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曦本以为擎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日天刚亮他竟真的带了两个侍婢过来,一时间反倒弄得半夏的处境有些尴尬了。
“奴婢铃兰、鸢尾,参加曦小姐。”
月曦看着面前衣着一粉一蓝两位姑娘,讪笑着瞥向擎苍,“我这里有夏姐姐一人就够了,再说我从小到大也不习惯别人伺候,不如……”
她不停的眨巴着大眼睛,擎苍只当没看见,淡笑着说:“不习惯以后就慢慢习惯,鸢尾办事比铃兰谨慎些,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你不是说了吗,半夏是苏谷主的人,她总归还是要回断情天去的。”
“可是……”
月曦的一句“可是”还未说完,半夏却突然扬声打断了她,“月曦,九皇子说的对,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的,有别人照顾你也好。”
月曦静静的抿着嘴,她本来想说“可是我也是断情天的人,不可能总在这里住下的”,话至嘴边又突然后悔了,好在半夏临时打断了,不然她还不知怎么把话圆下去,擎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岂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狠了狠心装作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嘱咐了那两名侍婢几句便让她们退下了。
“曦儿,今晚皇上在宫中宴请百官,想跟我一起去吗?”
擎苍一直知道这丫头爱热闹,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被南霸天给盯上了。
“皇上为何要在宫中设宴?”
月曦先前对皇族之事多少有些了解,圣上设宴,无非是迎来使,大寿,皇子大婚或者奖赏有功之臣,近日并未听到什么传言,突然设宴又是为的哪般?
擎苍见她的绿瞳左右咕噜噜的转个不停,不禁嗤笑一声,月曦顿时醒悟,“连你擒下南霸天这种小事皇上都要大肆庆祝,九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见非同一般啊。”
擎苍也不管她逗笑,挑着剑眉柔声问:“所以,你要不要去?”
“可是,我一非皇室之人,二非官员亲属,没问题吗?”
月曦虽然爱玩儿,对宫中的礼节多少还是心存避讳的,到底不比断情天,一个不慎就是杀头的大事,她这个性子,还不知要掉多少次脑袋。
“只要你愿意,有何不可。”
擎苍无比豪迈的甩下一句话便走了,留下月曦与半夏两人大眼瞪小眼,于是在傍晚时分,月曦开开心心的坐上了豪华马车随擎苍一起进了宫,唯一遗憾的是央求了半夏一整天她都不愿意同行,最后只好带了鸢尾一人。
“你和半夏的感情很好?”
马车刚走了一段路,擎苍漫不经心的冒出一句话,月曦正掀帘看街上的彩灯,听见他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回头笑道:“当然啊,断情天的人本来就少,小师父跟尘枫又不爱说话,其实还有一个羽姐姐的,不过她不怎么喜欢我,所以能陪我玩儿的人只有夏姐姐了。”
擎苍听到这儿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昨天看见半夏鞋上的沼泥让他的疑心越来越重,回去之后便派冷冽回无影宫连夜找了她的资料,然而收到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上面只写了她三岁以后在断情天的一点一滴,然而三岁之前的事却一点都没有,究竟是他多心了,还是那些资料已经被人给秘密处理掉了,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清楚,不能再让半夏在月曦身边待太久。
“宫主,到了。”
冷冽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马车应声停下,月曦想起当初带他去断情天找小师父说过的话,他还未动身,她便先跳下马车,然后朝他伸出一只手。
“你这是干什么?”
擎苍忍俊不禁的看着她,明明该反过来才对。
月曦弯着眸子柔声说:“擎苍,你好久都没牵过我的手了,你不牵,那就只好我牵你了。”
擎苍淡哂着避开她的手从一旁跳下,月曦的脸上刚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才垂下的手突然又被人拉了起来,“你忘了?我明明昨天才抱过你。”
擎苍俯在她耳边呼气,月曦一阵瘙痒,两人闹了一会儿,她握着他的手反贴在自己脸上温声说着,“擎苍,夏姐姐说你是坏人,在江湖上做了很多坏事,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坏,只是心太冷了而已,你看,即使我现在握着你,你的手还是这么凉。”
擎苍心上一动,抽出手环腰抱住了她,鼻间尽是她的发丝飘来的芳香,身上传来的温暖,他想了八年,也等了八年。
“有你在,我的心就不会更冷。”
他的声音低沉的在她耳边回响着,南霸天说的没错,月曦是他的弱点,最致命的那个弱点,有她在身边的这短短几日,他已然快要忘记曾经那个满身是血的少年,从人贩子手中逃走后,他想回宫,可是沿途的官兵以及那些追杀他的人让他一次次对那个威严肃穆的朱门望而却步,他是天之骄子,最后沦落到连乞丐都不如的境地,在客栈的后门,他和野狗抢过泔水,那种屈辱,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能忘记,总有一天他一定要那些设计他的人全部还回来。他知道这一头银发太过引人注意,于是便用破庙里留宿的路人快烧尽的炭火将其烧成了灰烬,热火刺痛头皮的感觉比刀割裂皮肤还难受,他当时想着也许就这么会把头皮烧破再也长不出头发了,不过那样也好,起码能活命,幸好后来遇到了师父,在五行山上的那几年,是他最开心的日子,师父每日教他武功,知道他的心里存有心魔,便找来心经让他抄写,下山那日,银发终以齐肩,师父却没有出来送行,他知道师父是在怪他,怪他这么久了都放不下心里的仇恨。
“苍儿,也许你的名字注定了,你永远不能做普通人。”
是的,他从一出生便有了自己的宿命,擎苍擎苍,便是要与天同齐,下山之后他在江湖上挑战各路英雄豪杰,一步步树起名声,又大肆抢劫官银,一手创建了无影宫,可笑的是,那些死去的官兵在临死前都没有见到他的样子。时机已熟,他出人意料在皇后凤寿那天回宫,那么清晰的,他看见那个凤冠下的女人的眼中藏着满满的恨。
“这不是九皇子吗?”
正在沉思间,马车后面突然传来一句略显苍老的声音,擎苍慢慢的松开月曦的身子,看见来人,肆意的笑道:“董国舅,好久不见。”
董梁的眼睛如鼠目般在月曦身上扫过,面上闪过一抹惊叹,然后不慌不忙的对擎苍说:“是啊,好久不见,九皇子这次抓了南霸天为我朝立了大功,也难怪皇上如此看重。”
“国舅说笑了,曲曲小事,是父皇太小题大做了而已。”
月曦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暗笑,面和心不和,国舅死活不肯承认擎苍是深得宠,偏要将宫宴当成功宴,擎苍偏偏又轻描淡写的把话给带回原地,可怜这董国舅一把年纪了,被气到了总归是不好。
“呵呵,九皇子说的是”,董梁淡笑着捋了一把胡子,装作才看见月曦的样子试图转移话题,“这位小姐是?”
“时辰不早了,国舅是不是该进去了,让父皇等久了,他可是会生气的。”
擎苍揽过月曦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十分的不给面子,以你国舅今时地位,早该明白外戚实力太过强大必然遭来非议,皇上已经对其有所避讳,上次在书房大骂太子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偏偏还不知道收敛吗?从他刚才看月曦的眼神,擎苍就有些不舒服了,这会儿竟是顾自甩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董梁在原地如视仇敌般瞪着两人的背影瞪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