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心叼着彩色水晶杯在宫殿中跳跃穿行,向着如意阁的方向。她夜里曾晃悠到静轩几次,尉迟镜那里有好多好东西,怪不得平日里见他砸东西毫无在意,反正他砸了也是要还她,好好的东西毁了还不如被她拿去用,所以偶尔顺手拿那么一两件她也心安理得。
对不起,小枫,愿你平安幸福。
她心里反复回味着手札上的这句话,心底涌出淡淡的伤感,虽时空不同,但她非常了解无人照料的孩子生存是如何的艰难。林枫出身姬国四大将门之一的林家,只是林家被人遗忘的一个小庶子,因是庶出的男孩,且幼时伤了右手手骨不得习武,便自幼不得母亲的关注,自他爹爹死后便更是被遗忘在角落。一个不能习武的孩子,生为将才之后,是多么大的人生讽刺。文洛的卷轴中,姬无心本欲娶的是林将军家的嫡长子,却阴差阳错被顶包代嫁,此事自然是被皇家掩下了,却不知为何女皇既然如此宠爱姬无心,又为何舍得她受如此之大的委屈,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林将军自愿奉出林家军的指挥权入了姬无心的手之后,这件事也算是私了了。
莫不是女皇有意借此迫使林将军将林家军给了姬无心?思及此,姬无心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她一个皇宫宅女,要这么多军队干什么?女皇不怕她谋反,她那些姐妹们岂会不忌惮她?
姬国四大将门,林王郑轩,林明清、王敖、郑敏、轩辕燕,四大将门能够训练以自家为名的军团,并以此作为世代的荣耀,对国家宣誓效忠。虽也是国家养的兵,却又与普通士兵不同,那是冠上了姓氏的精锐部队,战争中常常可以越过三军而直接得到调令,若打了胜仗,得到的封赏自然也是高于一般士兵,并以四家各自光耀,久而久之,四家练兵,明争暗斗之事也不在少数,且居门庭以为傲,纨绔者屡见不鲜。
可以说,姬无心获得林家军的指挥权,在她原本的三分之一军权至上,更是如虎添翼,三分的军权,论起势力强盛,莫过如她。姬无心细细思量,太女必是难容下自己的,但她的那位二皇姐究竟是位什么样的军事奇才,居然能够忍气吞声,凤凛和文洛说与她抢如意门生意的人正是二皇女,可见也不是真的无所谓,她想要的是什么呢?这位姬国二皇女可谓是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国家荣光,常年征战,至今尚未有正夫,卷轴上对她的描述也大多是在皇宫的几年,如此一个算得上可敬之人的女人,她倒是想见一见了。
不一会儿便到了如意阁,猫身的姬无心动作极为灵便,她沿着墙走着优雅的猫步,无声地跳下,闪入林枫的寝殿。房间里没有人,侧耳一听,没有半点声音,姬无心好奇地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情况,便将杯子放在床头。和尉迟镜那个准时睡觉的乖宝宝不同,根据她之前的观察,林枫有轻微的失眠,睡觉的时间极不规律,想必此时又在哪里伤春悲秋。
不知道他以前是否就是这样呢?姬无心想着,心里挺不是滋味。舔舔唇,她爬上屋顶吹凉风。
院中传来细碎地说话声,姬无心循着声源跳过屋檐伏低身子,将一身雪白掩藏在彩色琉璃瓦后,向下望去。
“没出息的臭小子,跟你爹一样,都是不成器的。不是想练剑?成全你,也让你彻底死心。喏,铸剑山庄借来的镇庄之宝!”女人有着娇小的身材,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劲装,手持着纬帽,身负着一把与她身高不成比例的玄铁重剑,看上去年方三十的模样,像是教训儿子一般,伸手向着林枫的后脑勺就是一掌。
林枫脚下一旋,脚下的落叶被带入一阵小旋风,轻巧的躲过女人的掌,急躁地说,“师父,我自有分寸。这剑——莫不是师父又偷……”
“什么偷!是借!什么分寸?放着烙门门主不当,顺着那些人的意跑来代嫁,给那个小魔鬼做小?忘了小时候她是怎么羞辱你的?忘了你这右手是怎么毁的?忘了……”被林枫唤作师父的女人,抱臂刻薄地说道。
“师父!”林枫懊恼地打断她,拧着脾气说,“她和他们不一样。那件事与她无关。”
“好好好,就不说那些。我看你是一颗心全扑在那小魔鬼身上了,可惜人家喜欢这个的琴喜欢那个阴那个纯,就是看不上你。你倒好,究竟是长了什么心眼儿?被自己的情敌打成那副鬼样,堂堂烙门门主,却连暗器也不出,真是丢我烙门第一大美女‘花千指’的脸!”
林枫正色道:“我和无双是堂堂正正的切磋,怎么能用使暗器这种阴招!我学武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是做个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还有,我不是什么烙门门主,师父也莫要再叫她小魔鬼,不然,就算是烙门第一大护法的‘花千指’,枫儿也不给面子。”
“呸!师兄是个没眼光的男人,连带生的儿子也没眼光!”女人啐了一口,虽身材娇小,给人感觉却是豪放,“什么阴招?烙门乃暗器第一大门宗!何为堂堂正正?当年你爹,你,还不都是堂堂正正生活在将军府,结果呢?林家军的调令骨牌,那小……她放哪里了?”
林枫身子一僵,叹了口气,“师父,莫要再说了,林家军是她的,与我无关。爹他不希望我报仇。”他出神地看着远处一片天空,喃喃道:“爹选择娘,从来都无悔。他会希望我也选择自己所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她……”
姬无心正在他所凝望的方向,听他说他想要的只有她,她禁不住不自在地动了动。师父、烙门、暗器、林家军的调令骨牌……只想要她?他究竟瞒了她多少?
“傻瓜。”女人的语气恨极了他的不争气,却还是不想放过他,“有了林家军,我们……谁!”
铮——
金属破风的声音劈面而来,姬无心甚至还未看清楚是什么,就在迅速跳起躲闪逃脱时被几个细小的物什打落,紧接着身子一僵,直直翻下宫墙。