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机,又看了看那个灰色的背影,唐果咬牙走过去,半途还将头发爬得乱糟糟,把眼镜推了推,故意眯缝着眼坐在那人对面。
“呃,请问是刘先生么?”
那人抬头看着她,还未答言,她又垂下头,自顾自的说:“对不起,是我表姐自作主张,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害先生白跑一趟了……”
“小姐,你想说什么?”那人语气温和的开口。
唐果抬起头,不知不觉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的男人三十来岁,相貌堂堂,气质不俗,正有趣的看着她。
“呃,你不是刘先生么?”
“对不起,我姓孙。”
唐果一阵发懵。“姓孙?”
“没错,孙啸宇。”
“那……”怎么回事?
正不知所措,只见自洗手间的方向疾步走来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直奔两人,面色尴尬的说:“不好意思,我已订了这个位置等人……”
怎么是他?来人竟是她的顶头上司一组组长刘子豪。唐果更尴尬,连忙站起来。“刘先生,你在等人?”
“对对对,那个,二位能不能换个位置?”
“呃,刘先生,请这边说话。”
唐果挪身来到远远的一桌坐下,一抬头,看到那位孙啸宇冲她点头微笑,她难堪的回他一笑,收回目光,把刚才的台词又对刘子豪复述一遍。
刘子豪笑笑。“没关系,我和你表姐是大学同学,平时也随便惯了。想不到你竟是她表妹,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谢谢刘先生。”
“叫刘大哥就行,别这么客气。”
“谢谢刘大哥。”
“好了,我请你吃饭吧。”
“呃,不用……”
“又客气了吧?走吧。”
两人来到“云川饭庄”,点了几样菜,正吃到一半,唐果一瞥眼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与她同时进公司的两位女大学毕业生,苏蕊和王灿。那两人正牢牢的盯着她,看到她的目光,撇唇一笑,扭过头。
唐果并不在意,她在意的事情本就很少,若非欺负到她头上,她能将就就将就,一般不与人计较。有人说她没心没肺,但有时偏偏又敏感得很,自己也搞不懂自己。
回到公司,刘子豪果然对她另眼相看,颇为照顾。于是,渐渐传出流言。这天,从洗手间出来,唐果正洗手,忽然苏蕊和王灿也相继走了出来,看到她,翻了个白眼,一个对镜梳妆,一个描着口红,当她不存在似的一唱一和。
“有人就是本事大,钓完经理钓总经理,现在连组长也不放过了,啧啧,真是不择手段呀!”
“就是!别看长得土里土气的,却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还以为自己是白天鹅呢!”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唐果愣了愣,终于明白是在说自己,可恶!她猛地拿过一旁的湿拖把照着两人的站立之处横拖过去。
“啊!我的衣服!”
“啊!我的鞋!”
唐果咧嘴一笑。“啊,对不起,我没看见二位,只看见两摊污水。呵呵,你们好像也没看见我吧?”再拿起拖把抡了两圈,泥点子兴奋的四下飞溅,在那两人身上璀璨的开了花。
只听到一叠连声的惨叫及咒骂,唐果冷冷一笑,拍手走人。
几天后,公司忽然下达通知,因库房紧缺,即日便要收回员工临时宿舍,限一周内搬出。
唐果一下子焦头烂额,又忙工作又忙房子,终于在最后一天救星的电话来了。
“喂,表姐。”她有气无力。
“干嘛?三天没吃饭啦?上次那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表姐,别说废话了,我很忙。”
“好好,我不说了,本来还想让你帮我看家呢。”
“喂喂,你说什么?帮你看家?”
“算了,我改变主意了。拜拜!”
“等等!你敢拜拜我就掐死你!你要出门?”
“公司派我去德国坐镇两年,房子空着,租出去又不放心,干脆让你暂住吧。”
“哇!表姐万岁!表姐真好!”
“现在我又好了?”
“呵呵,表姐一直都很好嘛!”
“马屁精!明天搬来吧,我后天中午的飞机。”
“得令!我马上去收拾!拜拜!”
表姐的家并不在某个小区里,而是林荫道旁一栋旧式的二层小阁楼,不大,合起来也就一百三十平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布置优雅,古色古香,分外舒心。楼前附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四季飘香,她非常喜欢。终于有个“家”啦!
表姐的住处离公司并不远,骑自行车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她便省下了坐车的钱。只是,每天不睡到火烧眉毛就不起,再蹬半小时的自行车,她几乎都是最后一个闯进公司大门。
这天照例,她在旋转门十万火急的推开一位男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大厅,打卡完毕,趴在厅台上呼呼喘气。
门卫的大爷指着手表呵呵笑:“唐果,又是最后一秒钟,你踩得好准啊,比上定时炸弹啦!我每天就等着你这最后一名呢!”
唐果嘿嘿笑,擦擦额汗,往电梯走去。刚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转过身,迎面步入一人,电梯门随即关上,她顿时无法呼吸,慌乱中仓促的打招呼:“柳总,你来上班了。”
对方点点头,伸指按了下10。
唐果忽觉自己很蠢,总是说一些蠢话。那些优美大气的语言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都化作蝴蝶一下子飞走了,她的嘴巴顿时成了一朵空洞无味的纸花。说话真是她最不擅长的一件事。她遂闭口不言。
电梯直上十楼,唐果这才想起来忘了按楼层,一阵头皮发麻,汗水直冒。偏偏在这寂静得吓人的空间里,她的肚子又开始大唱空城计。她慌忙伸手按住,眼前阵阵发黑,干脆晕过去算了!
他没有出声,也没动,好像没听见。
她羞惭的低下头。
电梯突停,门开了,外面站着赵舒雅。
“柳总,会议资料已备好,请您过目。咦?唐果,你上来干嘛?”
“啊,我……我正要下去。”唐果缩回迈出的脚。
“成天迷迷糊糊,都在想些什么?公司真是白养你这种员工。”
唐果咬咬唇,不敢看柳垂杨,只盼电梯门快快关上。
柳垂杨并未多待一秒钟,径直走向办公室。挺俊的背影潇洒飘逸。
唐果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发了片刻呆,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靠在墙壁上。
蔫头蔫脑的走出电梯,发现走廊里撒满了白色的A4纸,有的被踩上黑色脚印,而来来往往的人们竟然视若无睹。她一阵心疼,拾起几张一看,都是崭新没用过的。怎么回事?公司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她一张张的捡起来,转眼已是一摞。
眼前忽现一双考究的黑色皮鞋,她抬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正对她微笑。她脑中拼命搜索,忽然脱口而出:“孙先生!”
“嗯,你还记得我。”
唐果顿时脸红。
“你在干什么?”
“这些纸……太浪费了。”
他点点头。
“孙先生找人?”
“嗯,你忙吧。”
“孙先生慢走。”
孙啸宇含笑而过。
上午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各部门的高级干部都要参加。而像唐果这类的新员工,自然分到了端茶倒水,布置会议室的任务。
十点,各干部陆续入场,最后是柳紫陌柳垂杨及几名高层人士,还有一位,却令唐果险些惊呼出声,竟是刚刚与她说话的孙啸宇!
“他是谁?好像叫孙啸宇?”她喃喃问着身边的宋辞。
“嗯,有进步啊,知道副总裁的名字了。”宋辞笑。
“副总裁?他?”
“没错。他是总裁的得力助手。”
“为什么总裁不让自己的儿子当副总裁?”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愿当。”
“为什么?”
“咱们柳经理只想玩,上班只是幌子。而柳总,起初也不愿进入商界,只对摄影、画画情有独钟。总裁给了他四年自由时间,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公司陷入困境时下了最后通牒,必须参与柳氏家族事业。柳总虽不情愿,无奈总裁的母亲以身家性命相逼,这才走马上任,但要求留在分公司,不在总公司任职。”
“原来如此。”
于是,宋辞利用正式开会之前的几分钟,向唐果尽量详细的讲述了一个创业守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