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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皇城招收一批新的城防子弟兵,军务繁忙,肖拓接连三日不曾回府。

第一晚,我在牢房安安稳稳睡了一夜。要装作受大刑,把嗓子都喊哑了,自然要好好休息。而那个人,不会笨到在第一天就下手。

第二晚,我套上黑色夜行衣,潜伏在肖拓卧房之外。挨了一夜冻,冻到牙齿打架全身颤抖手脚冰凉,依旧没有等到想看的身影。愤愤不平地偷偷潜回牢房补觉,暗骂那奸细做事拖沓,偷东西还不知道要趁早。

第三晚,我依旧套上黑色夜行衣,潜伏在肖拓卧房之外。四更时分,暗夜寂静深沉,万物如墨泼洒,黑沉不见轮廓。我手脚冰凉牙齿打架,仍然不见奸细身影。心中却不再仅是气愤,更加涌上一层担忧。如果……如果黎明到来时,那人依旧没有出现怎么办?三日之期一过,约定之事未成,肖拓真的会要将我论罪处决么?而我,真的要顶着奸细之名逃离这里么?

离开,是早在肖拓将我关入牢房的一刻便已决定的。所以我才能再次坦然地和他谈笑争闹,讨价还价。但,洗刷罪名,我带走的是自己的一身骄傲。洗不去罪名,我便只是肖拓手中卑微的逃犯。

秋夜的风夹杂着丝丝寒意,我的手脚冷若寒冰。从没告诉过肖拓,我一直是畏寒的。本以为穿越后换个身体会改掉这个毛病,可随着天气渐渐转寒我才发现,莫含玉和慕鱼儿的身体一样畏寒。我心头暗嘲,不知道会不会是受前世二十年的心理恐惧影响了。告诉肖拓由我蹲守在这里时,我只是想亲自抓住陷害我的人,夺回尊严,然后,离开。

可是现在,真的好冷啊。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际已泛出灰白之色,四周依然寂静一片,没有丝毫响动。我的心亦随之一点一点冷了下去。真的,没希望了呀?

看来,要尽快背包袱跑路才好。

就在这时,一声细微响动忽然在前方响起。我心头一动,立刻屏息凝神,侧耳细听。似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房门开启的轻响。

我立刻兴奋起来,搓了搓冰凉的手掌,起身迅速向卧房冲去。

一枚幽蓝萤火在天际无声绽放。为防打草惊蛇,肖拓的人都在几百米开外分散,若发现情况,便用烟火作为警报。

屋内之人似有察觉,我尚未及房间,她已急速冲出。我闪身上前,凌厉挥掌劈砍。几次交锋之后,她不再恋战,洒出一团灰色粉末,趁我闪身之际迅速逃离。

我紧追其后,追出一段距离后,忽听前方传来打斗之声。

夜风吹拂,铮铮剑声于静夜回响,衬托得暗夜愈发空廖沉静。风中隐约有遥远的打更声,传入院中却被纠缠的刀剑铮鸣所砍斩破碎,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

只见一紫衣女子正与黑衣人激战正酣。剑气鼓荡,裙裳翻飞,乱雪般的刀剑搏击如同书写在这片墨色之中的狂草。一者亟欲离去,一者不依不饶,黑紫交织一处,于暗夜中构成一幅奇诡画面。

剑芒闪烁,昏暗夜空似被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对峙的喧嚣在剑声中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不知何时就会断裂。

“噗~”利剑刺穿皮肉的钝响蓦地响起,黑衣女子肩头被划开一条深深血痕,衣衫破口处暗红一片。尚未及反应,又一道剑芒划过,黑衣女子顷刻间跪伏于地,双膝淋漓鲜血喷涌而出。

抬头看向傲然挺立的紫衣女子。待看清那暗夜下气度雍容华贵的面容,我登时惊骇地瞪圆了眼睛。

这位是……咱家肖大娘?

迎着灰蒙天光,只见肖贵妇一身金紫华袍,手缚金柄宝剑,凛然立于寒凉秋风之中。紫色裙袍随风飘展,如夜中静绽的一朵绚烂紫玫。森寒剑锋熠熠闪耀,妖艳血珠顺着光洁剑身滴答而落,于昏暗静夜中,飘洒出一股妖冶鬼魅之感。

我知道,这次剑身上流淌的,不再是鸡血。

“夫人……”我小心唤道。她脸上肃杀凛寒的光泽,似带着一道彻骨的寒凉,映着血光,更现诡谲。

肖夫人没有看我,只爱怜地盯着手中宝剑。抬手小心擦拭剑身的血迹。她动作轻缓,目光柔和,宛若在看着挚爱珍宝。

“这是先皇所赐金麟宝剑,当年随肖贺征战时,它一直伴在我身边。他死了,剑,我也许久未用过了。”肖夫人静静开口说道,嘴角轻扬,漾出一抹柔和笑意。

剑身被擦拭干净,几乎看不出血痕时,肖夫人方才回头,看向倒地的女子,无限鄙夷道:“早就猜到这府里有奸细,能让你蹦跶这么久,便宜你了!”

她随后又抬头看我,红唇微嘟,脸颊鼓起,活似吐气的癞蛤蟆(贵妇:拍死没良心的,用这么恶心的形容!某夏:蛤蟆的经典动作是鼓脸,万分之神似)。她明眸一眯,向我嗔怪道:“鱼丫头,我的宝剑十多年都保存好好的,今天为了你又见血了,明天你来给我洗剑!”

说完,她又捂唇轻笑,脸上绽出无比骄傲自得之色:“想不到呀,我十几年不曾动手,竟然还是宝刀未老。当年我也是娇艳一朵花,杀遍大江南北,迷倒美男无数啊。鱼丫头,你以后要好好向我习。能达到我的七八分水平,你就能走南闯北不在话下。遇见那些个小瞧你的男人,就把他们头发削光胡子拔净衣服砍碎,看哪个敢不服?”

我暗暗抹汗。肖贵妇,莫非您当年就是这么干的?二十五年前那个名噪一时,造就无数光头美男,喜欢扒男人衣服,令天下帅哥闻风丧胆的女花贼,不会就是您老人家吧?

四十岁的女子,此刻红唇开阖,神采飞扬,看上去竟如二十岁的少女一般娇俏,嫩白的面颊上带着微微娇憨,煞是可爱。只是眼角浅淡的皱褶,揭露了女子早已度过花样年华。

不过这一脸得瑟骄傲,狂妄自大的神色,和肖拓还真是像啊。

被肖夫人威严凛然之态震慑出的崇拜之情迅速消散,我翘起嘴调笑道:“夫人宝刀未老呀?怎么我听着,您好像在大喘气呢?”

肖贵妇一听恼了,几步走上前,自我进入将军府来第一次对我用了的她的惯用绝招。柔软手掌拍上我的后脑勺,微怒声音恼恨传来:“没良心的小家伙,夫人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出来帮你,你这死孩子竟敢笑我?”原来,肖拓常常经历的便是这般毒害啊?打得真疼!

我揉揉脑袋,朝肖夫人甜甜笑了:“夫人哪点老了?瞧您皮肤白嫩手掌润滑,分明是年轻貌美的美人嘛。夫人是最最厉害的!肖拓莫楠潇那些毛孩子算什么呀?连夫人一分都及不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肖贵妇脸上立刻乌云消散,晴朗一片:“鱼丫头就是个好孩子!”

浅浅一笑,我定定看向神采焕发的肖贵妇,问出心中的疑惑:“夫人,你为何不怀疑我呢?”明明我才是最有嫌疑的,不是么?

我知道,肖夫人一直在帮我。就连我成功走出牢房站到肖拓面前,也是由她的暗中相助。肖府的侍卫,真不是吃素的。

“我看人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肖贵妇将脸一扬,又是一副骄傲自大众人皆错唯我不会错的脸孔。

我心中涌出如清泉般甘甜的感动。又有一丝细弱的疼痛微涌。肖拓,你为何不能如这般信我?

低头看向地上捂着伤口痛苦低吟的女子,我心中暗叹,肖贵妇下手还真是狠啊!人家瞧着怎么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怎么就舍得把剑刺这么深呢?

肖府侍卫已举着火把来到近前。肖拓走来,我冲他得意地一挑眉毛。看到了吧,鱼儿是无辜的!

肖拓对我漾起一弯浅笑,却没说话。他上前走到黑衣女子面前,伸手除去她蒙面黑巾。

火光映照下,锦儿灵秀天真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平日里红润亮泽的面庞已是惨白一片。

原来是她!是这个平日里叽叽喳喳,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女孩!

想起刚进将军府时,锦儿对我大呼小叫喊我起床,看到我被下裸露的身体羞得满面通红蹦跳而起;想起她神秘兮兮告诉我,我会被肖拓狠揍七十大板然后驱逐出府的娇憨模样,我心头一片黯然。

她才十七岁,只是现在,就快凋零了吧?肖拓要如何处置她,我无权过问。但我知道,肖拓定不会饶她。

往日灿笑的脸容此刻满面阴沉,锦儿瞪大眼珠,满眼不可置信,怨毒地望着我:“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已经被关进大牢屈打成招了,怎么还会在这里?!”

我轻叹口气,并没有回答。这些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我看着她,凉凉开口道:“把图纸交出来。”她不会想到,说图纸是假,只是为引她现身的谎言,是我和肖拓设的一个局。而她偷去的,正是真正的城防分布图。

“不必了,那份确实是假的。”肖拓站在我身旁淡淡开口。

我猛然抬头,惊讶地瞪着他。很可惜,他神色平淡,我找不到开玩笑的成分。

压下心中涌起的某个猜想,我努力使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一些:“怎么会呢?我们不是为了设局,才谎称图是假的么?”

“我放进暗格中的,本来就是假的。”

一句平淡无波的话,却如一柄重锤敲在我心间,敲得心口生疼。

那么,他说过是为引我上钩故意放假图入暗格的事是真的?他说过早便怀疑我也是真的?难怪当日他细心告诉我他画的是什么,在我面前放置图纸,告诉我他晚上不会回府……本以为刚好图纸丢失,又发现我从书房处奔出匿于林间,他才会生疑关我入牢。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我从来都是不被信任的。

那晚我提出谎称图纸为假,教肖拓说出厅堂审讯时的一番话以麻痹奸细时,他脸上一直露着古怪的表情。现在想来才知道,我竟是无意间说出了真相。

心头一片苦涩。咧了咧嘴角,我学着肖贵妇猛一拍肖拓脑袋,佯作恼怒道:“你丫混蛋,连我都给骗了!想找死啊?!”

他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转头看看周围侍卫,又止住了,神色间有些别扭。犹豫片刻,他凑近我低声道:“我先去审奸细,有些事明天告诉你。”

“带走!”厉喝一声,他头也不回,径自朝主厅方向而去。

“我恨你!我恨你们!”锦儿怨毒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她可以恨。那么,我呢?

我说不出自己来历,我会一个丫鬟不该会的读书识字,会武功,我夜半私进将军房……我有足够被怀疑的理由,又能怪谁呢?

可,明知道这些理所当然,心头还是不断涌出一波又一波的苦涩。他往日的亲近纵容,他温柔的关心,他敞开的温暖怀抱都是假的吧?都只是接近我,观察我,揭露我奸细面目的手段而已。曾为这异世的一缕温暖暗自开怀,现在才知道,我只是被人戏耍的小丑,满心骄傲似被人揉碎成一团踩在脚下沾染上满身灰尘。

好像心头有颗娇柔脆嫩的绿芽,刚刚钻出土层,尚未及伸展腰肢接受阳光温暖的照射,便被无情掐断,失去鲜活生命,细软枝叶流淌出苦涩的汁液。这股苦涩肆意在心间流淌蔓延。犹如毒蛇一般缠绕,挥之不去。

四周回复夜的宁静,唯有风吹衣摆带来细微声响。我向着肖拓离开的方向,良久静立,恬静面庞如迷失在黑夜中的精灵仙子。扬起的裙角像被抛弃的娃娃,在风中飘忽不定。墨发飞扬,柔软黑缎一般在夜色中铺陈开来,屡屡发丝都扬出难言的心事。

夜风真冷啊。我双手抱住肩头。身子微微抖了抖。明明抓住了奸细,为何心头,比之前还要冷些?

“鱼儿,拓儿不会像你想的那样。他从不会委屈自己。如果没有出自真心,任何理由都不可能使他刻意亲近你,即使怀疑,他也不会用这种手段。也许明天,他就会向你解释了。”肖夫人在我身侧小心开口,语声里透出几分担心。

这位贵妇,总是任何时候都能一眼看出别人的心事。

既然如此,她就该知道,鱼儿的骄傲不容许任何妥协。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早霞在天际染出一抹红晕。

“看来,我没机会找你擦剑了。”肖夫人叹息一声,揉了揉我后脑勺:“鱼丫头,有我老人家在这,你在外面如果玩累了,随时可以回来。”

寒意被点点驱散,我深吸口气,清新的空气立时溢满胸腔。突然有些鄙视自己,这都什么屁大点的事儿啊,竟然惹得鱼大人伤心了?!

豪爽地抱了抱贵妇,我摸出一直掖在怀里的兵法册子扔给她:“夫人,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儿子。告诉他,我慕鱼儿天纵奇才,胸藏纬络,聪明伶俐,美丽大方,活泼可爱,脑中有万千丘壑……只可惜他那张瘦脸太丑了,再看下去我会因反胃节食活活饿死。为保小命,我只得出门找美男谈谈情,散散心,不能给他展示才华了。哎,他损失真大!”气死他气死他气死他……

肖夫人嘴角牵起无奈笑意。“我记得了。”

我转身回房,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夫人,我会想你的。”

一本绝世兵法,换几百两白银外加几件宝贝首饰,不算过分吧?

于是,慕鱼儿心安理得地携款私逃了。

我不知道,肖府池塘里大大小小的鱼就这样,被我无意间残害殆尽了。肖拓手指攒紧兵法小册,骨节分明,青筋暴起,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把池塘里的鱼全给我杀光,今天吃全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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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阴沉的一天过去,明天就会晴朗一片~~O(∩_∩)O~明天会有一枚新帅哥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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