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霸天”被押赴刑场斩首示众,擎苍在百姓间的声名更盛,皇上一时龙颜大悦,有人开心,自然也有人生气。
冷冽再去云来居时,崇明并不在,是以给店小二留了口信,直到第二日,崇明才依言来了九皇子府,月曦在半夏的照料下已能下床走动,原本疗伤的屋子居处太远,擎苍又让她住进了“明阁”,与他的“擎斋”只隔了一条长廊。
“掌柜的,倾夜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月曦初见崇明时也觉得奇怪,冷冽将缘由道明后才知是擎苍的意思,她自问在云来居的那几日早已将两人当成朋友,只是不曾想过他们是不是这样想的。
“他说有要事待办,现在已不在城都了。”
崇明温声回道,从冷冽开口问他西平国“崇”氏一族时他便猜出擎苍隐隐约约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花倾夜从外面一回来他便将冷冽的话如实禀报,知道月曦在这里,他们已然安心许多,本来自己是要跟花倾夜一起走的,只是又怕这样打草惊蛇,弃店而逃不就是在告诉擎苍他这是不打自招吗?昨天冷冽来时他正巧去城外送花倾夜了,不过也幸好及时,不然以花倾夜的性子,岂不是要等到今天看完月曦之后再走,只是到时,恐怕一切都晚了。
“阿兮”,崇明看着面前这个明媚的女子,白皙的脸上被太阳照的露出点点红晕,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的身子看起来比往日瘦小了许多,忽然之间,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花倾夜会对她念念不忘了,世间女子百媚千娇,妖美之人不在少数,而她明明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那一双绿眸却清纯之极,明明美到绝色,那通体的雅致之气只让人觉得难忘,看见她,会让男人产生一种天生的保护欲。
“嗯,掌柜的,怎么了?”
月曦闪眸看着他,两片樱唇微微勾起,让崇明一阵恍惚,脑中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另一个人。
“你……”
崇明刚开口,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朝这边款款走来,英挺的身姿透着满满的自信,披肩银发这次尽数散开,随着微风轻轻飘起,不但未让人觉得狂乱,反倒多了几分妖冶之美,愣神间,擎苍已经穿过了长廊。
“九皇子”。
崇明起身恭敬的冲他作了一个揖,擎苍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绕过月曦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身体刚好,怎么不让半夏拿一个软垫过来,万一一受凉岂不又要受罪。”
温柔的语气,与方才对崇明的态度截然不同,擎苍刚一接触到石凳的温度,便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旋即要将月曦抱到自己身上,刚伸过手却被她红着脸拒开了。
崇明知道她这是碍着自己的面子觉得不好意思,遂识相的起身告辞。
“九皇子,云来居里还有事,小人就先回去了。”
“曦儿在城都那几日承蒙崇掌柜照顾,日后有何要求尽可向本皇提。”
擎苍又恢复了冷漠之态,威严的语气透着无形的压力,让人听来只觉得难以抗拒。
崇明心里不禁苦笑,月曦会留在云来居的前因后果恐怕他早已查的一清二楚,现在他只求擎苍不会为此下黑手,其他的哪还敢有什么要求可提,面上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擎苍说:“九皇子言重了,若早知阿兮,阿兮姑娘是九皇子的朋友,小人说什么也得将其奉为上宾招待。”
他说到“阿兮”时担心称呼太过亲密,便立即改了口,好在看擎苍的脸色,并未有什么不悦,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呵呵,掌柜的,他跟你开玩笑的,你怕成这样干什么?”
月曦弯眸笑道,那笑声听起来清脆悦耳,就像深谷里的百灵,擎苍却拉着她的手笑问:“你当真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自然”。
在月曦看来,他或许只是随口说说,而崇明却对他的真实含义心知肚明,那无疑就是在宣示他拥有月曦的主权,只可惜,他真正要警告的人,并不在这里。
离开九皇子府,崇明并没有直接回云来居,“南霸天”在城中作恶多端,岂是一死便能服众的,朝中下令将其尸首在城楼暴晒三日,然后弃之荒野,他并不是有意来看这尸体的,只是没想到在街上闲走着便走到了城楼下,不过才一天的功夫,尸体已发出恶臭,那面容早已分辨不清了,他嫌恶的看了一眼刚想离开,视线却被一名素衣女子吸引过去,她远远的站在一棵大树后面遥望着城楼上的尸体,长相并不出众,之所以会让崇明注意到,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因为他从那里面看到了眼泪,是的,她在哭。
崇明困顿的看了几眼,然后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姑娘,你没事吧?”
她像没有听到一样,眸中兀自流着泪。
“姑娘!”
崇明的声音不觉大了些,伸手晃了一下面前的人,她回过神恐慌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
崇明觉出自己失礼,缩回手低声问道。
“没事”。
清冷的声音,简短的两个字,崇明还在吃惊于那人突变的神情,她便转身就走了,单薄的身子透着坚毅,崇明抿着嘴摇了摇头,怎么今天碰到的,没一件开心事儿。
“半夏呢,怎么没见到她,你要是突然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半责备的语气让月曦不禁莞尔,崇明走后,擎苍自然的就把她抱了起来拥在自己怀里,想是真怕她受凉了。
“夏姐姐从来只听小师父的话,你怎么总把她当府里的下人用。”
擎苍一愣,而后笑道:“那明日我再让冷冽往你这儿多派两个人过来。”
两人正聊着,月曦眼尖的看到长廊的拐角处走过一个人影,那不正是半夏吗?
“夏姐姐!”
她起身扬声叫道,那个人影一顿,然后慢慢的走了过来。
“咦,夏姐姐,你这身素衣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有见你穿过?”
月曦新奇的问着,半夏不自然的看了一眼擎苍,然后干笑道:“和公子出谷的时候忘记带衣服了,之前穿的那身不小心弄脏了,便问府里的下人借了一套。”
“夏姐姐人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半夏回答的有些勉强,而后不等月曦回应便走了,待那身影已远,月曦回头眨着绿眸对擎苍说:“你觉没觉得夏姐姐今天有些不一样?女人要是穿上新的衣服,肯定会照铜镜看好不好看,可是她的妆都花了,我说好看她居然还那么平静,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可能是她不小心蹭掉了妆却没有发现而已。”
擎苍支着下巴回道,月曦却猛摇着头,“不可能,夏姐姐最爱美,随身都有带小铜镜的习惯,如果妆花了,她不会不知道的。”
擎苍听着她的话,剑眉微皱了几下却不出声,眼睛紧紧盯着半夏走后留下的那两排清晰的脚印,他不是神,脚印这种东西自然不能看个通透,他看到的,不过是半夏离开时留下的沼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