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伙食不错,饭里还能扒拉出肥肉来;住宿条件也可以,稻草软软的睡上去挺暖和。就是晚上不点灯,太黑;没人聊天说话,太无聊。
住了一天,我没兴致了。于是第二天,二更的梆子尚未敲响时,我伸展腰身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然后走出牢房,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肖拓书房之前。
烛火依旧燃着。夜半不睡,在思念鱼大人么?
大摇大摆推门走进,以纯爷们儿的姿态翘起二郎腿窝进竹椅里,随手从桌上盘子里拿起一块糕点,万分享受地吃了起来。
看着肖拓惊诧的目光,我心里暗爽,自己的出场形象貌似很拉风呀。
“你怎么出来的?”肖拓站起身子看向我,眉心皱起。
“哦,我打开那把破锁,放倒你的侍卫,就出来了。”
肖拓眉心皱得更紧,拢出一道细窄沟壑。
我不好意思太骄傲,便微垂脑袋羞涩浅笑,谦虚地解释道:“我头发里有根黑丝,开锁很好用。簪子里刚好放着几枚啐麻药的银针,不小心刺进你家侍卫的风府穴,他们就睡了。你不用紧张,其实我没做什么。”
肖拓嘴角撇出无奈浅笑,悠然坐了回去,看着我淡笑道:“你果然很不小心呀,我那群侍卫都能被你放倒。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不过丫头,你都不知道学会谦虚吗?”
其实,我一直挺谦虚的。瞧,我连笑容都这么和蔼谦逊。
“那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我眼睛一眯,开口道:“放心,我没打算刺杀你。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出现在这里。不管你信不信,就算你把我全身装备都搜走,我还是有办法坐在这里。所以,我如果想逃走,完全不用和你打招呼,拍拍屁股就能走人了。”
“然后呢?”肖拓满脸兴味,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抄起桌上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发现竟是凉的。我不满地皱起眉头,愤愤放回杯子。肖拓看着我愤懑的动作发出一声浅笑。
“我没逃走,是因为我不是内奸,不必逃。当然,这点说了你不会信。不过我不希望老夫人受伤害,必须把真正的内奸抓出来。今天来找你谈谈合作。”
“我凭什么要信你呢?”肖拓玩味地勾出一抹笑意。
“谁说要你相信了?”我鄙视地哼了一声,“你不信算了,不过为了夫人的安全,你必须和我合作。而我有本事从肖府大牢走到你面前,就是说服你接受合作的理由。如果真能抓住奸细,你得安宁,我得清白,皆大欢喜。如果我的确是奸细,这件事也不会给你带来损失,只是白忙活一场罢了。而我,则会乖乖任你处置。”当然,这是客套话。我又不傻,如果奸细不上钩,鱼大人自然会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得失相较,将军不会拒绝吧?”
肖拓看着我,眼中波光闪耀。他微点下头,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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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金灿灿照着,金光穿过大敞的房门照进厅内,打磨光洁的地面反射出一片耀眼金芒,整个大厅暖洋洋亮堂堂的。
将军府正厅,肖拓歪着身子坐于主位宽大的太师椅上,红袍松散系在身上,一侧袍角随意拖到地上。他背倚扶手,一只脚横向翘在太师椅另一扶手之上,月白布靴悠悠晃荡。嘴中叼一串紫红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丢着,姿态好不潇洒悠然。
我则手缚绳索,脚戴镣铐,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乱糟糟,以无比落魄悲苦之态跪在厅堂中央。
看着悠哉啃葡萄的肖拓,我一脸悲愤,满心憋屈。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
昨晚和肖拓商议此事,他强调只有我此刻邋遢落魄,才能反映出我在牢房里吃了大苦,已被彻底坐实奸细身份,这样才能更好削减奸细的防备心。
形容落魄我就不计较了,反正鱼儿在将军府形象本就不佳。关于下跪这点,我着实抗议了许久。肖拓却大义凛然:“哪有阶下囚对着大将军不下跪的?将军府的侍卫是吃素的吗?就算她不愿跪,也有侍卫将她的腿打断逼她跪下。你见过有哪个囚徒不下跪的?”
我脑中立时闪现电视中常见的镜头,那些倔脾气的硬汉昂首挺立大堂之上,又被衙役一脚踢爬下,硬汉骂声震天,衙役狠打狠揍。于是,我悲痛接受了肖拓的要求。唯一争取到的福利便是,我可以在膝间上垫两片布包,保护我可怜的膝盖。
阳光笼罩下干净清爽,神态飒然,一脸得意奸诈笑意的肖拓,与邋遢凌乱的鱼儿形成鲜明对比,一是白天鹅,一是丑小鸭。我终于明白,他丫纯粹是故意的!
肖拓优雅地吐出一颗葡萄籽,脑袋半靠在太师椅上,朝我一歪,开口审问:“是谁派你来的?”
“将军,我是被冤枉的。”我扮演着悲苦小媳妇儿。
“那份图纸放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肖拓忽然邪魅一笑,眼中闪过阴谋得逞的光芒:“你以为把图纸送出去,将来你的主子就能成功攻入京师吗?呵,那份城防分布图根本就是假的,正是为了引你出来,我才故意将其放进暗格。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丫鬟,我早就开始怀疑了。”
我抬头看向肖拓,眼中微露出欣赏的光芒。
“怎么,怕了吗?如果你的主子拿着那份假地图进入京师,必会有去无回,哈哈!”肖拓得意地大笑起来,俨然是一副你们上当了我定把你们灭个一干二净张扬神态。
嗯,这小子演技不错,我都快以为被偷走的图纸真是假的了。
“我岂会在你面前放置真地图?真正的图纸,我早已藏在我的卧房暗室之中,谅你怎么也想不到吧?”肖拓得意忘形,朗声大笑,开口炫耀道。
隐藏在某处的奸细,你也听到大将军得意之下“无心”炫耀出的话了吧?
审问继续进行,我继续标榜自己的清白无辜,肖拓则继续高傲地对我和我的未知上司嗤之以鼻,骄傲自大地炫耀自己的暗室是多么隐秘,机关是多么复杂,我就算累死全部的脑细胞也想不到要怎么开启怎么进入。当然,人一骄傲是容易说漏嘴的,就像肖拓一样,无意间便把自己的暗道说漏了出来。
因我太过顽固,一直不肯承认自己作奸犯科,不老实交代顶头上司。肖拓怒了,扬言要把我关进牢房大刑伺候,看我还嘴硬道什么时候。于是我拖着沉重地镣铐铁链,凄凄苦苦地被两名高大侍卫押回了灰暗牢房之中。
和肖拓约定了三天。那么这三天,便要守株待兔了。
暗处的奸细,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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