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替你说吧。”袁子君缓缓开口:“唐果被尹方成奸污,并且感染了艾滋病。”
唐果脑中轰轰作响,全身冻僵。她冻僵的身体仍然能感觉到紧抱着她的身躯猛烈的一颤,而后急速冷却下去。室内仿佛下雪般寒冷。
似乎过了一世之久,唐果呆滞的看向他。面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如此陌生,陌生得令她陡生惧意。
他想干什么?她似乎预感到什么,刚要挣脱,已被他猝然吻住。
一阵剧痛自舌尖传彻心骨。她吓得魂飞魄散。他竟然咬破了彼此的舌尖,两人的血液在口中交融缠绵……
唐果惊痛交加,晕了过去。
睁开眼,天亮了。她的手被牢牢的握着。
“醒了?”温柔至极的声音轻轻响在耳边。
她一僵。
她忽然被紧紧抱住。“笨蛋,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你才是笨蛋!”她蓦然大吼,“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眼泪随着呼叫迸射而出。
“我爱你。”他吻着她,不止不休。
她心如刀割。声声爱萦绕在耳边,恍若红尘绝响……
他强行带她回到了国内的古城。
但她不理他。她便如一朵幽闭的花朵,不再柔软,不再开放,不再风情。她仍然心存一丝幻想:或许他没事,或许他能逃过这一劫。世上难有百分百绝对的事不是么?
所以她拼命躲着他。她僵硬的封锁自己。
“明天我就去医院检查,你可以跟着我。”他沉静的看着她。
“不……”她虚弱的摇头。她害怕第三次判刑,害怕苦难重演。她再也经受不住苦难经受不住煎熬,她不是那种坚韧无比的女人。“你放过我吧,我已经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没错,是命中注定。”他的眼光忽然变得异常坚硬,他一把拽起她。“走,我们现在就去。”
“不……”她紧紧抓住床头,恐惧的瞪着他。
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面如寒铁,一意孤行。她周身冒汗,颤如雨中花枝。他抱起她,径直抱下楼,抱进熟悉的猎豹。
与此同时,在一间豪华的写字间,他的父亲终于站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这天,是羽翼被天泽兼并的日子。这天是10月28号,他后来想起来这天是九九重阳节。在别人欢度重阳之时,他被这个女人兼并。
整整一面墙壁镶嵌着巨大的落地玻璃。肮脏的天空和建筑逼近人眼前,似乎是一大张悬挂在那里的墙画。
滴答的钟表声仿佛时间的流动,冲走了近三十年的岁月。
一颗高大繁茂的橡皮树矗立在她身后,油绿的叶片上滴落着往事,滴落在她毫无表情却美丽依然的脸上。
“你好。”她说。
他没回答她的问候,自行坐在那张进口软牛皮沙发上。“你赢了。”他说,“你一开始就知道对手是我,是不是?所以你用尽了手段。”
她笑了。仍旧是阳光一样明丽无比的微笑。这个阴郁的女人为何拥有如此明朗的笑容始终是一个吸引他的谜。三十年前就是这样,三十年后,仍旧如此。世界上美丽的女人很多,但世界上会这样笑的女人,却只有这一个。
“你这么说,不公平,”她说,“我知道我的对手是你,这不假,但如果换了张三或李四,我仍旧会赢。我有这个实力、机遇、智慧和勇气。”
“包括你用尽心机击垮我的儿子,击垮羽翼的顶梁柱。”
“只怪他生不逢时,错投了胎。”
“你变了,变得冷酷无情。”
她仍旧在笑。“我还不算太冷酷,还可以收留你,在我的公司中任职。你也可以走,重起炉灶,卧薪尝胆,日后再打败我。不过,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你的骄傲的儿子已经毁了,你已经山穷水尽,永无翻身之机了。我倒没有想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居然能生出这样一个执着专一的儿子,这真是一种绝大的讽刺。”
他原本一直想问他的另一个孩子怎样了,但见到这样的她,终究没有问出口。他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他没有选择。
使她变成这样一个冷漠毫无情感的女人的正是他自己!这个他爱过也伤害过的女人!
就是这样冤冤相报。
他步出那间写字间的时候,一件人间惨祸正在发生。他的儿子,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开着猎豹与一辆迎面而来的小货车相撞,被撞离了数米之远。
当警车和救护车从他身边呼啸而去时,他正咀嚼着百感交集屈辱的滋味。
唐果依旧毫发无伤。她呆呆的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她就像突然掉进一个虚空之中,深不见底。嗡嗡的声音像无头苍蝇飞撞着虚空的四壁。虚空没有出口,没有人能从这样无限的地方爬出,像爬出一个无底洞。她缓缓转头望着向她问话的交警,望着他不断翕动的嘴巴,一张一合,像变幻的一瓣一瓣飘落的花朵。她没有听懂他问些什么。
他死了。
只有这一个声音不灭,飞翔着撞击着她被毁灭的世界。
“小姐!小姐你在听么?”交警大声喊着她。
“在听。”她回答。
“那你能回答我刚才问的几个问题么?”
“什么?”
交警放弃了,叹了口气,一边组织医护人员施救,一边自言自语:“也奇了怪了,从现场看,受伤的不该是他。按照司机的本能,紧急关头一定会把副驾驶让出去而自保。他却相反,把自己让了出去。这个人真是……”他看了看唐果,“小姐,你是他什么人?”
唐果茫然的摇头。她的眼睛真大真黑,好像是冬夜的两口枯井。交警忽觉一阵不寒而栗。
“小姐,呃,你……不上去么?”交警离开她几步,指了指救护车,小心翼翼的问。
“去哪儿?”
交警的后颈开始发麻,他一把打开救护车的车门,对上面的医护人员说:“麻烦各位把这个小姑娘也带走,她可能吓傻了。”
唐果被带上救护车,坐在担架旁边,恍恍惚惚的问:“他是不是死了?”
一旁的医生怪异的看着她。“小姐你咒他呢?他暂时死不了。”
她干枯的眼睛骤然一亮,仿佛一瞬间注入了无尽的灵泉,霎时生机荡漾。
“你是说真的?医生?他不会死?真的不会死?”她抓住那位医生的衣襟生拉活扯。
“呃,小姐,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唐果一呆之后蓦地一笑,搞得满车的医护人员头皮发炸。
“谢谢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啊,他现在情况怎样?”
“呃,有明显的脑震荡,肋骨断了两根,还好没有伤及心脏,左臂骨折……其他的,等回到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唐果忽然打了个哆嗦。
“小姐怎么了?”
“没……没事。”她重新坐下,却离得柳垂杨远远的。
一到医院柳垂杨便被推进急救室。唐果坐在门边怔怔等待。不知过去了多久,直等到她周身的血液逐渐冷却,急救室的门才打开。她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医生!”她忽然顿住,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问什么。
好在那位医生已经不觉奇怪,径自回答说:“他应该没事了。”
柳垂杨随之被推了出来,兀自昏迷不醒。
“医生……”她看着他被推进病房,忽然扯住医生的袖子,怯生生的问:“他……他的血怎么样?没事吧?”
“唔,他失血过多,不过刚输了800cc血浆,不会有危险了。”
“我是说,血液检查……他的血……”
“哦,他的血液很健康,小姐放心。小姐,你是不是也需要检查一下?”
唐果只听到前半句,一股狂喜瞬间席卷了她。她蹲了下去,痛哭失声。
“小姐……”医生头大了。“小姐,你冷静一下,先跟我来——”
唐果突地站了起来,吓得医生连退数步。
“不,我不需要检查!我去叫他的家人!谢谢医生!”她转瞬间不见了人影。
唐果打开手机,连续拨通了柳成羲、柳紫陌、孙啸宇的手机,让他们来医院。又跟医生护士认真交代了一番,便离开了。
她独自流浪在这个城市,不分晨昏,不晓日月。柳垂杨安然无恙是巨大的意外之喜。接下来呢?接下来,她要找到那个毁灭她的人。留他在世一日,柳垂杨就多一日危险。自己早晚是死,为什么不找个垫背的?
想到这里,她悚然而惊,通身大汗。她终于明白了袁子君那句“女人比男人更残忍”的真正含义。她想自己或许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她必须如此做!她要为他永久的除去那个祸患。那个祸患不死,她死不瞑目!
就在唐果满世界找尹方成的时候,袁子君来到了柳成羲豪华空旷的大宅。只有他一个人在家,满室衰败哀戚的味道。柳成羲喝了酒正躺在地上昏昏欲睡,听到门铃声摇摇晃晃的过去开门,一见门外站着的人酒就醒了。
“我可以进去么?”她静静的看着他。
他呆了半晌,点点头,侧过身。
她进来坐在沙发上。他打开灯,雪亮的灯光立时惊悚四射,照在无所遁形的两个人身上。
她们无言相望。许久——
“你是来验看成果的么?如你所愿,我果然没有好下场。”他自嘲的一笑。
“你的夫人呢?为什么不陪着你这位穷途末路的英雄?”她转着手上的戒指,微笑着问。
“你伤害了我的儿子!”他眼光寒冷锐利的盯视她。
“据我所知,你的夫人并没有在医院看护她的宝贝儿子。怎么?她把你们都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