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绪也竟在顷刻间飘忽了出去,只能怔怔地望着玄熙。
而她的无反应却彻底激怒了玄熙,‘啪’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耳光。
凤兮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抚着刺痛的左颊,似笑似哀地问道,“你是不是爱我的?”
玄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但骤然听到凤兮如此问,他立刻收回了手,错过她的视线,冷冷道,“爱?你这种女人敢让人爱吗?”
“我这种女人?”凤兮苦笑反问,“我又是怎样一种女人?”
玄熙回过目光,那眼神竟如万年寒潭那般冷洌,他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现在的怜水是谁,既然你已经进了这门,你便是这里的人,之前你是谁,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唯有现在,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玄熙的夫人。”
“你是我玄熙的夫人,”凤兮笑着低声重复,那笑容竟是那样凄绝,“可惜,不是你玄熙唯一的夫人,也不是玄熙你爱的夫人!”
玄熙哑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贱人,你不要得寸进尺!”白倩儿突然闯了进来,伸手便是一巴掌。
凤兮直直地看着玄熙,对白倩儿完全未做任何防备。玄熙本欲抬手拦住白倩儿,可看到凤兮的表情时,竟收回了手,只是两厢对望。
“啪…”
凤兮笑,脊梁骨挺的笔直,“好,很好,你我如今,一刀两段!”她拂然转身,走了出去。
银光骤闪,在阴沉的天际一划而过,滚滚闷雷随之而来,凤兮突然停下脚步,她回首,却见玄熙站在不远处,他的身旁还是那个她,一如一年前的那天,她抬头仰望天际,雨就这样瓢泼了下来,顷刻间,过去、现在,两个场景骤然不断地交错起来,她的世界仿佛在急速地旋转,越来越快,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心脏在颤抖,疼的入骨。
她始终无法忘了那一天,那刻入她骨髓的那一天,在那一天,她失去了所有。
她只再望了玄熙一眼,疲惫地阖上了双眼,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似伶仃的秋叶,缓缓零落。
雨水依旧,无情冲刷着这个世界……
看到这个场景,玄熙的心猛地痛了起来,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拂开白倩儿冲了出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修长的指尖只堪堪碰到凤兮那被风鼓动的云袖。他没有能抱住她,凤兮还是软软地跌落在了地上,已无了知觉。
玄熙整个人跪倒了下来,以膝前行,他将凤兮紧紧揽进了怀里,他颤抖地抬起手,捧起她冰冷的脸颊摩挲在自己颊畔,哽咽着一声一声唤道,“青衣,青衣……”
凤兮面色如纸,长发从肩上散落,枯草般地萎在他的胸前。
高台上的白倩儿异乎寻常地平静,神情冷漠,不辨悲喜。
玄熙静静地坐在床畔,看着凤兮。
她的脸色像落雪一样透明而苍白,仿佛,只要风一吹,转眼便会消散,那是一种极度的脆弱。
凤兮断断续续地,破碎地呢喃,“我的孩子……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眉紧紧地蹙了起来,艰难地呼吸着。
依稀,凤兮似乎醒来过,还看见她曾经魂牵梦萦的男子因为担忧而失去了一贯的沉雅,她似乎抬起过手,指尖想要划过那个为她喂药男人的脸颊,可很快又沉入了黑暗,不知她到底有没有触摸到。
她其实根本没有人前表现的那般坚强,那般冷绝。破碎的过去始终纠缠在她内心深处。无心,无心,又岂是那般容易?
她想要这样睡下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最起码,她必须还要再撑上一年。
夜色已然深重,凤兮终于茫茫然地从黑暗中惊醒,她揭开素色的纱帏,看着床畔,手也抚过那,似乎在感受曾经的温度。
屋内烛火摇曳,却燃得已接近鎏金的烛台。青铜的香炉中有淡淡的白烟飘出,静默的空气中轻浮着安息香的淡淡香气。
在沉静如水,万籁俱寂的夜中,凤兮隐隐地似乎听到有细碎的争执从外传来,她揭开身上的锦被,拂开重重纱幔,窗子半开着,她就站在阴影中,看着院中,听着他们的争执。
“大哥,求你告诉我,青衣到底是谁,我跟她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她,可是,看到她伤心,我会如此心痛,告诉我!”玄熙痛苦地质问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他们都背对着凤兮,凤兮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可是,凤兮知道,肯定是无奈而又忧伤,痛苦而又挣扎的。
玄祁却始终沉默不语。
“你告诉我!”玄熙大声呵斥。
“玄熙,你跟青衣的曾经只有你自己知道,那是属于你跟青衣共同的回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你回来便自己选择了忘却,一杯忘情,让你忘记了青衣,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我要选择忘记?”喃喃的反问,似在问玄祁,又似在问自己。
玄祁侧头望着玄熙,无奈一笑,“事已至此,不要再过分的追求曾经,把握现在吧,不要再错过彼此了,这是最后一次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那倩儿呢?”玄熙迷茫地问道。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在你心底深处,倩儿到底是不是倩儿,还是,他只是你在无意识中的一个替代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玄熙摇头苦笑。
“你想要知道我们的曾经吗?”凤兮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像幽魂一样,“将来你可以问,”她微微顿了一下,才又道,“问彼岸花吧,透过彼岸花,你可以看到我们的前世今生。”
“彼岸花?”
“对,只是,”凤兮恍惚了一下,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彼岸花,生生错,所以,只有当我们真正错过了,你才可以透过它,看到我们的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