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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这样结束,也是一种解脱,应该开心才对,可是,可是,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凤兮的身子顺着那黑色的灵柩慢慢滑落下来,白皙透明的手指执着明黄的冥币,缓慢地投注到火盆中,然后静静地观望着那明黄色一点一点被沸腾的火焰吞噬,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皎洁的玉颊两边滑下,滴落在素色的孝服上,晕开斑斑的泪痕。

她是他的女儿,唯一的女儿,然而,她甚至都没有见到她父皇的最后一面。

八十一位高僧日夜不停的诵读着经文,空明的浩浩佛音在殿内回旋,仿佛可以让任何人,活着的,死了的,都能得到超脱,然而,怎么也洗刷不去凤兮的愧疚,她的恨,伴随着她的爱,日益的发酵,日益的浓烈。

凤兮侧过脸,将其靠在了灵柩上,噙着泪的双眼,出现了恍惚的迷离,她喃喃道,“父皇,凤兮回来了……”止不住的是她的泪水,润湿了她素白的面纱,“凤兮长大了,可是父皇你却看不到长大的凤兮……”

向着火盆中缓缓地又放入一张冥纸,跳跃的火焰照射在凤兮苍白透明的脸颊上,却仍然如死灰一般静寂,丝毫没有暖色。

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纹,却比哭还要来的悲伤,“凤兮走了八年了,父皇你有没有想过凤兮,有没有想象过凤兮长大了的样子,是像父皇多一点还是像母亲多一点,”顿了顿,却轻声笑了起来,带了几分薄薄的女孩家的娇态,“凤兮还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他白衣胜雪,还吹的一手好笛,凤兮最喜欢看他在月夜下吹着他的帝青,调皮的风儿总喜欢掀动他长长如白云般柔软的衣袖,那时候凤兮的心里就总是很害怕,就怕他乘风远去,然后,再也不理凤兮了,再也不记得凤兮了”

她顿了一顿,嗓音低沉暗哑,甚至有丝儿颤动,“可是,他没有乘风远去,却已经不记得凤兮了,他抛弃了凤兮,可是为什么凤兮却还是忘不了他,”还在诉说着解不断、理还乱的情思,然而,刚刚那瞬间的迷离早已是烟消云散,一瞬,换以的是一种凝固绵长恨意的冷然,声音也开始尖利起来,“我要让他记起我,永世铭记,至死记得,我还要将我所受的痛苦成倍的还给他,我要他活着,亲眼看到他所在乎的人一个个倒在他的身前,我要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幽幽地如鬼魅般的轻喃,“求我。即使他不要凤兮,可凤兮还是爱着他,凤兮不能不爱他,否则,凤兮会死……”。

她垂下头,两手支撑在地上,大滴大滴的泪珠溅落,渗入骨髓的哀伤瞬然间化为决堤的泪水迸发而出。

袅袅的青烟弥漫开来,拂过凤兮的衣裙,拂过凤兮透明的脸颊,层层叠叠,稠密的烟雾,将那个心神欲碎的人儿包裹在中间,似乎,这样,能让她有了一个静静哭泣的小小环境。

朱晟兮进来的时候,透过层层细纱般的稠烟,看到那个孱弱的身影,她的肩膀在轻微的瑟动,那样细微的颤动,就仿佛秋日飘零的落叶那般,无依亦无靠。

他心中的怜惜不觉浓了很多,浓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细弱的身影揽进他的胸膛,那是他的妻子,从她出生便已经驻进他心里的妻子。

他从僧众的间隙间慢慢穿过,拂过弥漫在眼前的青烟,踏上那无暇的玉阶,拾级而上,他上去了,便离他的妻子近了。

可是,近了,他抬起手,却不敢伸出去碰触她,她明明就在他的眼前,可是,却觉得,在细烟袅袅间,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真实的,残影而已。

这种想法,让他害怕,也让他烦躁,急欲挥去这种令他害怕的感觉,他的手,穿过重重迷雾,终于搭在了凤兮的肩上,感受到掌间淡淡的温度,他的心也突然,平稳了下来,她就在眼前,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

感受到肩上突然而至的重量,凤兮抬手,莹润的玉手抹着眼角的泪珠,缓缓的转过脸。

朱晟兮刚刚缓下来的心瞬然间又被重重吊了起来,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双很漂亮的黑色眼眸,然而,那是一种枯涩的,失去神采的美丽,寂寂的,没有生命的涟漪,而自己,也没有能在那黑潭中,倒映出属于他的影像。

凤兮面前的男子,金丝挑绣的黑色锦袍,金冠束发,很是华贵,但却也沾染了风尘,微微透出些黄色的细尘。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眉宇间略显疲惫,俊朗的面容有些儿苍白,但仍然掩盖不了眉宇间的那种儒雅的清逸,然而,隐约间,还有一种身处行伍间,军人特有的风采。

这是她未来的夫,是她父皇为她选定的,同时也是她的皇叔君御为她选定的,更是她自己选定的。

朱王朱正清的长子,大君的黑甲战神,御封的镇国大将军,朱晟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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