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半个多月过去了。阿清受天元长老所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给萧瑾留了一封书信,言说谢意。这天拂晓时分,她悄悄地从后门离开萧宅,顺便牵走了角门外的一匹马,以作长途跋涉之用。
近来阴雨连绵,崎岖的山路变得泥泞湿滑,幸好这马温顺、听话,颇有经验,从没骑过马的阿清伏在平稳的马背之上,并不怎么颠簸,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享受。
山中凉风习习,水雾湿润,繁花娇艳,草木清新之气迎面扑来,阿清只觉神清气爽。
长途漫漫,马蹄单调冗长,无聊之际,阿清想起了萧瑾,忍不住好笑,他真是个……可爱、奇怪的人!
正行间,忽听前面有人轻轻咳嗽一声,阿清抬头一看,喜笑颜开,竟然这么灵验。刚想到萧瑾,萧瑾就出现在眼前。
“萧大哥,你怎么来了?”阿清在马上向他挥手,催马过去。
“你说我怎么来了?要走也不知会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萧瑾阴沉着脸道,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阿清下马解释,拉着萧瑾的手撒娇道:“我是不想打扰你和伯父嘛。没想到萧大哥你这么情深义重,还记得来送我一程!阿清会记在心里的。”这倒是不假,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别人的好她统统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而别人的坏,只要没有触到她的底线,她大抵也会一笑泯千仇的。
“又装银子,又是擅做主张,骑走我的骏马,这也叫不打扰?你还想怎么打扰?”萧瑾眉头一皱,情绪甚为激动。
至于吗?我不过是帮你消费消费,再说,这声大哥是白叫的吗?妹子花大哥的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阿清在心里想。
但说来不辞而别,到底是自己理亏,阿清涎着脸笑道:“伯父叫我不要拘谨,就像是在自己家里,那我可不就老实不客气地拿来用了嘛!”
“你……你……”萧瑾彻底凌乱了,指向她的手在风中不住地颤抖。
“好大哥,快回去吧,我要上路了!待我办完事情,我会回来和你们团聚,到时候亲自给大哥和伯父请罪!”阿清继续保持着笑容,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翻身上马,鞭子在空中虚击一下,马蹄翻腾,哒哒哒,往前直冲出去,身后的萧瑾怔怔地呆立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脸颊上出现了一大片红潮,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晨曦冲散了浓重的迷雾,淡淡的阳光照在山林之中。
一阵疾驰之后,阿清勒缰住马。她的眼角噙着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点点泪光成了断线的流彩珍珠,吧嗒吧嗒掉落在地上。
阿清自幼孤苦,印象中唯一依稀记得的只有个爷爷,在她五岁时也死了。每逢她和人吵架、红了脸,别人骂她‘野孩子’,她虽然表面上硬撑着,不甘示弱,可背地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回!如今因祸得福,生命里多了两个亲人,又是真心待她好,让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让她这个无亲无故的孤女有了依靠,心中多了一份记挂,她如何不喜?她这是喜极而泣。
阿清信马由缰,日近中午的时候,骑马折入了平坦的官道,道路两旁古木参天,茂林丛生,浓荫遮天蔽日,透着一股凶恶之气。
阿清担心女装太过招摇,一路之上有诸多不便。立即下马在一棵大树后换了一身利索的装束,将一绺头发吊在头顶,其余随便的散披。如果不仔细看,诚然便是一个游历天下的俊秀少年。
走出不多远,大道上驶来一支队伍,四五十名彪悍的骑兵当先开路,中间有数百名官兵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旌旗猎猎,浩浩荡荡,其盛况不下于皇帝出游。
在开路骑兵的呵斥声中,阿清急忙往路边停靠,但规避得慢了些,脸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皮鞭,火辣辣的疼痛。阿清强按下胸中的怒火,风轻云淡的眼神掠过向行进中的队伍,淡淡一笑。
她今天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这包含着‘鄙视’兼‘祝愿你们翻车’的‘淡淡一笑’不偏不倚地被马上某女郎逮个正着,惹来了那女郎凶狠的一记瞪眼。
“喂,马上的那位公子,你过来一下!”那少女眼里的凶狠一瞬即逝,笑着向阿清招手。
“小姐有何要求,直接吩咐便是。在下……在下草野之人,我怕我身上的气味熏坏了小姐。”阿清低垂着头,粗声说道。
那少女向阿清指了指,笑着吩咐左右:“去,把他请过来!”她故意咬重了‘请’字的读音,这让阿清不由得心下骇然。
无奈,阿清只好硬着头皮到了少女马前,依然低着头。
“抬起头来,看着我!”少女命令道。
“……”阿清心里打鼓点似的,装作没听到,把头压得更低了。
刷!“没听到本姑娘说话吗?不说话,我就打到你说话为止。”马上少女抡起皮鞭,抽在阿清的背心,长袍立刻裂开一道几寸的口子。
见阿清一声不吭,那少女火气越发大了,皮鞭朝她劈头盖脸地猛抽。
阿清肩部、后背、脖颈被打出了血红的淤痕,但她牙关紧咬,哼也不哼一声,只在心里默默地计数‘一,二……’。这样的无辜毒打,无论迟早,她必是要连本带息讨要回来的。
还要再打,只听一人说道:“够了,绮丽娅!”
“哼!敢对我义父无礼,找死!”那少女收起皮鞭,狠狠地骂道。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停下来了?”马车里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比女声稍粗,而又比男声细些,难道是个太监?阿清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声音比那顿皮鞭的杀伤力来得还要大。
“没事,义父,我和阿娅闹着玩呢?”一旁的少年恭敬地回道。
“嗯,孩子似的,还玩闹!”马车里的人捏着嗓子一般,十分具有挑逗性,咳嗽一声,道:“走吧!王爷还等着呢!”
那个少年的手一挥,道:“继续前进。”
长长的队伍如流水而去,宽阔的大道上只留下阿清一人。
“绮丽娅,绮丽娅……最好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望着远去的车队,阿清口中喃喃自语,眼底闪烁着带泪的寒光,擦干嘴角尚未凝固的血迹。
到了山脚下,麻烦又出现了,树丛中钻出了一拨拦路打劫之徒。
“好不鲜亮的小子,想打此处过,拿买路钱出来吧!”为首的一个大汉满脸横肉,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黑黝黝的,一把鬼头大刀扛在肩上。
“买路钱是有,但我不想出,你们想怎么样吧?”阿清在说话之前,已经仔仔细细观察了这群强盗,他们这些人胖的像是水缸,瘦的如竹竿一样,而且一个个神色猥猥琐琐。相对于道上遇到的威武官军来说,她认为他们应该是不堪一击的草包,不过是拿着些破铜烂铁、用些虚架子吓唬吓唬普通老百姓的家伙罢了。那么她正好替天行道,用现代的搏击术替他们父母好好教育他们一番,也为维持社会新秩序出点力。
“可恶,你可知道挑衅老子,就是在挑衅阎王爷。”大汉脸色一沉,把鬼头刀往身边的石头上一砍,山石立刻碎裂,火花四处飞溅。
“挑衅你老子我,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也是跟你地下的老爹老母过不去。”好大的力气,好锋利的刀!阿清吃了一惊,但她不会被对方的气势吓趴下,微微一笑。
“老大,他说得很准啊,你老爹老母就是上个月才不在的哎!”旁边的一个喽啰一副崇拜的表情。
“去你娘的,懂个屁,没看到我穿着白色的裤子吗?”大汉一巴掌下去,打得那喽啰掉落三颗牙齿。
阿清面对这个两米多高的黑色巨人,还是有些畏惧的,若要真打,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念头一转,笑道:“黑熊,在下也略通几手功夫,我想和你空手切磋比试,若是侥幸胜了你,你就亲自护送我到东幽国都城,输了,我就任凭你发落。怎样?”
“老大,他还知道你的绰号啊,这小子确实不……”‘简单’二字尚未说出口,那个倒霉的喽啰又中了一拳,直接昏死过去。
“妈的,老是打断我的话,搞得我头都大了。”大汉愤愤地骂了一句,转头对阿清道:“嘿嘿,小子,你的法子很不错,你这么一说,我真还手痒痒,那就开打吧!”
阿清也不顾什么卑鄙还是光明了,先搞倒这头黑熊再说。所以,刚一交手,阿清就用上了‘三绝’之中的一绝。阿清双手一洒,空中如同散开雪花一般,飞飞扬扬,大把的‘无敌石灰粉’钻进了大汉的眼、鼻、口里。这是阿清独门秘制,专门用来逃生之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大汉哇哇大叫,嘴里不干不净地臭骂,醋钵大小的拳头在空中乱挥乱舞,强劲的拳风呼呼袭来,阿清运用起所学的搏击术,左避右闪,步伐轻灵,趁机攻其下盘,一得手立即撤退。只是大汉身体结实强壮,阿清二十多拳打上去,如同瘙痒一般,她的进攻并没不能伤其要害。
“老大,用刀砍死他!”一个喽啰运力将那插在石缝里的鬼头刀掷了过去。
大汉反手一接,握刀在手,蓝色的玄气莹然而生,“小贼,暗算你爷爷,找死!”大汉气愤难平,一连砍出十二刀,正是‘天刀十二诀’!刀锋所指处,山石崩裂,树木应声而断,惊起一地春雷。
失败了,彻底失败了,阿清心里那个悔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黑熊怪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喽啰!他懂得功法,而且还是蓝玄高手,而她竟然错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阿清心里发着感叹,脚下却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狼狈躲闪,奇迹般地躲开了前面的十一刀,但最终还是不能避开最后一刀‘毁天灭地’!
大汉最后一刀中蕴含了无数细小的玄气刀锋,将她周身方圆一丈的范围完全笼罩,攒射而下。
阿清完全惊呆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跌倒在地上,等着接受死神的召唤。
就在万刀穿心的刹那,那颗散发着紫色光芒的浑圆珠子飞速进入阿清的口腔,顺利地滑入她的体内。瞬间,阿清眼睛似要喷火,体内燥热无比,一股热气流遍周身,最后汇于胸腔,迅速膨胀长大,似要爆裂她的肚皮,迸发而出!
“啊!”阿清难受得仰天大叫,刹那间万道紫光从她体内四射而出,嗤嗤……砰砰……,紫、蓝光芒在空中一交,片刻之间,蓝色光芒消融殆尽,紫光照亮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