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柴房里。
月光如水一般照射下来,透过窗棂照在柳铁柱苍白血迹斑斑的脸上。他的眉头紧皱,目光凝视怀中的丫丫。
丫丫刚才一路的奔跑,加上惊吓,以为万事大吉,只等着天亮便可以放父女俩回去。便在柳铁柱的怀里甜甜地睡去了。
斑驳的月光洒下一地的清冷。柳铁柱的心里也如同这月色一般有着缕缕的寒气。他清楚的很,如果赵正豪有心放他们回去,不会关押在这里。
既然父子俩都关押在这里,便是凶多吉少。
便忍不住抬头看天,脸上滚烫的泪水滑落。他恨自己的无能,连一个无辜的孩子都保不住。
人这一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还是孩子?若是为了自己,他现在可以不活;若是为了孩子,他又如何保护他?
柳铁柱正在伤感的时候。忽而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隐隐的哽咽声。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在这空寂的院子里传的很远。
“老爷,求你们饶他一条命吧?”女子边说着边叩头边哀求,‘咕咚’‘咕咚’叩地的声音传来。
此时的赵正豪疲惫了大半夜,刚刚要躺下,听见院子里女子一声一声的哀求声。吵得他无法入睡。
继而穿着宽大的衣服走到门前,脸上的怒气尽显,‘腾’一声踢开屋子的门,怒道,“这么晚了,谁在这里吵闹!”
彩虹娘子此时听见这个老爷说话,微微抬起头,努力的叩头道,“老爷,请你饶他一命吧?请老爷开恩。”
彩虹娘子叩地的力度更大,速度更快。
赵正豪长长地叹息一口气,看着院子里隐隐约约的妇女的影子,大步的走了出来,扫了一眼一边站着的下人,道,“她是谁?那个偷鸡摸狗人的老婆吗?”
下人不知道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赵正豪非常怒气的甩了甩袖子,继而转脸看向院子里跪着离自己很近的彩虹娘子。
彩虹娘子听到这里,缓缓地抬起头来,那一身洗得发了白的粉红色衣衫,鹅蛋脸,婉约的眉毛,精巧的鼻子。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却是更添了几分俊秀。
那梦一般的大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珠。赵正豪看到这里,心里禁不住的沉了一下,虽然坏事做尽,但是毕竟跪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女人。
他看到这里,猛地转身,甩了甩袖子,怒道,“真是晦气!还没把他怎么样呢。给了那么多银两还不满足。”
不过,他骂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身子忽而顿住了。是猛地顿住,刚才心中一痛一沉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那是上官府上的一个婢女。为了得到她,他可是威逼利诱啊。
他缓缓地转头,在看到彩虹娘子挂着泪珠的俊俏的脸庞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顿时凝住了,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迈着大步,快速的下了台阶,直奔着彩虹娘子的身前。
当两人的目光在相撞的那一刹那,赵正豪忽地怔住了,道,“怎么?怎么?怎么是你?”
彩虹娘子一句话不说,只是那梦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赵正豪当即摆了摆手,凝视她很久之后,迅速的道,“慢着,慢着。你是说那个孩子是你的女儿?”
彩虹娘子再次的叩头,哽咽道,“老爷,请你绕了我的相公和女儿吧。”
彩虹娘子说完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赵正豪惊讶的睁大了嘴巴,连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惋惜的语气,道,“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怎么成了小偷的老婆了?当时若是嫁给了我,若是成了我赵府上的小妾,你哪里会沧桑成这个样子啊?”
随即摇了摇头,半转着身子,道,“你老公是偷盗的时候翻墙被捉住的,所以你不要再为她求饶了,你知道我是巡捕房的大人,很多的事情我必须要公事公办的。”
赵正豪说完甩袖,朝着屋子走去了。
彩虹娘子看到这里,大叫一声,道,“老爷,你难道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吗?”
赵正豪猛然怔住,迈出门里的脚又缩了回来。转过身子,凝视她的眉宇,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彩虹娘子缓缓地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难道老爷不记得九年前的那个夜晚了吗?”
赵正豪满脸杀气的脸上也会有深情徐徐的时候,清晰的道,“没有忘记!难道那个是?”
彩虹娘子缓缓地点点头,道,“那晚的血脉,骨肉!”
赵正豪当即凝住,感觉浑身的血脉都不再畅通了。
彩虹娘子跪着的身子瞬间的瘫坐在地上,哽咽着道,“你难道要杀了不成吗?”赵正豪怔怔的向前走了两步,凝视彩虹娘子的依然有着容颜的脸庞,岁月的沧桑也未能失去分毫。这张脸他曾经魂牵梦绕。
九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上官府上饮酒,硬要要了身为奴婢的彩虹娘子做妾侍。
没想到平日里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彩虹娘子,那一夜却是主动的褪去了衣衫。
看着他道,“我的身子你不是渴望已久了吗?那今夜奴婢就服侍你吧。”
赵正豪倒是怔怔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那却是一个令人销魂的一夜。他的妾侍千千万,唯有那一夜,他真正难以忘怀。
难道那夜还留下了什么?
赵正豪再看到月光下的彩虹娘子的时候,脸上竟有了一丝的欣喜之色。彩虹娘子的脸上满是痛楚,刚才的言语和九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不是她的爱,而是她的耻辱。
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常常会扪心自问,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一定要逼着自己在怀着少爷的骨肉的时候做那件事情。
彩虹娘子的嘴唇微微颤动,眼眶中盈盈尽是泪水,在满是痛苦的神色中,她看到了赵正豪在欢愉的脸上扭曲的笑意。
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也许,我们本疯狂,这世上谁又真正的清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