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萧素来和夜若寒亲厚,和云岫的交情自然也不差。
他步伐如风,一身月白色锦袍在风中潇洒飘扬,上面绣有同色的祥云暗纹,衬着朗朗如月的俊容,更显得他飘逸俊美。
只有半年不见,他比先前更加器宇轩昂,一张面若冠玉的脸,尽得云帝真传。
“父皇?”夜子萧身形一顿,显然是没有想到云帝也在这里。
云帝看了他一眼,未置片言,起身离开凤华宫。
“恭送父皇。”
夜子萧看着外间已经走远的人,嬉皮笑脸地坐在云岫的身侧,从怀中掏出一张平安符:“子萧特地去相国寺求得的平安符,给娘娘你压压惊的。”
云岫接过他手中的平安符,有些意外:“你也会做这种事情?”
“四皇叔去岭南的时候,再三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如果让他知道你差点葬身火海,回来非脱我一层皮不可。”
云岫神色一僵,急急问道:“你说他在岭南,他为什么要去岭南?”
夜子萧被云岫脸上凝重的神情吓了一跳:“今年岭南一带发生蝗灾,百姓颗粒无收,更有山民暴乱,皇叔去平乱了。”
“他什么时候去的?”
“在南山,临行前皇叔曾去看过你,可惜那时候你病重,昏迷不醒。”
如此,昨夜那个神秘黑衣人到底是谁?寒王府虽比不得皇宫,可依旧是戒备森严,他是如何拿到那个木雕美人的?
夜子萧看云岫面色苍白,又静然不语,以为她累了,嘱咐宫人好好照顾她,便起身离开了。
转眼,休养了数日,云岫的身体已有好转,只是心中思绪万千,一直郁郁寡欢。
一日,云岫坐在琼树下,琼花洁白如玉,飘洒而下,如堆银砌玉,璀璨晶莹。
她倒一杯琼花酿,握着杯沿的手,莹白而修长,树叶间漏下的点点碎光正好落在她的手上,映出一些斑驳的暗影。
杯盏刚送至唇边,余光中,云岫瞥见一袭绯衣飘逸,自宫墙外飞身而下。
对上云岫略微惊诧的视线,夜玉寒笑得极其的风流倜傥,他玉树临风地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盆昙花,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云岫轻哂:“几日不见,王爷爬墙的本事见长,真有做贼的天赋。”
夜玉寒身形一动,一眨眼已经坐在云岫的身旁,看着她那双静如湖水的眼眸,笑得轻佻又邪恶:“能见美人一面,就是摔坏了这张脸,本王也高兴,小云云,你说是不是?”
云岫脸上的寒意甚是慑人,世人都赞夜玉寒胆识过人,依她看,这个美得像妖孽一样的玉王爷,他的色胆,更是一绝。
“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来凤华宫,敢问玉王爷,手中可有皇上的圣旨?”
云帝让云岫入住凤华宫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为了杜绝一些无聊人前来打扰云岫休养,云帝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凤华宫。除了夜子萧偶尔来看看她,也没瞧见其他妃嫔前来找她晦气。
如今云岫只想早点打发夜玉寒离开,他就像是个瘟神,只要他靠近云岫,云岫就会倒霉。想起那日她竟然利用夜玉寒激怒云帝,云岫真想一头撞死。
琼花树下,夜玉寒绯衣蹁跹,宛若谪仙。
他缓缓笑开:“为什么子萧可以来?”
云岫垂目,夜玉寒眼中的暖暖笑意,她是无福消受,这妖孽只是来见她,为什么非要穿的这般惹眼,他不知道她最讨厌卖弄风骚的男人吗?
“子萧是先皇后所出,又是本宫的好友,你呢,你到底是本宫是好友,还是先皇后所出?”
夜玉寒凑近云岫,嘴唇软软地擦过她的耳际,气若幽兰:“可我们明明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还不能例外吗?”
这人还真是够厚颜无耻的。
“王爷,美人再美,始终带刺,万一伤着王爷了,天底下不是又多了一桩憾事?”
微风中,云岫身上清馨的香味,丝丝缕缕,都在夜玉寒的鼻端萦绕,他深吸一口,潋滟的眸底变得迷离,勾唇深笑:“这优昙本王费了好大的劲才得来的,若不能和小云云你一起欣赏,才是本王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相传优昙是花中极品,极其难求,花开时,光彩夺目,清香四溢。
沉吟间,云岫骤然听见一声轻响,她看见一片片洁白的花瓣正缓缓地绽开,风姿潇洒,又妩媚教理,犹如轻雾笼纱,衬着花中那点鹅黄,越加清雅出尘。
眼中不是没有惊喜,不过转瞬,云岫沉静的目光泛着一丝浅淡的寒意:“你不怪我那日在南山,害你和皇上兄弟失和?”
夜玉寒闻言,面色一变,凝视云岫的眸子漆黑如暗夜里的寒星,从来都笑得那般轻佻邪魅的玉王爷,此刻微微垂眸,听他的口气,似有几分惋惜:“为什么天下间的好女子都被皇上捷足先登了,早知小云云你这般出色,本王一定在四皇兄遇见你之前就娶你为妻。”
云岫面上一红,震惊夜玉寒会说出这样的话,然而,想起那日他还说自己是夜若寒不要的一只破鞋,看来这人说的话,还真是没一点节操。
“不过是一只破鞋而已,哪值得玉王爷你惋惜?”
“皇兄都不介意,本王当然也不会介意了。”
“若是无事,玉王爷你该走了。”
云岫的声音不冷不热,已然是下了逐客令,夜玉寒不是傻子,定然是听出来了,不过他就是赖着不走,他活生生的一个绝世美男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屑多看一眼,这是多么让他伤心的一件事情。
他优雅地抚眉,低问:“你真的要我走?”
花树下,男子俊朗清华,云岫并未多看一眼,她微微侧身,任由清风吹动她的衣袂,问得戏谑:“难道玉王爷还有什么金玉良言要对本宫说的吗?”
“还倒是有。”夜玉寒一怔,勾唇深笑的样子,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邪魅玉王爷了,他说,“岭南叛军已灭,你的老情人毫发无伤,不幸的是,你的新欢下令,他不得回朝。你知道吗,岭南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四皇兄真是可怜。”
云岫面色微变,无法再冷静下来,夜若寒远在岭南,都心系于她,她并非草木,理应搭救他回朝。可是她和夜若寒之间已是覆水难收,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她要在后宫这块虎狼之地站稳脚步,要找回景琛,还要找出那个欲置她于死地的神秘男子,她自己都举步维艰,何况这次是云帝有心为难,她有必要为了一个曾经利用她,伤害她的人,搭上自己的一切吗?
可云岫到底还是去找云帝了。
养心殿外,她忽而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娇媚的笑声,她脚步一顿,停在当前,怔忡的眸光里,她推开大门,踏进养心殿,带着一股子的清冽,清淡如水的目光微微扫过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云帝蹙眉望过来,云岫笑道:“云岫有事求见皇上,不会打扰皇上很长时间,说完我就走。”
琼妃的目光幽冷莫测,眼中的敌意转瞬即逝,她是名门之后,是当朝丞相之女,她不信自己会输给一个民间女子。
她的嘴角泛着轻柔的微笑,从云帝的怀里起身,却没有回避的意思:“妹妹说的好见外。”
眼前的美人笑若春风,眸似秋水,云帝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云帝要借着他来制衡朝堂上的势力。
云岫有瞬间的恍惚,身为女子,她为琼妃不值。云帝可能是一代明君,可是,他不是云岫要等的人,云岫时刻告诉自己,她和云帝之间,只能是合作的关系。
云岫敛容,抬眸再看向云帝的时候,她听见自己冰凉无温的声音:“如今岭南叛乱已平,皇上为何迟迟不让寒王爷回云都?”
云帝愕然,眼中光芒暗沉:“为朕分忧是若寒身为臣子的本分,他若连小小的蝗灾都解决不了,又何谈辅助朕治理天下?”
手足相残,难道这就是夜若寒口中所说的,帝王家的孩子应有的宿命吗?
云岫唇角微扬,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为何不说是皇上你有心针对?”
云帝愤然,拍案而起,伟岸的身躯笼罩在云岫的面前,阻挡了一些光线:“你说什么?”
忽有清风吹拂云岫鬓间的发丝,云帝身上冷冽的怒气让她浑身一震。
是,她若坐视不理,日后她会安心吗?
然而,云岫还是仰头看着云帝:“皇上可是明君?”
琼妃暗自心惊,触怒云帝还能这般淡静自若,云岫的狂傲,又岂是宫人口中所说的恃宠而骄,这么简单?
她脚下莲步轻移,罗带生风,每一步都像是踩着一朵朵莲花,聘婷而来。
她走到云帝的身边,笑得温婉:“妹妹不是有心顶撞皇上,她只是太关心寒王爷了,所谓关心则乱,皇上,你可不可以不要怪罪姐姐?”
云岫眸色微变,这后宫果真是步步险恶,琼妃这样风华万千的女子,竟然有一颗如此歹毒的心思。她温软轻闲的一句话,却是三两拨千斤,云帝的面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