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知道了。”舒紫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拉着敏儿往草地旁的石凳上一坐,问道:“敏儿,你给我说说慈云寺在哪里?我每年去慈云寺前都做了些什么事!”
敏儿见舒紫轻柔地拉着她的手,唇角边洋溢着一抹绚灿飞扬的笑意,仿佛一缕阳光划破黑夜的天空,为黑暗中绝望的人迎来新的黎明,心中的胆怯之气小了不少。
“哦。”敏儿眉眼舒展开来,继续道:“说到慈云寺,那可是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呢!”
“你小姐我洗耳恭听,快说吧!”舒紫迫不及待。
“小姐,你不知道,慈云寺是悬空在壶山上的古寺,在天璃之前就有,但是后来香火没落了,可是这几年香火又好了起来,你说奇不奇怪?”
舒紫心中寻思,香火没落了,然后又突然好了起来,事出反常即为妖,而她每年还都去?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我去慈云寺上香几年了?”舒紫问道。
“回小姐,恰恰五年,敏儿伺候小姐三年,之前伺候小姐的是慧珠姐姐,可是不知怎么后来小姐就放慧珠姐姐回家嫁人去了!”敏儿知无不言,打开了话匣子,也开始八卦起来了。
“慈云寺香火好起来又有几年了?”舒紫分析着敏儿所说的话,问道。
敏儿天真一笑道:“也是五年呀,小姐您就是因为慈云寺香火旺盛才去的!”
“舒毓去世几年了?”
“三年呀!”
“我与舒毓感情如何?”舒紫忽然问道。
这下敏儿犯难了,“小姐,敏儿伺候您的时候毓小姐已经不在了……”
“那你平时必定也有听说过不少有关舒毓和我之间的事,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舒紫笃定,这偌大的侯府里,她这一代共有一儿三女,除了舒情和舒毓外,还有一个哥哥舒晔,如今不在侯府。
敏儿有些迟疑,毕竟奴才是不能妄议主子的,见她面露难色,舒紫开解道:“你放心,我不会怪罪你!虽然说奴才妄议主子在天璃是不允许的,但是有时,嘴上不说并不代表事实不存在,这世间万象,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事实如何,自有后人评说!”
于是敏儿得到了舒紫的承诺,便开始畅所欲言起来,把她看到的听到的一一道来,舒紫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待结束后,舒紫才知道,原来她和舒毓虽为双胞胎,但是性格却相差极大,不似别家的双胞胎什么都性格相近,喜好相同,舒毓容貌倾城,说是天璃第一美女也不为过,千般乐器独爱琵琶,性格特立独行,对人对事执着不移,剑走偏锋,有时略显偏激。
而她,与舒毓的倾城容貌相比,舒紫便被冠以了“无貌”之名,虽然如今她知道这无貌也是易容出来的,无才说的便是不喜读书,无德便是嚣张跋扈,纨绔不化,三天不打上梁揭瓦。
侯府三个女儿,一个才名满京华,十九未嫁,不知缘由;一个美貌传天下,天妒红颜,当然还有一个,便是臭名远扬的舒紫了!
舒紫从敏儿手中接过篮子,想着慈云寺离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连忙吩咐道:“明天让人给我准备一匹马!”
“啊——”敏儿忽然惊叫了一声,“小姐,您什么时候会骑马啊?”
“我不会骑马?”舒紫一愣,“那我平时怎么去慈云寺?难不成坐11路车?”
敏儿不明白舒紫所言的11路车是何物,心里想着主子知道的东西多,她们做奴才的未必懂,也不敢多问,“回小姐,您都是坐马车去的!”
“可刚才你不是说我去慈云寺都是一个人去的吗?坐马车,难不成还是我自己驾马车不成?”舒紫反驳道。
这下可把敏儿给弄傻掉了,原来还可以这样解释!
“这敏儿就不知道了。”
经过询问敏儿,舒紫才知道自己每年还有这个习惯,她心里想着明日无论如何都要前往慈云寺看看,或许那里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发现。
晚上,舒紫坐在镜子前,拿着那把诸葛衡送给她的梳子在梳头,忽然便听到一个脚步踏板之声传来,她嘴角轻轻牵开,唇角边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没有回头。
“三妹什么时候也会梳头了?”
清亮的声音犹如水滴玉璧一般掠过舒紫的耳畔,她一惊,回头,见到的正是舒情那浅色青衣的身影。
舒情将她的惊愕看在眼里,揶揄着问道:“三妹难道不欢迎我?”
舒紫还停留在那一瞬的惊讶中,她以为过来是某神棍的……
“哪里敢啊!”舒紫朝着舒情甜甜一笑。
舒情看着舒紫手中正拿着的那把紫色的小木梳,一看便知是紫檀所制,不知是她从哪儿得来的,于是缓缓向前,一手拿过舒紫手中的木梳,舒紫一阵紧张,准备要拿回来,然而,却听舒情含笑问道:“三妹呀,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姐姐呢?”
只见舒情手中拿着紫檀木梳晃了晃,意有所指,舒紫不解,“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舒情缓步向前,在舒紫的耳畔悄声道:“比如说三妹是不是喜欢上了谁了?”
“姐姐,你别胡说,姐姐都没嫁人,哪儿轮得到妹妹呢!”舒紫一跺脚,反问道。
舒情仿若没听到一般,举着手中的小木梳,“那这把紫檀木梳是谁送给紫儿的呢?”
“谁都可以送,不是吗?”舒紫不明所以,脱口而出,“我自己也可以买一把送给自己,或者送给姐姐呀!”
她略显天真的话语让舒情哭笑不得,只得解释道:“三妹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舒紫竖起耳朵,难不成一把梳子还有那么多讲究,然而她还真猜对了,只听舒情娓娓道来。
“‘紫梳名篦,情同伉俪,檀中之王,花开并蒂’,所以在天璃,男子赠给女子一把小紫梳,那便是喜欢的意思,希望为她绾发一生,若是女子收下了,那便是表示也喜欢对方,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听到舒情这么一番话下来,舒紫的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尴尬、欣喜、复杂等各种情绪交织在心里,暗骂诸葛衡黑心,自己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签了卖身契。
见到舒紫脸色一阵变幻,舒情含笑问道:“不知是哪家公子送给三妹的呢?当初三妹被凌王退婚,姑姑还说担心三妹找不着婆家,看来现在是不用担心了!某人桃花开得正艳!”
舒紫此时哪里还有空理会舒情的话,满脑子都是怎么“回敬”诸葛衡!害她在舒情面前出丑……
“我就说嘛!物以稀为贵,就我这样的无才无貌无德的,九阙城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哪里用得着怕没了凌王嫁不到更好的,都是你们杞人忧天,非要我去书院上学什么的,简直是多此一举!”舒紫充分发挥了厚脸皮的精神,其自恋程度已然让舒情瞠目结舌。
这时,舒紫忽然感觉到眼前的月光好似被什么挡住了一般,偏开头往门口一看,见到了来人,立刻停止了说话,只听诸葛衡对舒情缓声说了几句话,舒情便离开了房间,急急忙忙向外走去。
“你对我姐姐说了什么?”舒紫和诸葛衡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
诸葛衡淡然一笑,“也没什么,我只是告诉情小姐雁山有位故人寻来!”
“故人?谁啊?”舒紫好奇问道,然后眼珠一转,想起舒情离去时莫名的紧张感,“莫非是我未来的姐夫?”
“呵呵,紫儿聪明,八九不离十。”
“那我也要去看,我也要看看姐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舒紫说罢便朝着外边走去,然而经过诸葛衡身边时却被他拉住,然后禁锢在身边,在她耳际徐徐道:“你确定要去打扰他们互诉衷情?”
舒紫被他这温热的气息熏得略微灼热,红着脸道:“我偷偷地看总行了吧!绝对不打扰他们的!”
“不行。”诸葛衡柔声道,“因为我答应了情小姐,不让你去偷看!”
“你——”
舒紫心知想去是绝不可能的了,眼前这位可比谁都难缠,然后一想起方才舒情说的话,脸色唰的红了起来,拿着手中的那把小紫梳,恶狠狠地问道:“你故意的?”
诸葛衡淡然无波,看到舒紫的表情不觉意外,好似他早已料到了一般,轻轻握住舒紫的手,“紫儿都知道了?”
“知道你个大头鬼!”舒紫喝骂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子,不再看他,诸葛衡在她身后环住她的纤腰,不再说话,于是两人就相拥在这样静寂中,只是感受着来自对方的心跳与呼吸,却不说一句话。
晚风熏人,夜色撩人,窗外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低语之声,室内温暖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照在那素色烟霞的屏风之上,平添了一份和谐的韵味之美。不知过了多久,舒紫觉得脑袋开始晕晕然,她整个人躺在了诸葛衡怀里,目光开始迷离起来,诸葛衡将她送到床上,正要离开,却被她紧紧地拉住衣襟,看着她手背上凸起了青筋,他可以想象她的力道之重,竟让他不忍心拨开她的手。
“紫儿,是你自己不让我走的!”诸葛衡笑着喃喃道,然后便躺到了舒紫身侧,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进入梦乡,舒紫在诸葛衡怀中静静地睡着,格外温暖怡人,一夜好眠。
到了早上,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周围无人,没想太多,收拾好了一切之后,便来到了侯府门口,管家早已备好了马,看着舒紫缓缓向前走来,有些不放心,“小姐,要不还是坐马车吧?”
舒紫今日精神格外好,来到这个世界还没骑过马呢!于是干脆地拒绝了,只见她脸上围着一条淡紫色的面纱,而后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演练了无数遍,直叫管家惊异不已,三小姐何时会骑马了?
一路上,舒紫欢快策马,空灵的策马之声,马儿飞速前进,所到之处仿佛卷起了一阵狂风,人们纷纷停下,遥望着马上那抹紫霞向西而行,这紫阙城里何时有了这样一名美人?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舒紫终于来到了壶山脚下,她一手遮住直射到眼睛的阳光,微微抬起脑袋,只见一座古老的庙宇仿若悬在了空中一般,它没有皇家寺院的金碧辉煌,却更显安详宁静。
这里香客云集,大多是穿着十分简朴的百姓,没有太多的达官贵人,舒紫想着这样也好,省得碰上王芳那样趾高气昂的,她放下马后,便径直踩着石阶向山上的慈云寺走去,一路上很多百姓纷纷将目光移向她,只因她的穿着华丽,长着一双水灵的眼睛,蒙着面纱更添上了一种神秘感。
到了慈云寺后,她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小沙弥,与此同时,那小沙弥见到了舒紫,立刻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有礼了!”
舒紫摘下了面纱,缓缓问道:“小师傅可记得我?”
那小沙弥缓缓抬头,见到眼前女子平凡却不俗的容颜,便想起了她便是那每年都来慈云寺的那位姑娘,“云姑娘,这边请!”
舒紫并不意外他的称呼,云卿羽便是云卿,一路跟着小沙弥穿越弯弯曲曲的小路,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只见院子周围花木葳蕤,庭木深深,倒是个诵经礼佛的好地方!
那正坐在凉亭之中的老者见到舒紫,并不感到意外,向她伸出一只形容枯槁的手,缓声道:“你来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着无尽的沧桑,眸光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复杂而难以言明,舒紫看着这老和尚的样子,心知他必定是认识自己的,因此不敢多说,生怕他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我来了,大师有何指教?”舒紫走上前,坐在老和尚对面,淡淡地问道。
那老者对于舒紫满脸的戒备一声朗笑,“小姑娘不必担心,我知道,你忘了过去的一切,所以不记得贫僧!”
“哦?”这下轮到舒紫好奇了,这老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只见那老和尚从袖中掏出一本书,推到了舒紫面前,笑道:“物归原主。”
舒紫慢慢拿起书本,只见第一页右上方写着四字“摄魂大法”,然后轻轻打开第一页,当看到扉页上那一竖排字清晰而明丽,赫然写着“仅以此献给我素未谋面的女儿”时,不知为何,竟让她有了一丝想要流泪的冲动。
继续向后翻,她只觉得自己看了第一页,便能猜出了第二页的内容,继续往下翻,直至翻到了这本书的最后一页,看到了书本最下面的那排小字:摄魂大法第六层大成须渡小劫——记忆之境,第七层渡大劫——梦幻之境,她心中想着莫非她失忆与这本书有关?
“姑娘忘尽前尘,是为渡劫,渡的是记忆之境。”老和尚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笑盈盈继续道:“或许还有情劫。”舒紫心中思考着这老和尚的话,看他目光清朗,觉得他应该不会骗自己,开口问道:“大师所言,物归原主是为何意?”
她看到了扉页上的话,心中疑惑,这本书的作者应该是要把这本书留给他女儿的,如果说自己是原主,那么岂不是代表着写这本书的人是自己的娘亲?
“就是姑娘心中所想的意思!”老和尚言简意赅,那一双仿佛看透红尘俗世的眼睛此刻竟让舒紫心中升起了一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可是,素未谋面是何意?”舒紫一句话便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虽然她不记得她娘亲长什么样子,但是从之前舒情的话中她可以猜测她娘不可能没见过她。
那老和尚不语,良久,轻笑了几声,“天机不可泄露!”
舒紫见状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不久后,只听那老和尚环顾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忆起了前尘往事,“这座慈云寺悬在壶山已有上千年,却依旧经久不衰,姑娘可知为何?”
方才舒紫只顾着进入寺内找人,却没有好好观察这座寺庙,如今听到老和尚有此一问,才惊觉这寺庙的不同之处,只见她走到一侧,手抚上一个支撑亭子的木桩,摸了摸,竟发觉这木桩经过了特殊处理,仿若加了防腐剂一般,使这木头千年不化。
“这些木头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舒紫答了一句,然而她却不明白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竟能防腐木头!
老和尚点了点头,和蔼地看着舒紫,“然也,姑娘可知为何这几年来慈云寺香火鼎盛?”
舒紫发觉老和尚问的这些问题与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冲着人家给了她一本书,她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没有耐性,“不知。”
“哈哈,姑娘可发现那主殿悬于空中?”老和尚指着不远处那树林中的庙宇,笑问道。
舒紫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林幽翠之间,那主殿仿若悬于空中,但再仔细一看,竟发现主殿之下仅有一根,仿佛支撑起整个大殿。
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立刻问道:“庙宇之下的柱子是否根本没有触及主殿?”
“不错。”老和尚坐了下来,“这座庙宇五年前下面是没有柱子的,而且山下经常发洪水,香客们不敢上山,不仅因为那庙宇看起来十分不安全,还因为害怕被洪水吞没,因此香客凋零,但是五年前的今天,云姑娘来到了慈云寺,带走了一样东西,作为交换,贫僧的师尊曾问姑娘,如何让慈云寺香火鼎盛?姑娘只是简单答了一声,在古寺之下加根柱子!后来慈云寺观者如云。”
舒紫静静地听着,望着那根粗大的悬于古寺之下的柱子,缓缓道:“因为恐惧是心魔,无处不在,无时不刻不在游荡着,给寺庙加根柱子,远远地看就像是独木撑起古寺,哪怕它于建筑并无作用,却能让人们更有安全感,消除内心的害怕!”
“姑娘可还记得第二个问题是什么?”老和尚探究着问道。
“不记得了。”舒紫手中攒着那本摄魂大法,清冷地吐了这么一句话。
那老和尚对舒紫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徐徐道:“一放羊翁,他有三个儿子。某日,老翁去世,要分老翁留下的十一只羊和一份遗嘱。遗嘱上写道:长子持家有功,可以分的所留羊的半数;次子常代父放羊,可得所留羊的四分之一;三子年幼,无功,只能地所留羊的六分之一。遗嘱还交代,不可将羊杀死,否则老头子在九泉之下也不安息。在不杀死羊的情况下,如何把十一只羊按老翁要求分呢?”
舒紫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答道:“向别人借一只羊,凑成十二只,长子分得六只,次子分得三只,三子分得两只,共十一只,之后还余下一只还给别人。”
“好,好,好”,她话音才刚落,便听到了身后传来几声拍手声,舒紫转身回眸,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已然站了一个人,而她居然全然不知。
“云姑娘果真为天下难得的智者,五年前便已轻而易举解了经年不失之难题!”
只见来人一身银袍,面色沉静犹如潭中之水,赫然便是几天前舒紫在城西驿站所见到的文华,他恭敬地对老和尚唤了一声“师叔”,那老和尚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此地。
文华一身银袍,低调却高华,他缓缓走到舒紫面前,目光一阵复杂凝望舒紫,仿佛要看尽她的前世今生,而后忽然长叹了一声,“诸葛衡真值得你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么?”
舒紫一个后退,对文华的戒备增加了一分,“你什么意思?”
文华静立不动,看着舒紫与他相隔的三尺距离,“你五年前便是如此这般对我?纵使失了记忆,却依旧没有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舒紫厉声推脱道,“以前如何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你说了我也不知道。”
“你以为你忘记了所有,便可以抹杀以前的一切么?五年前,你为了从我太师父星云大师手中拿走七色花而解题,从你解开这道题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你已身处棋局之中,再也无法逃脱!”
文华回忆起当年的情景,那时,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星云大师身边学艺,而有一日,来了一个小女孩,她聪颖灵秀,轻轻巧巧便解开了师父一生都无法看透的难题,换走了可肉白骨活死人的七色花。
那日,师父告诉他,那个小女孩儿紫薇照命,若是男儿之身,定会于乱世之中君临天下,可惜身为女儿,太平盛世亦可倾覆天下,如果不能娶她,那便杀了她!
舒紫此刻再笨也知道自己解了不该解的东西,连忙反问道:“文华太子自己身处棋局,难道也要拉着别人吗?”
“如果要下地狱,我必定会拉着你一起。”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却让舒紫心弦一震,“我从来都只想做我自己,不想理会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哪怕是夺取天下,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如果你真的不想介入这天下格局,当初你就不该伸手救下诸葛衡!”文华一张俊颜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寒霜,饶是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融化。
舒紫听到文华这么一句话,脸上一白,她不明白,这与诸葛衡有何关系?
“就算是你们之间的种种阴谋诡计又如何?你们谁爱争这天下谁争去,关我什么事!人倒在我家门口,我不过是救了个人,就好像惹了天大的麻烦似的,这究竟还有没有天理啊!”舒紫心中顿时也来气儿了,一股脑儿反驳道。
“他去东海,九死一生,回天璃途中,遭遇风暴,若是不出意外,他必死无疑,结果偏偏遇上了你,生生扭转乾坤!”文华忆起那夜他观星象,明明看到东边那颗星星暗淡无光,仿若即将陨落,然而途中生变,一颗紫微星闪耀其旁,生生地将一切挽回。
太师父当时曾预言,如果说将来他要一统天下,那么诸葛衡便是最大的敌手,而他十四岁会经历人生死劫,能否渡过,全凭造化。
后来,当在壶山之上看到了前来求花的云卿,却无法看透她的种种,他便明白,这个女子,便是这天下最大的变数。
“呵呵,那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我在不经意间救了他,这天下没有什么假设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舒紫忽然一笑,她不后悔救了诸葛衡,她只是凭心而为,又有什么错?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搅乱了一池春水罢了。
“你还没记起与他的一切,就如此袒护他?”文华瞳眸中一片幽深,叫人看不清深浅。
舒紫一言不发,心中思量,袒护?她真的在袒护着那么一个人么?
“是啊,你不经意间救了人,所以你负责到底,然而,那你不经意间解了我的难题,你又如何向我交代?你可知道,解此题者,便是我西玥国母!”文华脸色平静,箭步向舒紫走来,“那你欠我的呢?又该如何偿还?”
见文华此时居然浮起一丝激动的神色,她一直都觉得,像文华那样的男子,该是天生理智,遇到任何事都无法左右他的心,可如今的一切竟然颠覆了她先前的认知。
“你为了他,解我的题,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我绝不会放手!”文华面色清俊,却让人看到了他眼底那志在必得之色。
“本国师亦然。”
一阵清幽旷远的声音仿佛自天际传来,空灵而飘渺,下一刻舒紫便发现了自己仿若飞了起来一般,当低下头看到了那握在她腰间的手,她心中没有来由地升起了一丝安全感,那是她可以依靠的臂弯。
诸葛衡一身雪衣,将舒紫搂在怀中,远离文华将近十尺,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怀里这仿佛受到了惊吓的人儿,恨恨道:“不是让你不要尝试着解他的题目么?”
舒紫看到诸葛衡的出现,一时太过于惊讶,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耳边传来文华那平静无波的声音。
“天璃国师好胆气,竟然敢单枪匹马闯到这儿来!”
文华向前一步,一挥手,院子周围便出现了上百名黑衣人,他们周身黑衣,站定后一动不动,好像不存在一般,气息十分隐秘,只露出两只眼睛,手中拿着的弓箭正对着诸葛衡和舒紫二人,仿若只要文华一声令下,便可以将舒紫和诸葛衡射成靶子。
“文华太子觉得,就算拿下了本国师和紫儿,能够安然出得了天璃么?”舒紫见诸葛衡对这周遭的阵势丝毫不在意,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然而来自现代的她却明白,那群人手中的弓箭并非一般的弓箭,而是连弩,可以连续发射几枚箭。
“有了国师和云姑娘作为筹码,何愁天璃的子民不让道呢?”文华保持着与诸葛衡舒紫二人不远不近的距离,言道,“国师在天璃子民的心中犹如神袛,相信国师想要与本宫一同前往西玥游玩,顺便参加本宫的大婚之喜,天璃的百姓们一定会夹道送迎的!”
“至于云姑娘嘛,本就不是一般人,本宫来到天璃,本就是为了迎娶太子妃的!”
“文华太子慎言,我何时答应要嫁给你!”舒紫冷冷道。
诸葛衡依旧云淡风轻,好似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似的,笑了笑,“文华太子言之过早,卿卿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如果说,从明天开始,天下便开始传言,天璃安平侯府三小姐解了本宫惊世之难题,那么会如何?”文华淡然无波的声音在空气中响彻而起。
诸葛衡看了一眼舒紫,那眸光温柔似水,仿佛要将她融化其中似的,然后清冷的声音掠过在场每个人的耳畔,“那本国师告诉文华太子,若是今日天下便开始传言,安平侯府三小姐得了疯病,冲撞了凌王,又当如何?文华太子以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娶一个疯子回国当太子妃么?”
“既然如此,那么就看国师大人的本事了!”文华抿嘴,向周遭的弓箭手打了个手势,话音刚落,便见无数箭矢向中心本来,那箭身与空气摩擦之声破空而起,倏地一下,诸葛衡带着舒紫飞身而起,那第一波箭矢居然同时射到了一个点上,其精准程度直令舒紫瞠目结舌。
还没待她回过神来,第二波箭矢接踵而至,诸葛衡尽是袖手一挥,便使数百只箭矢生生折回了原来的方向,不少人因为没有躲开而中箭。
“国师好功夫,文华领教一番!”只见文华整个人飞身而起,宛若空中一只翱翔九霄的银龙,向诸葛衡的方向袭来。
看着他那来势汹汹的模样,舒紫心中一阵揪心,忽然感觉诸葛衡将她往地上一放,舒紫站定后扬起头,只见空中那一白一银的身影相互交错,他们的动作十分迅速,快得让她看不清动作。
她动了动自己略微僵硬的脖子,休息的一瞬间,却发觉一名黑衣人手中的连弩竟然指着空中的两人,蓄势待发,当看到那一枚箭矢朝空中飞去时,舒紫瞳孔一缩,竟然下意识地一跃而起,以手握住箭矢的中部,手中的淡紫色真气逸散,生生将那箭矢折成了两段,待舒紫反应过来这一切后,看着手中那被掰成两半的断箭,心中愕然,再看看自己的手,刚才的那一股暖流早已不知道哪里去了。
接着便发现自己现在正处在空中,虽然不高,但是要摔也能摔成残废了,心中一紧张顿时自上而下做自由落体运动,看着那与地面越来越接近,舒紫心中顿时害怕了起来,不会摔成肉泥吧!
这时诸葛衡已然发现了舒紫的异样,连忙一掌对准文华攻去,接着便抽身离开将舒紫接住,避免了一场侯府三小姐与大地母亲亲密接吻的意外。
看着舒紫紧紧地闭上眼睛,他不由得一笑,直接带着她离开了慈云寺,众人想追,却被文华一声拦下,“不用追了,追不上了!”
“太子,您受伤了?”一侍从黑鹰看文华面色有些苍白,问道。
“嗯,诸葛衡为了救云卿,受伤比我重。”文华回了一声,便在黑鹰的搀扶下进入了厢房开始疗伤了起来。
而带舒紫离开的诸葛衡一路上将舒紫紧紧抱着往国师府奔去,舒紫在他怀里,顿时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的手轻轻拂过他额头,诸葛衡看了看她,轻声道:“没事。”
“还说没事!”舒紫愤愤道,“看你脸都快白成白无常了!”
“死不了。”诸葛衡笑笑,表示并不在意,舒紫不知怎么竟然生起了气儿来,“什么死不了!你要是真死了,我就白救了你,亏大发了!”
自此之后,在诸葛衡养伤的三天里,舒紫一直寸步不移,这一日,她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拿出慈云寺那老和尚送的那本摄魂大法出来研究,远远地看到诸葛衡安详宁静地在一旁疗伤,心中一暖,看到床前的古琴,她心中不禁有了一种想要弹奏一曲的冲动。
只见她轻轻提起裙子,向窗前走去,手指轻轻撩拨琴弦,想着书中所言,缓缓闭上了双眼,不知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却让外边满园飘舞的桃花仿若排成了一条粉色的长龙在空中穿梭,指尖流动的真气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知不觉中诸葛衡已然醒来,却见舒紫正在弹琴,并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给她披上了一层外衣。
沉醉中的舒紫感觉到身上忽然多了一份重量,手指顿,琴音停,桃花落。
“什么时候醒了?”舒紫轻轻拂过琴弦,灿然一笑,问道。
诸葛衡轻柔握住她略微冰凉的手,“醒了好一会儿了,乍暖还寒,不要在窗前待太长时间。”
舒紫微微翘起唇角,随他而去,她跟在身后,忽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诸葛衡感觉的身后的人不走了,连忙回头,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接着便听到舒紫低了低头,小声问道:“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诸葛衡在略微无语,“紫儿若是还没用,那天下还有哪个女子有用呢?”
“可是我打不过文华!”舒紫好似一个小孩子一般抱怨道,“要不你教我武功吧!我那武功时灵时不灵的,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学的!怎么学得那么跛脚!”
诸葛衡正想告诉她她以前武功一点儿也不跛脚,却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她打断了,“也不知道谁是我师父,居然教出这么烂的徒弟!”
他此时也被舒紫震惊了一把,自己学不好武功就把责任推到师父身上,她的师父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两人徐徐走出紫云阁,到了外边,舒紫只觉得面前吹了一阵上下风,接着便看到了夜突然冒出来,直直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夜看到这位姑奶奶惊吓的模样和自家主子一脸冰寒的样子亦是胆寒了一阵,“主子,宫里传话,让您进宫。”
“有说是什么事吗?”诸葛衡悠悠问道,却好似心中已经有了底似的。
“文华太子有意与天璃联姻,据说已经递交了国书。”夜恭恭敬敬地将消息禀报,诸葛衡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准备,然后便携着舒紫离开了紫云阁。
太极殿中,宗政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下边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到了,他环顾左右,问了一句,“国师呢?”
“回皇上,已经去请了。”一小太监低着头回答道。
不多时,诸葛衡携着舒紫向太极殿走来,众大臣们纷纷向门外看去,不知所言,国师居然带着一个女子来太极殿,于礼不合,然而人家是国师,在天璃倍享尊荣,他们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偷偷地瞟了瞟龙椅之上皇帝的脸色。
那女子极易辨认,因为她在九阙城里的名声绝对不逊于天璃国师,只见两人携着手走进大殿,无视众人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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