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克斯气呼呼地收了碗筷,大步离去,铁门刚刚打开一道缝,一团白茸茸的物事横空出世,突然出现,突然咬住他的喉咙。吭也没吭一声,鲁克斯就突然向后仰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是类比熊犬!阿清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透过方孔只看到类比熊犬把蓬松尾巴伸进鲁克斯的宽大鼻孔,肥肥的身子左挪右移,玩得不亦乐乎。
“狗狗,钥匙在他腰里,快拿给我!”阿清精神大振,高兴地又蹦又跳。
类比熊犬富有灵性,明白了她的意思,牙齿咬住鲁克斯腰带,后蹄蹬地,使出吃奶之力一拽,腰带立即崩断,一串钥匙脱落。
类比熊犬叼起钥匙跑到离铁门丈余处,纵身一跃,跳上方孔。
阿清激动得亲了亲它,真是只神奇的小兽,居然听得懂她的话!
现实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一排门锁装在铁门偏右靠下的地方,她的手臂无论怎么伸展都不可能够得着。
但阿清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难而上,不惧艰险,处境愈是困难愈是能激发她的聪明才智。
坐在墙角,阿清抚摸着怀里小兽的柔白长毛,一番绞尽脑汁的思索之后,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靠你了!么。”阿清赏了它一个吻,将小兽从怀里放出。
类比熊犬噙着钥匙,重新落到地上。
阿清打个手势“预备,冲”,类比熊犬迈开四蹄,利箭一般窜出,咚,力量太猛,跳得过高,一头撞在了铁门上。
磕到牙齿的小兽神情沮丧,蹲在地上,小爪子揉着脑袋,阿清给它鼓劲打气,“再来,别气馁。”
“冲,以后每天额外加一条鱼。”小兽无动于衷,阿清加大筹码,“两条……十条,一只肥鸡。”
小兽对阿清开出的条件不感兴趣,阿清急了,外面随时会有人进来,她的时间不多了,破口骂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不,你还是不是公狗?丢脸丢到你姥姥家了,没有见红你就要装死吗?是条好狗的话,就乖乖听话,拿出点狗的样子,一往无前,勇于献身,让我看看……”
骂别的它都可以默默承受,说它不是‘公狗’,那是对它纯正血统的极大侮辱,它哪里还能忍下去?
怒到极致,化成奋发有为的积极动力。
红宝石样的眼珠燃起一团火,浑身长毛倒立,前蹄磨地,气势汹涌,只待阿清一句口令‘冲’,倏忽跳起,咔嚓一声轻响,嘴里噙着的钥匙恰好插入钥匙孔。
“好样的,表现不错。接着来,一鼓作气是狗狗的优良品质。”
小兽受到鼓舞,来回奔腾三次,三把钥匙一一插好。
“非常好,堪称完美!”该赞美的地方,阿清绝不会吝啬。
得到主人肯定目光的小兽,心底冲起一股莫大的自豪感,两只眼放光。
“差最后一步了,只要转动钥匙就可以了。第一枚,左转三圈,第二枚,不要动,第三枚,右转三圈。”花了一顿饭工夫,阿清双手详细地比划两遍,深怕小兽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兽的理解力超凡卓越,点了点头,站在钥匙柄上,依阿清所言一一扳动,累得它直冒汗。
咔!忙活半天,铁门终于打开。
便在同时,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轻而急促,没有余裕思考,阿清急忙开门出来,抓起蔫了的小兽就往外冲,玄气笼于手掌,准备随时拼命。
奇怪地是,她提心吊胆地在地道里跑出很远,并没碰到半个人影,悬着的心才慢慢放回肚里。
走了一会,到了尽头,只见石门外柔和的阳光透射进来,阿清贴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把守、设伏。阿清连挥手掌,紫气氤氲,球形光晕击向石门正中,只在瞬间,石门爆裂,石屑飞溅。
……
在某商铺‘借’了套男人衣服,贴身汗衫,长袍,发带,鞋袜,包括公子哥的必需装备‘折扇’,一应俱全,仔细打扮过,临水一照,赫然一个清秀的斯文公子。阿清摇着扇子,带了小兽混于大街之上。
四处晃悠一会儿,小兽饿了,拉住阿清的衣袖停在一个肉铺前,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口水哗啦啦直流。
肉铺掌柜怂恿阿清买些给她的小兽,阿清尴尬地笑笑,摇了摇头。
也许是真的饿坏了,不等阿清同意,它早伸舌头来回舔那挂着的猪肝,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肉铺掌柜死死拽住阿清,非要她十倍赔偿,不然就要报官。两人的争吵吸引来不少好看热闹的,阿清自然而然成了被攻击的对象。什么“好逸恶劳,富家公子就可以欺负小老百姓吗?”“天子脚下,竟敢枉顾王法?”“吃了东西不给钱,走遍整个大陆也说不过去,更别说这里是东幽国。”“太子吃我们一个枣,一把瓜子的,还要送上几两银子呢!”“我们小商小贩不是好欺负的,前些日子的一个混蛋耍横,最后还不是被打断两条狗腿?”……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一场口水战如火如荼地进行。小兽逮住机会,几口吃完那块猪肝,拖了一条猪腰子藏到木柜后,一边吃一边静观其变。
什么叫双口难敌八片嘴?阿清这次知道了,即使她浑身是嘴,那也是说不清了。
“各位叔婶伯姨,她的钱我出了。”混乱的人群外忽然响起一道婉转的女童声。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站在不远处,大概六七岁的模样,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却在阳光下焕发神采。
肉铺掌柜不耐烦地道:“小孩子家家的,你自己还是乞丐,还要帮助人家,快走,快走,这里没你的事。”
“就是,一个新鲜猪肝得要好些银子呢!小孩子不可以说谎的。”
“看看人家小姑娘多么善良,还自称是男人呢,不如一个小孩子,真替你害臊。”
肉铺子里的伙计拿出绳子来捆阿清,要强行带她去见官。
“我都说了,我要替她出钱,你们到底听见没有?”女童稚嫩的声音被嘈杂之声淹没。
“都停下来,”女童挤进缩成一团的人群,小手举起一块不小体积的金元宝,闪烁着耀眼的黄光,“你们看,这不是黄金是什么?”
人群立即平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睁得圆又大,专注于那锭金子,这样的金元宝可能是他们一辈子也积攒不下来的。
肉铺掌柜眼睛眯成一道线,拿在手里上下掂一掂,分量够,成色也够好,又用焦黄的牙齿咬了咬,上面显出一道牙印,伴随的还有一丝甜甜的味道,果然是真金!
“那你该找我多少银子?”女童眨巴着大眼,脸颊处浮现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女童带上肉铺掌柜找的银子,拉起阿清的手一起来到她住的地方,那是一座草棚,三面漏风,面前一条小河,地理环境不错。
“谢谢你为我解围,小妹妹。”阿清表示由衷感谢。
“提‘谢’字就太俗气了,”女童收拾着草铺,活像一个家庭主妇,“刚才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帮你付了钱?”
“没关系,我谢你还来不及呢!”阿清很欣赏这个女童的侠义心肠。
“我就说嘛,一看就知道你是富家千金,怎么会在意这点小钱呢?”女童笑得可爱,扳着手指算了算,道:“那你一定要记得还我两千四百五十三两八钱银子,不过嘛,谁让咱们有缘呢?我就给你打个折扣,零头抹去不算了,你回到家还我两千两银子就好了。”
阿清一脸地不敢置信,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姐姐,可不带你这样的,我刚救了你,你扭头就要赖账吗?我是看你面善,这才肯出手的。”女童仰视着她,表情无辜,有些失望。
阿清的心哇凉哇凉的,她苦苦地一笑,凌乱了整个人。
“姐姐,怎么不高兴了?不舒服吗,我这里有独家秘方。”女童体贴关切地问,一边说一边去破旧的木柜子里翻找。
“我没事。”阿清赶紧拉住,一旦让她找到了,灵不灵验先不论,‘医药费’肯定是不能不付的!
忽然,女童毫无征兆地抽抽噎噎哭起来,“姐姐,你快走吧,他们很快就会找我麻烦的,这事和你没一点关系。”
“谁要找你的麻烦?”阿清忙问。
“我是‘天仙教’的教徒,教主派我出去借钱给别人,收不回来,他们就会杀了我。”女童哭哭啼啼,钻到了阿清的怀里,“我看得出来,你是好人,他们要杀就杀我小馒头好了。爹死了,娘死了,爷爷不见了,我活着反正也没什么意思。”
苦命的娃!阿清仿佛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她为了一颗糖果和人打得头破血流,没爹娘的孩子就像永远飘零的浮萍。
“不怕!姐姐欠你的钱一定还,‘天仙教’不敢把你怎么样的。”阿清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是,两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爹爹会答应给你吗?”小馒头偌大的眼睛盛满了疑惑和担心。
阿清浅浅一笑,“放心,就是偷我也给你偷来,好不好?”
“那就只做这一次,做贼被逮到是要砍头的。”小馒头惊恐地睁大眼。
阿清下午要向她告辞,一则去踩点,看看谁家为富不仁,‘持刀筹钱’,二则以免她又要什么‘住宿费’‘伙食费’,她是身无分文的穷人啊。小馒头古灵精怪,猜出了她的心思,事先声明“请朋友吃喝睡是最普通平常的了,不用付钱。”阿清这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