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月寒掐住的双手,有些刺痛。
一股寒意从赫连雅的心尖上蔓延至全身……他知道了,他知道她的身份,他究竟怎么知道的呢?赫连雅在这里一直很安守本分呀。
承认吗?竹月寒一定是拥有不可推翻的证据,才会这么肯定地说出她本名的吧。
不承认吗?这显得自己太卑劣了,而且竹月寒也不一定相信……是赫连雅又怎么了?她没做过伤天害理时十恶不赦的事情,是魔教教主的女儿又怎么了?也不过跟普通人家的儿女没什么区别。
赫连雅沉默了,她这种不言不语不解释的行为在竹月寒眼里就是默认,她并不知道,她的沉默刺伤了竹月寒,竹月寒此时的心情也是相当复杂而痛苦的。
为什么不辩解?
为什么不否认?
她不知道,如果她辩解,竹月寒会选择相信她。
她不知道,如果她否认,竹月寒也不会为难她。
为什么选择了沉默,为什么要默认?!
“本王以为,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可你却是赫连雅,你却是为恶中原的魔教教主之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如此?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说啊!”竹月寒掐着赫连雅的手腕力道不减,说到最后的时候竹月寒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是一定要剿灭魔教的,为什么她会是魔教妖女?!
雨,忽然又大了起来,大声质问的声音瞬间湮没在喧嚣的雨声中。
竹月寒此时与赫连雅靠得如此地近,却是痛苦地垂下眼帘,浑身颤抖着。
他到底…怎么了?
赫连雅看不明白,竹月寒自己也不明白。
对于赫连雅来说,欺骗是不会有好结果了,他既然知道就让他知道好了,赫连雅反倒松了一口气,以前总是担心如果竹月寒知道自己是魔教的人,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现在就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为什么?”赫连雅淡淡地开口。“为什么要对截教赶尽杀绝?”
“赫连战并不是一般的教主,大量地收买人心,巨量地囤积武力,已经有商家和百姓主动找你们截教庇护。”竹月寒放开了赫连雅。“这根本就是有准备的叛乱。”
赫连战这个教主爹要某朝篡位?不,不会的!赫连雅这么告诉自己,她大声说道:“不可能,我爹从未如此说过!”
“无论如何,本王都要尽早肃清魔教,现在万事俱备,就是差一个领路人。”竹月寒此时眼中一片清明,回复了邪气肃杀的神色,仿佛刚才那矛盾的言辞从未发生过。“来人!将她拿下!”
领路人?——对啊,魔教陆路外围有能挡千军万马的鬼哭谷万鬼阵,水路又有阎君水域的乱石暗礁,如果不知道安全的路线,很容易全军覆没。难道竹月寒是想让她……
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彻底的凉意。
“你……”赫连雅浑身冰冷,竹月寒是打算利用她来消灭她的所有亲人,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消灭截教所有门人,杀光所有的,关爱她的人们。
赫连雅就这样麻木地站着,任由侍卫将她带走……
竹月寒冷眼看着赫连雅被侍卫带离了公主行宫,自己却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久久不动,心中一阵阵的茫然,脚步也禁不住踉跄起来,无法理解这种痛苦的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
庭院茫茫,雨依旧在倾泻着,竹月寒怔怔地看着满眼的绿色和红色,突然抬头望天,搞不清楚从脸上滑落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一种难言的苦涩感让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切成一片一片。
他竹月寒究竟在做什么?
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了过来:“皇兄?!你没事吧?”
竹月寒一惊,心中的暴戾之气微减,抬头一看就见竹月怡带上了厚重的面纱,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站在离他不远的廊柱旁,或许是竹月寒刚才怪异的气息吓坏了她,她至今不敢上前。
竹月寒长叹了一声,心中依旧无法安定,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这一阵自虐让他心中的郁闷稍有减轻,能抓住赫连雅,然后对魔教施行剿灭,算是大功一件。
放下吧,赫连雅只是个妖女,竹月寒这样提醒着自己。
心意已决,他最后望了一下朱红色的建筑一眼,就待离去。“没事,月怡回去休息吧。”
竹月怡见他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转身就要离去,禁不住有些着急,声音抬高:“王兄,你为什么要带走离雅?!”
竹月寒身躯微微一震,心中泛起一阵悲苦的凉意,涩声道:“月怡,她不叫离雅,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儿赫连雅!”
“可是……”
他不想听竹月怡的话,疾步逃离,身形一闪迅速地消失在烟雾弥漫的树影中。
竹月怡的声音在身后回荡:“我不管她究竟是离雅还是赫连雅,她不止一次地救过我呀,而且她没有做过坏事,难道不是吗?哥哥!——”
不想听,他不想听!
他怕自己心软,他怕他会犯下不可收拾的错误,他怕他会对赫连雅动了恻隐之心,他是竹醉国的铁血战神,怎么可以对一个魔教妖女动情!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竹月寒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书房。书房被设在王爷府的最深处,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几个红色的灯罩中燃着红烛,幽幽的烛光照射着整个书房,配合着这场大雨所带来的寒气,有些凉薄的气息。
绛色的纱绸做成的帘幕,遮住了被雨水洗礼的竹月寒,一切是如此的茫然,又如此的虚无。
然而,就在茫然与虚无之间,竹月寒眼神忽然一凛。
书房的厅堂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宛如银针一般光芒聚敛,射向竹月寒!
这光来的真快!
竹月寒微微皱眉,眼神凌厉冰冷,光亮已经逼近他的脑后,他若是不闪避,则会被这暗袭所伤,可就在一瞬之间,他身子微微一侧,避过了那来势汹汹的寒芒。
“呯——”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声响,那寒芒骤然聚敛,狠狠镶入竹月寒面前那个红木桌面里。
这枚不知道是什么的暗器,位置取得极好,恰好击碎了桌面上那坛石砚,虽然光芒已经镶入红木之中,但碎裂的石块却炸开来,以更强劲地锐芒向竹月寒反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