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很少回忆过去，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十年前的事，是不是老天爷也在试图告诉她：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躺在地上的零思绪飞转，外表却不露声色，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弹。
因为闭目不能视物，其他四感变得更敏锐了，指下是冰冷粗糙的地面，鼻间满是血腥的气息，仿佛舔嘴就能尝到血的味道，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
师父和十九的精神看来还不错，打不动了，但还吵得动。
“十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孽徒，要不是老夫，你哪能活到今天！”
“哼，老匹夫，你少在那里挟恩图报，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你心里最明白！就算我以前有什么欠你的，这三年来也足够你欠我几条命了！”
“看来老夫是养了一个白眼狼了，这些年来老夫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又用了多少灵芝妙药，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夫……”
“我呸！别说的好像你对我有什么大恩大德，你不过是把我们当作你的药人而已！成功了属于你，失败的话，丢的也是我们的命……”少女十九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匹夫，你说这些是想拖延时间对不对，你身上的药效还没过，这么好的机会，我决不会放……哇……”
十九惨烈地叫了一声，随后是“铛”的一声，那是金属落地发出的声音。
零几乎要以为十九已经没命了，却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桀桀地怪笑起来：“十九，你就别硬撑了，老夫刚才那一掌足以伤了你的心脉，你动得越多，死得越快。劝你还是乖乖等着老夫来收拾你。”
“谁说的！”十九冷冷地反驳道，声音倔强而自信“我只是现在有些内息不稳，等我调整过来……”
后面的话，躺在地上的零已经懒得听了，显然那这个僵局一时是破不了的……
真是有些失望啊。
从师父带回十九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十九不是个认命的人，这是一只狼，想把她当狗样养的人简直就蠢透了。
她仔细地观察十九，更是耐心地等了三年，看着她越来越强大，看着她暗中拉拢其他不满的师弟妹……终于，十九出手了，只是没想到她几乎赔掉了这满屋子的命，居然也不过造就一个僵局。
这么下去，如果师父赢了，却发现自己还活着的话，师父还会信任自己吗？她十年的伪装就会毁于一旦……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零的眼睫微动，低低地呻yin了一声，然后揉着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故作恍惚地看了半圈。
第一个入目的就是十九娇艳的脸庞，她虚弱地就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背靠斑驳的墙壁上，凌乱的头发，半身的尘土，满是血污的嘴角，看来有些狼狈，可又掩不住容色逼人，妖媚的凤眼，眉不画而弯，唇不点而红，好像一朵娇艳的牡丹。只是这朵牡丹花好像被错嫁接到荆棘上似的，浑身带刺——一把银晃晃的匕首掉在她的小腿边……
而师父干瘦的身体倒在门边，十年的岁月给他添了更多花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菊花脸，鹰钩鼻，还有那双混浊得让人恨不得把它挖出来的眼睛。他一向穿着得体，可是此刻那件灰色的长袍却被划得七零八落，就好像叫花子似的衣衫褴褛。
她嘟了嘟丰润的嘴唇，又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软糯的声音带着娇憨之气，“师父，十九，你们两个怎么都坐在地上？地上很冷的，会……”
“零，你还活着，太好了。为师就知道区区断肠散加一点醉仙草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你！”灰衣老人一脸惊喜地打断她，两眼露出凶狠的光芒，“快，十九这个孽徒大逆不道，居然结合了你几个师弟妹想要弑师。零，你赶紧替为师清理门户！”
他话音刚落，十九迫不及待地指着他厉声道：“零，你难道还没受够这个老匹夫！他拿我们试药做药人的时候又何曾拿我们到徒弟看。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啊，只要杀了他，我们就从此自由了！难道你还想让这老匹夫控制我们一辈子！”
老人跟着又说：“零，十九这臭丫头想挑拨我师徒的关系，你可别被她骗了！”
零来回看着二人，白皙的食指点着粉嫩的下唇，螓首疑惑地半歪，傻乎乎地说：“师父，十九，你们好凶，吵架啦？”
老人眉头一皱，眼中闪过飞快的不耐，却硬是压下，耐着性子说：“零，为师跟十九不是在吵架，是十九这个坏丫头想要害为师。这丫头太没良心了，为师救了她一命，还辛苦把她养大，可是她居然忘恩负义地想要杀害为师。不但如此，她还在水里下药想要害你，你说，这样无情无义的臭丫头该不该死？”
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满脸失望地朝十九看了过去，可还是有点迟疑：“师父，十九真的要死吗？她死了，以后就没人陪我玩了。”
听到这里，十九已经有些绝望了，嘴唇微微发颤。这个没脑子的零还是这样，什么都听师父的。
而老人则笑逐颜开地露出黄黄的牙齿，“你要玩伴的话，师父再给你找个师妹就是。”
“真的？师父，咱们说好了，不赖皮？”
“零，师父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好孩子，还记不记得师父跟你说过的，咬人的狗该怎么处理？”
“记得记得。”零十分兴奋地点头，好像小狗一样乖巧，“咬人的狗就要杀掉对不对？”她讨宠似的露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具满是血渍的尸体旁，弯腰捡起抓在尸体手里的那把匕首。
她满脸可惜地看着十九，鼓着嘴巴说：“十九，你这个坏孩子，师父对我们这个好，你怎么可以害师父！”她手执匕首，毫不迟疑地朝十九走去。
十九的脸色随着零一步一步地走近变得越来越难看，见此，灰衣老人得意不已，声音尖锐而冰冷：“十九，如果你现在向为师认错的话，为师还可以考虑往网开一面。”
“呸！”十九粗鲁地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说道，“我早已发誓从今天起再也不要对你这个老匹夫卑躬屈膝，况且，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只是舍不得杀我，像我这样的药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可是，我宁愿死，也不要变成你的傀儡，任你利用！”她讽刺地勾唇，明媚动人的眼眸中已经透露出绝望：她真的输了吗？
不，就算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拼死一博。十九咬牙压下身体，右手奋力地朝腿边的匕首抓去，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匕首的时候，一只青色的布鞋毫不留情地踩上她的手腕，这只鞋她很熟悉……是零！
她慢慢抬头，零笑眯眯的好像一个孩子般天真的脸庞，一点一点地进入她的眼帘。
老人在零身后得意地冷笑，“既然你不识抬举，别怪老夫心狠。零……”
他话还没说完，零的左手已经叠上右手，双手紧紧抓着匕首，狠狠地朝十九俯冲下去，刀锋划破空气，锐不可挡……
“零，你这个傻子，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唔……”十九发出最后的呻yin，身体抽搐了一下，就一动不再动弹，殷红的血液迅速地从伤口蔓延，眨眼间便染红了她的衣襟。
一瞬间，零的眼前仿佛被一片血红笼罩，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刻……
没关系的，这不是她的血。
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