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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城是龙延最靠北部的城镇,位于龙延与祁国交界处。兰溪山脉是兰城最大的一座山脉,环绕兰城东南边角,绵延百里,山势奇险。穿过兰溪山脚下宽阔的古道,便能到达这座贸易繁盛的边城。

二十年前,祁国与龙延的这方边角,夹缝中曾有一个日照小国。日照本是依附龙延,为龙延的众多藩国之一,几十年中百姓倒也安居乐业,生活小康。无奈二十年前,日照出了位激进狂傲,志向远大的二百五国君。此小愤青怎么都想不通同样是国主,自己凭啥就要每年都给龙延国主送金送银。于是,他决定要反抗了。比较悲剧的是,仅仅半年的时间,龙延战将肖贺将军便将这个小国家一举踩平。小愤青刚蹦跶两下就去泉下见他死不瞑目的老爹了。

龙延相较日照更为富庶,大战过后,许多日照百姓进入兰城定居,龙延日照渐渐融为一体。兰溪山腰间有一处山贼窝,名为牛头寨,相传其中大多均为日照旧民。

提起牛头寨,兰城之内上至七十老妇下至七岁幼童,都能滔滔不绝给你说出几行道道。

牛头寨是十五年前崛起于兰溪山脉,专门打劫山脚古道上来往的富商和一些携款来往的官员,从不劫掳本城百姓。偶尔碰到兰城百姓受外人欺负,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因此,虽为山贼,他们在兰城百姓中口碑却是不错。

相传牛头寨中人人骁勇善战,勇武不凡,他们每月下山打劫一次,从无失手。山寨位于兰溪山脉最为险峻之地,进寨要穿过几里长的狭窄山道,易受难攻,是以十几年中,虽不断有被劫的官员或商队找人攻寨报复,却从未得手过一次。

山寨共有三位当家的。二当家三当家从未有人见过,平日里打劫之事均由大当家亲自率领。

大当家牛轰雷,人称兰山蛮牛,长得是五大三粗脸大如盆,浓眉一皱大眼一瞪,便真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传言牛轰雷人如其名,声大如雷。十年前有次打劫一队商旅,他才刚大吼一声,商队十几匹高头大马便纷纷扬蹄乱奔,商队众人哗啦啦坠下马来,抱头四处逃窜。

而这位山贼头头却丝毫没有吓到人的自觉,挠着大脑壳疑惑地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满心郁闷地嘟哝:“这不还没开打吗?”

最终,蛮牛先生对这队混乱商旅失望至极,对着商队老板的屁股狠踢一脚,便带着大部队原样撤退了。临走前还恨恨骂了句:“一群孬种,老子又没说要人命,咋地就吓成这样了!下次记着带上能打的护卫来。”

劫匪离去之后,商队之人对着完好无损的货物大眼瞪小眼,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样度过这一劫的。那老板却似恍然大悟,一手捂着屁股,一手狠拍大腿痛心疾首地叫道:“义贼啊,他们准是义贼,想让咱把东西送给兰城百姓!如果不从,他们定要把咱们杀光的呀!”于是,几车粮草被运往兰城,以牛头寨的名义免费送给了那里的贫困百姓。

当时正值龙延国天灾严重,作物歉收,百姓生计困苦之际。如此举动,使得牛头寨由此更加声名大噪,被兰城百姓讴歌传诵。而此后的每月,牛头寨都会送一车货物下山送入兰城救济生活贫苦之人。他们在兰城百姓眼中的形象日益高大,渐渐成为人民膜拜的英雄,名副其实的义贼!

只是众人不知,牛头寨的当家人早在一个月前便已易主。如今的第一把交椅,是英武不凡,俊逸潇洒,头脑聪明,身手敏捷,迷思美女不偿命,自古英雄出少年的神勇小将慕鱼慕当家。

看着在我身边满眼崇拜,乖宝宝一般端正而坐,认真听讲的蛮牛大叔,听着他时不时深情感叹“当家的你真了不得!”“当家的你脑子真好使!”“当家的你真厉害!”“当家的你……”,我着实羞愧得紧。

两个月前我从肖府出来,便以男装打扮,随意勾搭上一队商旅,晃晃悠悠近一个月,来到了这座边城。

行至兰溪山脚下时,我们特好命地赶上了牛头寨每月一劫时间。当时那场面,狂风乱涌,尘沙漫飞,你抓我挠,贴身肉搏,相当之壮观。

本来没我啥事儿,我坐一边找个凉快地儿,喝杯暖茶看看热闹自个儿惬意一番就成了。偏偏混乱之中我的宝贝包袱掉了。被火拼的两帮人马一踩一踏,我辛辛苦苦从肖府背出来的几百两银子,就此消失于滚滚烟尘之中了。

昏暗的一个时辰过后,火拼的两队偃旗息鼓,山贼拉着战利品风风火火地回寨,商队零零乱乱地整理,古道回复一片和平安宁。而我的银子,依然毫无踪迹。

冤有头债有主这个道理我深深明白。两日后,我整装完毕,气势昂扬地向贼窝进发。

也许是久没有人上山挑衅了,进山的窄道并没有多少人把手,而对于见惯现代复杂精密机关的现代人士来说,解决山道上的土机关也并非难事。因此,进入山寨,并没有花费我太大力气。

见到蛮牛先生的一刻,我发自内心地感叹,这名字取得真贴切呀。如牛一般滚圆的眼睛,如牛一样古铜的皮肤,如牛一番健硕粗壮的身材,再加上他头上所戴如同竖着两根牛角果寨主帽,完美地诠释出了一头蛮牛形象。

蛮牛先生并没有想象中的怒容,反是满脸兴奋像是相亲见媳妇儿一样。他扯起雷霆般的大嗓门,震得周围草木悉索索乱晃。

“是你破了我山寨机关,打了我山寨守卫,一个人闯上山来的?”

我掏了掏嗡嗡鸣响的耳朵,扬起下巴,嗤道:“正是小爷!”

蛮牛脸上立刻绽出一朵花来,乐颠颠跑上前,抬起两只宽大肥掌拍向我肩头,大嗓门煞是宏亮:“好小子,好小子!英雄出少年呀,有前途,有希望!”

正被夸得晕乎着,猛然察觉到他拍在我肩头的手已变掌为拳,携着巨大力道击过来。

我登时怒了,堂堂山贼王竟然对细皮嫩肉的小后生玩偷袭?!我身形立动,躲过攻势,随即又立刻扑身向前,展开反击。

一刻钟后,当我扭着蛮牛的双臂将他压倒在地,跪压在他背上喝问服不服时,大嗓门更加畅快地荼毒起四周的花花草草:“好!好啊!以后这牛头寨的债主,就是这位小勇士了!”声势震天,他这话,是对周围手下说的。

在我尚未及反应时,周围一群人已躬身相拜:“拜见新寨主,恭喜寨主!”

他们在搞什么?

“两年前我下过一道指令,若是有人能独自闯过山道机关,并且打败我,我便将寨主之位传于此人。谁知道寨子里这些个娃娃一个比一个笨,两年中竟然没有一个人闯过!”蛮牛站起身,满脸痛心疾首之色。他转头看向我,俊朗刚毅的脸上立刻又是一朵灿烂花朵:“小伙子,你不错!以后好好管理寨子,我也能好好在家伺候老婆孩子!”他变脸的速度,不知道和肖贵妇比起来,会是谁更胜一筹?而且这笑容里的算计光芒,怎么越看越像那位贵妇呢?

接下来的时间,蛮牛大叔献宝似的拉着我满山寨地转。等到我这新寨主的身份基本被寨子里每个人都知道后,便如甩一件超级大包袱似地把寨中事物一股脑地交代给我。“哈哈,你要好好干!好好干!”大叔拍着我瘦弱的肩头,全身洋溢出摆脱包袱的轻松愉快。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成了山贼头头。

在寨子里生活一些时日,我方得知蛮牛曾是日照将军,当年还和肖贺将军几次交锋。日照被灭后,为防龙延士兵追缴,他便带领家族中人和一些旧部来到兰溪山定居。

听他兴致勃勃讲起自己年轻时的英勇事迹,我一时兴起,跟着说起了赤壁之战的故事。谁料蛮牛大感兴趣,自此之后,每日必缠着我讲一段三国演义。

后来蛮牛的队伍渐渐发展壮大,一些年轻后辈和寨里一群七八岁的小屁孩也每天拎着小板凳,准时来到我住的大院里来听寨主讲故事。于是便有了现在这番场景,满院的乖宝宝端坐着认真听讲,蛮牛大叔一双牛眼里焕发着无比兴奋的神采,听到紧张处便带领大家迸发轰雷般喝彩:“慕当家的,你了不得呀!”“慕当家的,真精彩!”……其实我真的很羞愧,我是在剽窃呀剽窃呀剽窃!

而我的寨主地位,就这样凭借一部《三国演义》,神奇地稳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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