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完口供出来,唐果真诚的向江宁道谢。
“不用谢,又没撞死他!留着这个人渣总是祸患!”江宁凶狠的砸着车门。
唐果凝神不语。
“你怎么了?”
唐果轻轻摇头,坐进轿车。
两人回到住处,唐果直奔袁子君的房间,没人。再直冲进书房,看到她正在打电话。她冲上去就要夺她的电话,被女保镖一左一右抓住。
袁子君迅速挂掉电话,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如果敢动柳垂杨一根毫毛,我让你们都不得好死!我说到做到!”唐果挣扎着大喊,太阳穴几乎爆裂。
“你在说什么?”
“你少装腔作势!你派尹方成开车去撞他!你——”
“我什么时候派尹方成去撞他了?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
“我明明听见——”
“你听见什么?只听见只言片语就断章取义?尹方成并没有告诉我他知道柳垂杨的下落,我怎么派他去暗杀他?我答应过你,绝不会伤害柳垂杨一根毫毛!”
“你最好永远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否则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唐果犀利的瞪着她,转身离开。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好几天。最后,她出来了,她问江宁:“你知道艾滋病有什么症状么?”
江宁摇头。
“你带我去医院,我要自己检查一下。”
江宁看着她,点点头,将她带到附近的医院。
抽完血,两人静静的候在走廊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唐果仿佛一个等待二次判决的囚犯。
终于叫到她的名字了。她惊惧的看着江宁,不动。江宁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片刻后拿着报告单走了出来。唐果只是看着他,并不接那张薄薄的纸。反正她也看不懂那些英文专业术语。
江宁脸色阴暗,忽然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唐果惨然一笑,走了出去。
“唐果,你去哪里?”江宁追上她。
“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转转。”她脚步不停的向前走,如入无人之境。
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游荡,从一个商场到另一个商场。她买了许多用不着的东西。一套俗里俗气的衣服,一堆她不喜欢的化妆品,一双极其丑陋而且夹脚的鞋,一串有明显瑕疵的宝石项链。她刷爆了袁子君给她的信用卡,她抱着这堆东西走在阳光灿烂的大街上。
阳光真的好灿烂啊,灿烂的睁不开眼,她抬头看了过去,感觉一阵晕眩。她低下头,手中的东西无力的滚落在地。她缓缓蹲身去拾,忽然被人一下子拽了起来。
首先触入眼帘的是一排圆圆的黑色纽扣,好眼熟的纽扣!她的心狂跳,她的头发晕,她一点一点的抬起眼睛,一点一点的揭开那层迷雾。她就像置身于一个飘渺的迷梦,经历着揪心扯肺般的缓慢刑罚。最后,她再也动不了了。
她一点一点的看到了那排纽扣的主人。璀璨的面容光芒四射,奇俊的唇角隐匿着无法言说的狂喜与难以置信,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滚动的狂潮与烈火,仿佛要将她吞噬,要将她烧为灰烬……
真的是他!真真切切的他!
她看着他熊熊燃烧的瞳孔里自己痴痴的倒影,悚然惊醒。她蓦地挣开他的双手,用力一推,拨开人群扭头就跑。
身后是一片大惊小怪的尖叫,风在耳边尖利的嘶吼。她不敢回头。
似乎只跑了十几步,她被一下子抓住了。她尚未喘过气来已被紧紧拥进一个颤栗的怀抱。
“笨蛋,你跑什么?你不认得我了?”沙哑的声音吹痛了她的耳朵。
他抱得好紧,从未有过的紧,紧得她无力挣脱,紧得她的心脏都要爆裂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冲了上来。她惊得慌忙咬住嘴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哭!
“先生,你认错人了。”她用尽全身的力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但他却好像没听见,他兀自紧紧抱着她,他的体温烧灼着她,令她周身疼痛。她真的好想就这样融化在他怀里,就这样随他一起烧为灰烬。但她不能——
“先生,请你放开我!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要告你性骚扰!”她加大声量,开始用力捶着他的胸膛。
他终于略微松开她,目不转睛的凝视她,眼睛暗如黑夜。“你说什么?”
“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会认错你?到死也不会!”
“先生,你太自以为是了!世界这么大,长得相像的人有的是。”
“那你刚才跑什么?”他眉峰紧蹙,神色严峻,令人不寒而栗。
“我……见你那么可怕的抓着我,以为你是坏人,当然要跑啦!”她装着害怕的神情。
他眼底骤然浮上一层悲伤,深深切切,痛入骨髓……
唐果小心的吸着气,她快坚持不住了,她几乎就要倒进他的怀里哇哇痛哭了。他的痛传给了她,铺天盖地!
她蓦然转开头,正要推开他跑开,却被他再度抓住。他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再也不放。
“你骗不了我,笨蛋。”他亲着她的鬓发,亲着她的耳朵,亲着她的眼睛……仿佛她是世界上最最宝贵的东西。
眼泪终于不听话的流了下来。她吓得浑身打颤。她忽然高声叫着:“江宁!江宁!你死到哪里去了?!”
“你叫他干什么?”他诱人的唇靠过来,温热的呼吸缓缓吹在她的唇上。
她迟钝的别开脸。老天爷!快来救救她!她已经软弱得一塌糊涂了!
江宁就像个铠甲卫士般冲锋陷阵而至。“唐果!”他一把拽住她的一只手臂,虎视眈眈的瞪着紧抱着她的人。
“江宁,我们回家!快!”她不住挣脱,几近垂死挣扎。
“好!你放开她!”江宁朝柳垂杨冷冰冰的大吼。
柳垂杨不但不放,反而将他的手从唐果的手臂上掰开,揽紧唐果就走。
“喂!你拐卖妇女啊!你放开我!”唐果拼命挣扎,却好比螳臂当车。“告诉你,你再不放开我你会后悔的!你信不信?”她威胁他。
“……”
“救命啊!救命啊!help!help!helpme!”她开始大喊。
他倏地停住脚步,反威胁她:“你想让我堵住你的嘴么?”
唐果吓得当即闭嘴。安静了一瞬,她镇定的说:
“柳垂杨,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说。”
“回去再说!”
“回……回哪里?”
怎么这样?她怎么能就这么被他“绑架”走?不行!照这样演变下去就不可收拾了!可是,他抓她抓得这样紧,就像个守财奴抓着根金条死也不放,她该怎么办?
“柳垂杨,你先放开我好么?你抓得我好痛,我的手和腰都要断了。”楚楚可怜的声音软软的吐出来,像风中细颤的花瓣。她没有装,是真的要断了。
他的手果然松了些,可是脚步不停。
“柳垂杨,我累了,我想歇会儿。”她定住脚步,气喘吁吁。尚未喘匀气,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被他一下扛在了肩膀上,就像一袋大米。“柳垂杨!你丢死人啦!快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你!”她不住捶他,但不见效。“哎呦,我肚子好痛头好晕!你放我下来,求求你……柳垂杨……”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脚踏实地了。
“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他目光犀利的盯着她。
“柳……垂杨。”
他盯了她足足五秒钟,又伸手去抓她。她连忙躲开。
“你先听我说,柳垂杨,呃,垂杨!”她被他冰冻的视线射得慌忙改口。一个小小的称呼,他现在竟然如此在意。
“你想说什么?”
呼——他终于肯听她说了。她深吸口气,忍着胸口的剧痛,清晰的说:
“我是个懦弱的女人,我天生惧怕风浪,我只能和人共享富贵,不能和任何男人共度危难。羽翼已是日薄西山江河日下,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我已经选择了新的爱人。”她挽住走过来的江宁的手,静静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因为他半天都没有动静,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到很深很远很隐蔽的地方。
她开始发抖,她抓紧江宁的手,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消失。
“柳垂杨先生,你有没有在听?”江宁开口了,并难得的向他伸出一只手,“同在异乡为异客,握个手吧。”
柳垂杨看也没看那只手,一径看着唐果,眼里没有惊惧恐慌,只有忧伤,那么深那么深的忧伤,深得几乎流出泪来,深得她不敢凝望。她垂下头。
“唐果。”他忽然叫她,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她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他。他静静的与她对望,“我爱你。”
她惊呆了。
“我爱你。”他看着她,那么深情,那么……温存,毁灭一切的温存。
唐果化为一尊流泪的雕像,除了流泪再也不会说不会动。她心里响起那样凄绝但却是那样美丽诱人的音乐,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
他猝不及防的抱过她,吻着她脸上的泪水,吻着她被他揪痛的灵魂……她神志昏昏,她的手抬了起来,就要缠上他的脖颈——
“唐果!”
江宁一声暴喝恍若一声焦雷炸得她肝胆俱裂,抬起的手倏地冻僵,继而将他用力推离。
“已经晚了!我现在已经不想听了!我已经不爱你了,柳垂杨先生!”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睛渐渐移到她的左手上,她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小巧的钻戒依旧闪着迷人的光泽。
唐果暗抽一口寒气。她一咬牙,忽的褪下那枚戒指,塞进他的手里。
“还给你!再见!”她猛地转身,拉过江宁飞快的跑开。
“我会查清楚这件事。”
身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如一记重锤击得她灵魂出窍。她用力挽紧江宁的手臂,转过街角,紧憋的喉咙口蓦然打开,她“哇”的一下狂吐起来,直吐得翻江倒海、泪水狂流。
“唐果……”江宁担忧的看着她。
她站直身子,擦去眼泪,轻声说:“走吧。”
但江宁没动。
“干嘛?”
“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他紧紧凝视她,眼中也是漫溢而流的悲伤。
“谢谢。”唐果淡淡一笑,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